第149章 大典前夕
「錦衣署在成為承軒坊之前,是姑姑入宮後,利用宮中太監搭建的人脈網絡,負責監視和掌控後宮妃子的一舉一動。」
許太后的身上散出一股幽幽梅香,她用美眸注視著許清,緩聲道:「當姑姑知道先皇后宮的每一位妃子說了什麼,吃了什麼,做了什麼……後宮之主的鳳位便成了姑姑的囊中之物,觸手可及。」
若熟悉許太后性格的蓮華君站在旁邊側聽,縱使她有著再好的心理素質,也一定會被太后反常的態度給嚇到。
畢竟在許太后爬上後位,掌控後宮的日子裡,她從來不會允許任何人妄議自己的過去。
可在侄子許清面前,許太后卻像是寵溺孩子的母親,從神態到動作都滿是溫柔。
尤其是那雙恍如初夏暖陽般和煦的眼瞳,充滿愛意,洋溢著關懷,像是春天的暖風一般,讓人心生陶醉。
「治理天下與掌管後宮也是同理,只要有人告訴你,這朝堂上的大臣將軍在想些什麼,朝堂下的黎民百姓在想些什麼,批改朝政自然能事半功倍。」
許清遲疑片刻,小心翼翼的回道:「侄兒明白了。」
「所以清兒,承軒坊是姑姑的耳目,若是這裡面的人生出了謀逆之心,就相當於姑姑的眼睛裡摻了沙子。」
許太后細縷半袖的寬大袍袖滑落肘間,露出光潔白玉的皓腕。
她溫暖的素手摸到許清的後頸,輕輕磨挲了兩下。
「數日之前,要是承軒坊中的叛徒誤報了東皖郡王起事的時間,我們許家的上上下下,可能就成了階下之囚。」
許清點頭道:「正是姑姑看到了沈霜序心中的搖擺不定,才會把她從承軒坊的坊主之位上革職,令承軒坊上下的情報直接匯報給棲鳳宮,由姑姑自己來處理東皖郡王。」
「清兒真聰明。」
許太后的美眸在微笑中彎成了一輪明月,她細聲引導,「除此之外,霜序暫時離開承軒坊還有一個好處……只要是人,就會在朝夕相伴的日常相處中產生感情,霜序固然機敏過人,但她的心還不夠狠。」
「姑姑是想讓我去揪出承軒坊的內奸,重新恢復坊內的職能?」
「是的。」
許太后玉白色的淡粉櫻唇微啟,點頭道:「從坊內泄露消息的速度和內容上來看,潛伏在承軒坊內的叛徒職位應該不低。清兒你現在的身份特殊,以這樣的方式奪權上位雖然會引起承軒坊內部的不滿,但是沒人會想到你是專程為叛徒而去,必定會放鬆警惕。」
許清的心思微動,明白了太后姑姑的良苦用心。
自己先前沒有一丁點的功名和成績,唯有紈絝的名頭流傳在外,進入承軒坊擔任坊主應該算是大齊最大的關係戶了。
在承軒坊內部要員看輕自己的時候,就是自己觀察整治承軒坊的最好時刻。
「侄兒明白了。」
「嗯。」
許太后明媚精緻的面容上現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她再度握緊許清的手掌,問道:「清兒,即便霜序她們為你誕下子嗣,也依舊是外姓人,你要記住……這天底下只有我們姑侄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永遠都不會背棄對方。」
聽許太后再度強調起了二人的血脈關係,許清答道:「請姑姑放心,清兒心裡知道輕重,清兒自小蒙受姑姑與老夫人的厚愛,肯定不會讓你們失望。」
許清覺得自己的回答已經很標準了,但許太后的笑容卻像是僵住了一樣。
「姑姑,有什麼不對嗎?」
「嗯……」
許太后的垂首不動,雖然面容仍是無比嬌艷,但臉上的表情卻像是似笑非笑,難以用文字描繪。
等許清問話,許太后才像是從夢中驚醒了一般,掛上了一抹強撐起來的笑容。
「嗯,清兒知道就好。」
許太后像是戀戀不捨一樣,磨挲了幾遍許清的手掌,說道:「清兒,若沒有其他事情便早些回去吧,姑姑這兩日的事情頗多,下次你我相見就是祭天大典了。」
「姑姑,清兒還有一事想問。」
「哪件事?」
許太后聽許清還有問題,便抬起頭,做出認真傾聽的姿態與模樣。
她挺拔的鼻樑與柔和的臉頰完美融合,展現出一種既端莊又嫵媚的氣質,能讓人不由得陶醉其中。
「姑姑記得您曾叫丹陽郡主把公孫皇后送到我屋裡服侍嗎?但這次從法輪寺回來後,侄兒發現她不見了,想向姑姑問明她人在哪裡……」
許清這次回到宮裡,發現屋子裡的日常起居變成了翠兒和楊柳。
他原本還以為公孫皇后在宮裡的某一處,後來問了楊柳才知道此女被蓮華君帶走了。
路上他問過蓮華君這件事,但後者對此事閉口不談,顯然是得到了太后的口諭。
自己曾答應過公孫皇后,說對方道出實情便保她在宮中太平,對這件事坐視不理有些說不過去。
「她啊……」
許太后微側著臉,美眸一乜,用蘊含著三分笑意的眼神打量了一遍許清,問道:「原先的皇后心高氣傲了些,但也確實是一個能生養的美人胚子,侄兒喜歡嗎?」
太后姑姑調侃的話語讓許清有些尷尬,但自己除了好色的藉口,好像也沒有其他理由能說服姑姑把那位皇后留在身邊。
所以許清便硬著頭皮點頭道:「是,清兒覺得她……外貌不錯,比較合胃口。」
許太后明眸微轉,柔聲道:「清兒要是喜歡這種歡脫一點的大家閨秀,姑姑倒是可以讓丹陽郡主親手操辦此事。」
「哈?」
聽到太后姑姑提到讓丹陽郡主插手這件事,許清立馬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一般。
有那個小妖精參與進來,指不定會把這件事攪合成什麼樣。
更何況自己也沒有納妾的想法,家裡的這四位妻妾還沒搞定呢,哪有心思應付新的女人?
但直接說出來,好像又會與自己剛剛撒的謊衝突,所以許清只得抽動嘴角,強行解釋道:「姑姑……清兒喜歡的是那種,咳咳,丈夫因病去世……」
在許清說話的途中,許太后只覺得自己的手在顫抖,心跳也加快了許多。
她驚得目瞪口呆,臉上的神色也在這一刻凝滯了。
清兒怎麼會說出這種不著邊際的話?怎麼放著好好的大家閨秀,身份尊貴的皇朝公主不喜歡,去喜歡什麼孀婦?
這種大逆不道,有違人倫的想法,怎麼會出現在清兒的腦海里?
雍容華貴的許太后盯著許清看了片刻,微微移開了目光。
她覺得是自己離開許家太久,一直不在許清身邊虧待了對方,才會讓年幼喪母的清兒生出異樣的感情。
但好在,這也不是難辦的事情,只是傳出去的名聲不太好聽罷了。
「既然是清兒的心意,姑姑會認真考慮的。」
「謝謝姑姑。」
許清還不知道自己的意思完全被太后誤解,他本意是要回公孫皇后就行,卻沒想因為今天晚上的事情,被許太后貼上了一個異類的標籤。
……
三日後的祭天大典,如期舉行。
按照大齊往年的慣例,天子與皇后應乘龍鸞鳳駕從皇宮從出發,經過萬民圍觀的朱雀大道,從南門駛到老君山,在山頂祭奠天神,祈禱國富民強,風調雨順,天下大同。
但因為小皇帝的突然駕崩,導致這次的祭天大典有諸多變動,先是主祭人從皇帝變成了許太后,而且又因為象徵天子的龍鸞從棲鳳宮出發,所以工匠必須得夜以繼日的趕工,擴寬棲鳳宮前的道路。
當日的許清在半夜沐浴更衣,天還未亮,便有女官登門拜訪,把他引領到棲鳳宮前的廣場。
雖然棲鳳宮前的廣場經過這次拓展後寬敞了不少,但因為群臣和數不清的王公貴族的聚集,仍把這裡擠得密密麻麻,摩肩接踵。
這些文官武將三三兩兩的聚集在廣場的一處,互相問候攀談起來。
因為不是那些宮宴,所以也沒有太監宮女通報許清的身份。
許清在被女官引到皇親貴族的群落里,便百無聊賴的站在一旁,觀賞著栽種在旁邊珍奇花草。
「快看!廖大人來了!」
「是啊!快去與廖大人攀談兩句!」
隨著一名穿著深色官袍,肥頭圓臉,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走入廣場,四周的人群頓時擁了上去。
許清遠遠瞥了一眼這身材有些熟悉的傢伙,才想起來自己與這人在三堂會審的堂上見過,當時正是其坐在大理寺卿和御史中丞中間的主位上。
雖然此人幫自己講了兩句公道話,但可惜那場三堂會審被東皖郡王操控,這廖大人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廖大人每次在大殿上出現,便像今日這般擠過不去,唉……」
「可不是嘛,廖大人在前些日子的作亂里平叛有功,已成了太后眼前炙手可熱的人物。現在首相宰輔沈大人被那事牽連的告病臥床,不敢露面,紀太尉那些兩朝三朝元老也因此事遭禍,一些大員絕了後不說,還被抄家砍頭流放……如今太后日理萬機,還沒定下新的內閣宰輔人選,不過以目前的形勢來看,廖大人的可能性很高。」
「……」
兩三名官員因擠不進刑部尚書廖越的周圍,便在許清的身旁交談起來。
可能是因為官職較小,又因為身邊那唯一的男子看起來面生的緣故,他們談論的話題逐漸敏感,涉及到了當朝政事。
許清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卻忽然又被廣場上沸騰的人聲給打斷了。
「丹……丹陽郡主來了!」
「什麼?郡主大人也來了?」
在丹陽郡主的名頭出現後,廣場上甭管是文官武將,還是王公貴族,全都變得神色激動,朝著那抹翩翩倩影擁了過去。
只有少數幾名官員站在遠處,面色冷淡的注視著這一切。
其中一名穿著錦衣華服,神色氣質卻有些不太相符的年輕男子站了出來,他在看到許清也沒有動身的想法和意思後,朝後者走了過來,拱了拱手。
「鄙人姓黃名升,是雲滇一帶的世家,近兩年進貢給皇室的貢品藥材,半數都是出自我黃家。不知兄台的家世……」
許清見有人和自己攀談,也笑著回禮點頭。
「我叫許……」
「姓許?」
黃升聽到許清的姓氏,驚詫的喚出了聲,好在現在眾人的目光和注意力都聚焦在丹陽郡主身上,所以並沒有人留意這處邊角的情況。
黃升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後,馬上賠禮道歉。
「許兄莫要介意,黃某多住在雲滇那種鄉下地方,極少來到京城這種繁華富庶之地……不過聽許兄的姓氏,您應該是當今許太后的本家旁支吧?」
黃升在受邀進宮參加祭天大典前,特地花重金打聽過朝中官員貴族們的情報。
他知道,在素州附近分布著不少素州許氏的分家旁支。
雖然這些人大多已經沒落,成了目不識字的壯丁農夫,但也有一些人被太后召進京城,當上了京城小官,負責一些事情。
這便是傳說中的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縱使這些分家旁支的人處境和能力有限,可僅憑他們姓許,便能在許太后的治下享有安穩卓越的生活,旁人羨慕也羨慕不來。
不過黃升此行的目的正是這些官職不大的京城小官,他知道自己出身滇北,被正兒八經的世家勛貴們看不起,所以就只能尋這些有些權利和職能的小官套近乎。
若是能讓自家的藥材生意從中得益,減免一些關稅,就能賺上不少的銀兩。
「嗯。」
許清見面前的黃升已有了自己的判斷,便也沒糾正他的說法,順著他的意思應了一聲。
「聽說丹陽郡主的宴會是極盡天下之美的仙宮之宴,許公子不靠著許家人的身份,去與那丹陽郡主攀談幾句嗎?」
許清搖了搖頭,淡聲道:「丹陽郡主貴為先皇之女,宣帝的姐姐,身份地位何其尊貴?我也只是許家分家的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罷了,沒必要上去熱臉貼人家冷屁股,自取其辱。」
黃升心有所感的點了點頭,對許清的好感更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