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少女的執著

  『這個世界比你想像的更加複雜,殿下。』

  此刻。

  西萊絲特終於明白,那位她曾經愛過的畫師是抱著怎樣的心情說出的這句話。

  在欲望之城。

  親眼目睹過白蘭為了菲麗婭,不惜違背他的處事原則,向墮天使入侵者宣洩怒火。

  有多少怒火,就有多少對菲麗婭的愛。

  同為神侍。

  西萊絲特幻想過,或許有一天,白蘭也會為了她,如同救世主般,在最絕望的黑暗時刻降臨到她的身邊。

  抵擋惡意與中傷。

  她不能想像出,被深愛與關心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但一定會像溫暖的湧泉在心間流淌。

  然而。

  事實總是與幻想相悖而行。

  那位高居雲端的魅魔之神,從不會對除了菲麗婭之外的人展現出任何的關心與寬慰。

  他的內心從始至終,都如同弗洛加神國的永凍冰川。

  無情,冷漠。

  在正義之城義憤填膺的民眾的注視與辱罵下。

  少女的身軀被鮮血染紅,堅定卻又憔悴的面龐,猶如風中殘燭,即使面對死亡,也要拼盡全力綻放出最後一絲光芒。

  面對十翼聖靈,懲戒聖所之主,蔚藍的眼眸中只有絕不回頭的執著。

  神光鑄成的盾塔抵在身前。

  靠近雅緹絲的剎那。

  下沉身軀。

  怒叱聲響徹整個聖城!

  「這個世界,從不需要虛偽的正義!聖靈!」

  用盡最後的神光,發動技能:聖盾突擊。

  身軀化作一道模糊的虛影,撲向十翼聖靈雅緹絲。

  激烈的辱罵與唾棄,直到這一刻,依舊沒有停歇。

  屈服於聖靈強權統治的民眾們,不斷發出指責的話語。

  「西萊絲特!你就神聖帝國的恥辱!」

  「你不配流淌正義之血!該死的墮落者!」

  「賜她死亡!」

  「賜她死亡!」

  「賜她死亡!」

  山呼海嘯般的聲音,蓋過西萊絲特赴死前的最後怒吼,一波又一波的聲浪沖天而起!

  雅緹絲毫無情感流露的神情,如同手持公正的裁決之神。

  居高臨下。

  面對向她衝來的少女,面無表情道,「侮辱正義之名,以至高撒拉弗的名義,剝奪你之救贖。」

  那些被她瘋狂屠戮的降臨天使,目睹懲戒聖所之主親自動手,目光中神色各異,卻都異常興奮。

  似乎這場針對西萊絲特,為了正義而即將發生的殺戮,如同一場宣洩憎恨與復仇的盛宴。

  只等墮落者之血染紅大地。

  他們將滿懷喜悅之情,讚美正義,讚美雅緹絲,讚美至高者之名。

  在這一刻。

  當雅緹絲的雙眼升騰起不滅聖焰,手中金色閃電纏繞的龐大聖力匯聚出懲戒之槍。

  無數雙眼睛懷著興奮,準備親眼目睹墮落者被她擊殺當場。

  驀地。

  少女的耳邊,嘈雜的辱罵與唾棄聲完全消失。

  細碎的嗡鳴深入腦海。

  瞳孔中,雅緹絲的身影逐漸模糊。

  已經...抵達極限了嗎?

  該死。

  就這樣死在這裡,真是不甘心呢。

  西萊絲特緊握手中的鈍器滑落出去,堅定的眼神蔓延出晦暗。

  背後的七彩光翼黯淡無光。

  現在的她,太累了。

  從決定親手斬斷陰暗過去的那一刻起。

  註定,想要離開帝國皇宮,離開正義之城,走出的每一步都必須付出難以想像的巨大代價。

  她已經記不清,有多少神聖騎士與聖靈死在她的手中,悍不畏死的凡人士兵,更如螻蟻般,一片又一片倒在血泊與哀嚎中。

  房屋倒塌,民眾面對死亡時發出驚懼的尖叫,卻又在這來源於地獄魔神的強橫力量下,迅速歸為死寂。

  左膝突然傳來的無力感。

  讓她跪倒在地,捲起碎石與塵土,翻滾著倒在地上。

  努力想要站起來。

  但用盡所有力量的代價,讓她即使是從地上爬起來的力量也無法站起來。

  可惜。

  少女拼盡全力,想要捍衛的尊嚴與執著的舉動。

  卻讓她在圍觀的民眾與聖靈眼中,如同一隻卑微的蟲子,一隻被原罪和惡魔腐化,面對強大的正義力量,只能低賤的趴在地上尋得寬恕與原諒的蠕蟲。

  「哈哈!這就是惡魔的力量嗎?面對雅緹絲大人,你的所有掙扎都是無用的,可憐的地獄爬蟲!」

  「弒君者!這就是你背叛的下場!」

  「喝乾她的血!讓她永遠無法得到救贖!」

  「你這低賤噁心的墮落者!賜你死亡,你應該為此感激涕零!」

  少女趴在地上。

  泥土碎石與鮮血混合粘在身上。

  一遍又一遍想要爬起來,帶著最後的尊嚴與執著直面死亡。

  但一次又一次倒下。

  只會得到更多的嘲弄與幸災樂禍。

  沒有人在意她為什麼屠光曾經的父母家人,沒有人在意她是否執著於尊嚴,想要站著死去。

  生活在這座城市中的降臨天使與民眾。

  只想親眼目睹,玷污這座城市,被惡魔引誘的墮落者,以最悲慘,最痛苦的姿態死去。

  她的死亡尖叫將是歌頌正義與神聖的讚歌。

  她的殘破屍體將是懲戒邪惡與墮落的警示。

  一場謳歌瘋狂的殺戮盛宴,刺激著每一個人的神經。

  甚至。

  看到這位光鮮照人,如同絕美畫卷中走出來的女武神。

  曾經高高在上,引人遐想的帝國皇女陷入此種境地。

  許多心存齷齪的混蛋,已經開始幻想,西萊絲特死後,他們以最骯髒的手段折磨蹂躪屍體,以此向聖靈宣誓效忠。

  在神聖帝國。

  惡魔從不需要尊嚴。

  最後一次的奮力掙扎,卻再也沒能站起來。

  我會死嗎?

  少女的眼眸充斥不甘,雙手緩緩握拳,泥土被她握在手心。

  她還有那麼多未完成的事情。

  她還有從來沒有品嘗過被愛的美好。

  甚至...

  鼓盪的聖力在高空涌動。

  一滴淚水,不爭氣的從眼角滑落。

  緩緩閉上雙眼,準備迎接死亡。

  白蘭曾經挾裹魔神威壓強勢降臨,挽救菲麗婭時的場景再一次浮現在腦中。

  漆黑雄偉的身軀。

  如同一座參天巨樹,讓她的摯友可以依靠,可以依偎在懷中感受寧靜與溫暖。

  緊緊的咬住嘴唇。

  哪怕一次也好...

  發出微弱的啜泣聲。

  「菲麗婭...白蘭...

  我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