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連珠禍娘子是不是一刻也不能離我?……

  京山郡在南黎境內頗負盛名,靈山秀水,奇石名花,多少文墨客的字裡行間都少不了此處的錦繡風光。

  戚寸心與謝緲才進城後不久,天『色』便暗了下來,他也沒找什麼客棧,是逕自去了韓章等幾月前便在城中買下的一間小院子。

  馬車趁夜停在寂靜長巷中,子意一進院便點著燈籠去廚房裡瞧了一眼,見肉菜是齊全的,便挽起衣袖開始下廚。

  這一路上,她已學得不少菜式。

  「宋伯伯,『藥』酒是給您擦關節的,您怎麼都給喝了?」戚寸心搖晃了兩下空空的罐子,一點兒水聲也聽不見了。

  「內服應該也管用吧?」宋憲在外這麼些年早染上了嗜酒的『毛』病,一時半會兒是戒不下來的,這會兒對這小姑娘,他有點訕訕的,「你母親留的這『藥』酒方子真不錯,滋味也是極好。」

  「……您還是少喝點酒吧。」

  戚寸心嘆了口氣,想了想,說,「我看下還是給您弄『藥』油好些。」

  宋憲聞聲,不由又抬眼去看在桌前擺弄『藥』酒罐子的姑娘,他笑了一下,「一把老骨了,當然會生鏽,我看夫也不必忙,也不是都下雨,這點疼,我老子也忍得。」

  「那可不行。」

  戚寸心將瓷罐重新封好,來看他,「風濕的『毛』病不好受,我母親以前就是這樣,明明有緩解的子不用,偏要忍著是什麼道理?」

  「買些市上的『藥』酒也使得,依著夫的身份,沒必要為我親躬。」不單單是『藥』酒,連今他拄著的這根拐杖,也是戚寸心讓買的,她幾乎事事周到,將他當做長輩一般,什麼都替他打點好了。

  戚寸心接了子茹遞來的茶碗抿了一口,朝他笑了笑,「現在是在外,宋伯伯不用在乎這些。」

  侍衛多點了幾盞燈,頓時照得院落里一片柔亮,子茹去廚房幫著子意忙活了一陣便張羅起兩桌好飯。

  徐山霽在院子裡同徐山嵐說話,卻見子茹忽然從廚房中走了出來,又聽她興沖沖地喊,「二公子,你能來一下嗎?」

  徐山嵐話還沒說完呢,就瞧見徐山霽一下站起來,一溜煙兒跑對去了。

  「這是我照你的子做的香炸玉簪花,你嘗嘗看味道對不對?」子茹將他領進廚房裡,指著灶台上的瓷碟道。

  「哦……」

  徐山霽瞧了一眼,忙拿起筷子夾來嘗了一口,側臉才要說話時,卻撞上她那雙晶亮的眼睛。

  「不好吃嗎?」子茹見他沒反應,便皺了一下眉。

  「二公子,是差什麼了?」子意好奇,拿了筷子來夾了吃,下一瞬她便忙倒了杯水喝,「子茹,這東還是不要上桌了。」

  子茹瞧見子意的反應,筷子捏在手裡,卻不打算下筷了,她撇撇嘴,「做飯比殺難多了。」

  「我覺得還好,就是,」在子茹的目光看來時,徐山霽的聲音逐漸變小,「就是咸了點,火候小了點,花蕊少了點……」

  也許是見子茹的臉『色』越發不好,他一下閉嘴,不說話了。

  今夜的風帶有幾分清涼,子意等忙著將飯菜擺去廳堂的桌上,戚寸心推門進了房,便見謝緲掀了帘子出來。

  「要去哪兒?」戚寸心拉住他的衣袖。

  「見個。」

  謝緲握住她的手,輕瞥一眼院中鋪散的燈影,「你用飯就洗漱睡下吧,不必等我。」

  戚寸心搖了搖,「我跟你一起去。」

  謝緲靜默地迎上她的目光,片刻後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他的嗓音清冽又溫柔,「娘子是不是一刻也不能離我?」

  「……沒有。」她有點不好意思地撇臉。

  他一雙眼睛彎彎的,輕輕地笑,此間夜風燈影之下,他的衣袖微動,投下猶水波一般晃動的影子。

  當初枯夏離開月童城後不久,便脫離了商隊不知去向,縱是韓章將商隊扣下,也始終未能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

  直到枯夏在京山郡現身,韓章才受命動身,往京山郡暗中查探枯夏下落後,便一直待在京山郡,並未打草驚蛇。

  「京山郡產鹽,這裡有個鹽幫,常年盤踞在清涼河以北的地方,其中多為匪類,京山郡太守多次派圍剿皆不成功,枯夏今在鹽幫之中。」韓章將自己所知道的都實說了出來。

  枯夏藏身鹽幫,這鹽幫借清涼河的水勢行走私之事,借綿延起伏的山勢躲避官兵的清剿,多年來逍遙外。

  「她是怎麼跟這裡的鹽幫扯上關係的?」戚寸心想起那張同綠筠一般無二的臉。

  「這個臣暫時還沒有查清。」

  韓章垂首答道。

  雁停樓是城中最大的酒樓,此時方才入夜,是宴酣之時。

  戚寸心稍作偽裝,臉『色』變得暗黃了不少,又在臉上多點了幾顆麻子,趁夜打眼一瞧倒是不算起眼。

  謝緲的臉也變得黑了些,手中一把摺扇半遮,步履輕盈地上了樓。

  「這起子土財主胃口怪,偏要什麼生煨海鱉……」鄰桌有書生打扮的青年抿了口酒,瞧見底下的熱鬧,便同身旁的說道。

  「你以為他是胃口稀奇?家那吃的是席上的子。」與他同坐一桌的另一搖感嘆,「生吃活物,我實在不能,怪不得你我不比家家大業大。」

  戚寸心聽見了,不由往底下一望,見那圍滿了的圓桌上,煨著他所說得見那道菜,蓄滿青黑鬍鬚的中年男身形魁梧,招呼他那些兄弟動筷。

  「那就是曹滿江。」

  韓章的聲音壓低了些,「鹽幫副幫主張渠的副手。」

  「枯夏一直藏在永濟山中不出,今唯一的口子,就是這個。」

  也許是近來做成了什麼生意,曹滿江常在城中與喝酒吃宴,但今夜瞧著,他的臉『色』似乎並不好,像是裝著什麼心事。

  「京山郡的太守是裴育寧?」

  謝緲狀似隨意地打量了一眼底下的曹滿江,冷不丁地出聲。

  「是。」

  韓章應了一聲。

  裴育寧是裴寄清的二弟裴寄明的長子,得益於裴寄清在朝中的地位,德宗在位時,他遷至京山郡,便賜了裴育寧京山郡太守之職。

  「他這太守做的,當真窩囊。」謝緲輕笑一聲,眼眉是冷的。

  嫌骨難啃,這裴育寧倒也索『性』懶得啃了。

  「公子,要去永濟山怕便要動用大批官差,或可等崇光軍一道去,但這樣一來,怕會驚動枯夏,一旦她逃跑,要再找她,怕就難了。」

  待跑堂的將菜上齊,徐允嘉才開口說道。

  這便是今擺在眼前的一大難處。

  永濟山被鹽幫占據多年,說不準這些年鹽幫在里到底藏了多少逃命的子,或是抵抗官兵的手段,隔了一道清涼河,那永濟山便鐵桶一般,實難靠近。

  即便偷著進去了,山深林密,也不知其中有多少用來防著外的陷阱。

  「既然我不能去,那麼便讓她自己出來。」

  謝緲端起茶碗抿了口茶,語氣清淡。

  「這……」

  韓章有些不太明白。

  戚寸心想了想,忽然放下筷子,看向他,「你是說,綠筠姐姐?」

  枯夏藏匿羽真奇,將他帶入月童城的緣由尚不明了,但在她身上有一點是清晰的,那就是她的確找了她雙生妹妹很多年。

  這不但是滌神鄉查出的消息,也是戚寸心那見枯夏時,能真切感受到的一點。

  枯夏為尋綠筠,的確付出頗多。

  眼下也再沒有別的辦,這曹滿江也暫時不能動,便索『性』借著他,透『露』些消息去永濟山里,也是好的。

  「且試試看。」

  謝緲端著茶碗,一雙冷淡的眼睛輕睨著底下那一席的熱鬧,「先不要驚動官府。」

  「是。」

  徐允嘉與韓章皆低聲應。

  夜漸深時,戚寸心與謝緲出了雁停樓,街似乎灑水,石板路是濕潤的,在燈火下還能看見淋灕水痕。

  「我來就是看他一眼?」戚寸心牽著他的手,一邊走,一邊問。

  「認認臉,以後見了也不算陌生。」

  少年的語氣輕快,帶了幾分清淺的笑意,「再者,娘子方才不是吃得很開心?」

  韓章與徐允嘉未掩耳目,自然與他是同坐一桌的,但誰也沒動筷,謝緲心裡裝著事,不飲了幾口茶,有戚寸心一悶吃飯。

  「……菜都上桌了,不吃不好吧。」

  她的臉微微泛紅,有點不好意思。

  「娘子有理。」他輕輕頷首。

  乘馬車了暫住的巷子,戚寸心與謝緲才馬車,徐允嘉便接了一名侍衛遞來的信件,略微聽幾句話,便忙上前喚,「公子。」

  「月童來的信,是周靖豐先生給夫的。」徐允嘉將那信件奉上。

  「先生?」

  戚寸心『露』驚詫,她不由看了謝緲一眼,見他輕抬下頜,她便伸手接了信封來拆開,取出里的信紙展開來。

  院門前的燈火照見紙上蒼勁有力的字跡:

  「石鸞山莊有變,我須長澤,此事蹊蹺,恐為連珠之禍,你若至京山郡,則千萬小心。」

  連珠之禍,即一繩所系,一珠為引,牽連它珠萬般生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