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從未愈他有點黏人。

  明明戚寸心才囑咐過他不要睡,最終卻是她先沉沉睡去。Google搜索閱讀

  衣裳在冰冷潭水浸泡過,衣袂又濕又重,她渾身冷得徹骨,也不知是麼時候便在謝緲懷睡了過去。

  直至上方忽然有明亮光線陷落下來,丹玉聲音顯得尤為清晰:「殿下!」

  永寧侯徐吉帶著五百名守城軍來了,東宮侍衛府也來了五百侍衛。

  丹玉下放繩索,徐允嘉一將謝緲戚寸心拉上來時,才瞧謝緲攥住繩索那那手已沾滿了血。

  戚寸心在他懷昏睡,而他鬆了繩索,手上滿是擦傷,臂上傷口也因為用力而崩裂,鮮血順著他腕上流下來。

  「太子殿下。」

  徐吉正立在羅希光屍體前,謝緲自底下洞『穴』上來了,便忙上前行跪禮,「殿下,若非是臣這兩個不爭氣兒子,殿下也不會深陷此處……臣有罪!」

  「永寧侯說錯了,」

  謝緲面『色』蒼白得厲害,「是我該感謝你這兩個兒子。」

  徐吉原本是猜測,而此刻聽謝緲這話,他心中便才確定,太子並非是誤入彩戲園這地下場子,而是從一開始就在謀劃。

  徐山嵐和徐山霽是他徐吉兒子,他們二不但方便替太子掩護,且這一旦事,太子也不必費力去請聖旨調兵,因為他作為永寧侯,有萬守城軍供他調遣,要太子透『露』徐山嵐和徐山霽在這兒遇險,他又怎會不來?

  徐吉在朝堂之中一向是不肯站隊,除非皇帝調遣,他一般是不會為任何任何事調兵。

  但他老徐家如今就這麼兩個兒子,太子這一招狠啊,是『逼』得他不得不來。

  「侯爺既然來了,那麼這事就由你處理,無論是看客還是守園子,一個別放走。」

  謝緲語氣平淡。

  「是。」

  徐吉拱手應聲。

  「殿下!」

  但在謝緲才要抱著戚寸心轉身離開時,徐山嵐卻忽然喚了一聲。

  他忙不迭地跑上前,一撩衣擺跪下,恭敬地行禮,「臣徐山嵐有眼不識泰山,此前對殿下多有不敬,請殿下恕罪!」

  隨即他又將被『揉』皺紙團奉上,「這是羅希光羅大方才交給臣。」

  「丹玉。」

  謝緲瞥了一眼身側青年。

  丹玉即上前將那紙團接過來,隨即便跟在謝緲身後離開。

  太子回宮馬車入了宮門後也未曾在皎龍門停下,而是直奔東宮宮門,太醫院御醫接了太子遇刺消息便匆忙身穿衣提著『藥』箱往東宮趕。

  不多時,延光帝謝敏朝也貴妃吳氏乘御輦到了東宮紫央殿內。

  謝敏朝在桌前坐著,瞧了那晃『盪』珠簾後那些御醫身影,又宮娥端了一盆血水來,他神『色』未動,是問那掀簾來太醫院院使,「如何?」

  「刺傷殿下兵器上餵了毒,不過此種毒『藥』臣等早在去年『藥』壇會上仔細鑽研過,那時便已經制了解『藥』。」

  太醫院院使躬身行禮,恭敬地答道。

  南黎宮中太醫院每年七月會舉辦『藥』壇會,「『藥』壇」即「『藥』談」,是太醫院中御醫聚集在一研究『藥』理壇會。

  作為南黎醫術高明之聚集處,太醫院時常會收集外頭各類毒『藥』,各類良方來進行鑽研探究。

  一年鑽一味『藥』,一味毒,盡得其中治療良方解『藥』。

  為便是謹防江湖中或是北魏蠻夷以陰損之法暗害皇族子弟『性』命。

  「太子妃呢?也中毒了?」

  謝敏朝接了身旁吳貴妃遞來茶盞,抿了口茶。

  「太子妃是發熱,如今正昏睡著。」院使垂首說道。

  謝敏朝在紫央殿待了不到半盞茶功夫,便吳氏離開了,御醫則替謝緲清理了傷口,解了毒,又包紮好傷口,再開了『藥』方子,等著太子太子妃兩碗湯『藥』煎好送到床前來,他們才陸陸續續地離開。

  柳絮在殿內守了一夜,直至翌日還未亮透時戚寸心退了熱,她另兩名宮娥才輕手輕腳地了紫央殿,又去命準備清淡早膳。

  外頭灑掃宮皆不敢喧譁,手上動作也盡力放輕,東宮內是如此安靜,但朝堂上卻已因太子彩戲園遇刺一事鬧得滿堂譁然。

  太傅裴寄清在朝堂上力求延光帝謝敏朝徹查彩戲園,永寧侯徐吉也破荒地上書要嚴查此事。

  直至光大盛時分,戚寸心才從睡夢中甦醒過來,盯著上方素『色』承塵看了好一會兒,被窩暖意令她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好像在彩戲園地下歷經種種,不過是一個陰冷『潮』濕夢。

  窗欞間透進來光照在她身側少年明淨面龐,她偏著腦袋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又伸手去掀他被子,看清他手腕纏著白『色』細布。

  她才替他掖好被角,卻他睫『毛』微動,下一瞬便睜開了一雙眼睛。

  此刻他面容蒼白,看來更有一種脆弱易碎美感,盯著她片刻,他仿佛才清醒了些,是一雙眼瞳仍有些朦朧,「娘子。」

  他剛醒聲音還沾染分未褪睡意,有點軟乎乎。

  「你毒解了嗎?」

  戚寸心又問他。

  「嗯。」

  他似乎還有點困,眼睛半睜著。

  「傷口還疼不疼?」她窩在被子,『露』腦袋。

  「疼。」

  他應一聲,側過身來,額頭抵上她肩,看來乖乖,有點撒嬌意味,「但是這樣也很好。」

  戚寸心臉有點紅,「好麼好?你這樣了還說好。」

  「我不用上朝,可以和娘子待在一。」他抬眼望向她,一雙眸子純澈漂亮。

  「你不上朝,可我要上學。」

  戚寸心忍不住笑他。

  然,少年忘了這件事,他皺了一下眉,抿唇不說話了。

  「你也生病了。」

  隔了會兒,他才說。

  「我向父皇告假,你向周先生告假。」他這會兒眼睛又彎些弧度,打算她「逃學」事宜,「這樣晚上我就答應陪你看你喜歡書。」

  「麼你願意看嗎?那種書生小姐酸話本子也可以嗎?」戚寸心眼睛亮來。

  少年對那些志怪小說根本提不麼興致,他們在一塊兒時唯有兩本書是他常看,一本兵器譜,一本她遊記。

  「會比東陵那本更酸嗎?」他沉思了片刻,問她。

  「……那本也不是很酸吧?」

  戚寸心有點難為。

  少年顯然並不理解她為麼會看那些迂腐又沉悶話本,但他還是勉強做了決定,輕輕頷首,「可以。」

  「不行,緲緲。」

  她笑了一聲,從被窩伸一手去『摸』了一下他臉,「我不能逃學。」

  「我們一生病話,先生又要說我們荒唐了。」

  她可沒忘記上次一在屋頂看月亮看風寒事。

  少年半垂著眼睛,下一瞬卻忽然在被子捉住她戴鈴鐺手腕,戚寸心也不知他手指有麼,她才掀開被子,就發現自己鈴鐺和他纏在一了。

  「謝緲你做麼?」

  她抬手,便牽連著他纏著細布手也抬了來,兩顆鈴鐺在一塊兒響啊響。

  「娘子,我手臂有傷。」

  他提醒她。

  戚寸心立刻不敢動了,瞪著他好一會兒,最後忍無可忍地伸另一手去揪他臉蛋,「又是把我關來,又是把我和你鎖一塊兒,我要是總這麼對你,你會開心嗎?」

  「開心。」

  他眼睛神光清亮。

  「……?」

  戚寸心愣住了。

  ……他看來居然真挺開心?

  他有點黏,她想。

  可是她偷偷又看了他一眼,壓住有點上揚唇角,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經,「就三,等我病好我就要去九重樓。」

  「好。」

  他終於得逞,眼底流『露』分笑意。

  也許是因為傷口疼痛亦或是還有某些不為知緣由,少年眼底仍是倦怠,即便是對她笑,也總有分潛藏異樣。

  是和戚寸心說了這麼一會兒話,他便又睏倦地閉上眼睛,呼吸也逐漸變得平穩清淺。

  戚寸心聽珠簾外柳絮小聲輕喚,便坐身來,原想聲讓少年將鈴鐺解開,可目光卻又不自禁停留在他面龐。

  「緲緲。」

  她喚了一聲。

  「你有麼話要同我說嗎?」她已經為此猶豫了好久,卻是到今,到此刻,才試探著問口。

  他真睡著了嗎?

  她不知道。

  她靜靜地看著他,他閉著眼睛沒有絲毫反應,好似真陷入了睡夢中一般。

  戚寸心忍不住俯下身,抱住他。

  在她側過臉,下巴抵在他肩上時,她並沒有看他睫『毛』細微地顫了一下。

  「沒有話,也沒有關係。」

  她聲音離他耳朵好近,溫柔得不像話。

  反正,是她曾經和他約定好,他不願說事,她也不願意為求一個前因後而揭『露』他傷疤。

  她本想開誠布公地同他談一談,她希望他不要再做那樣試探,也不希望他總是這樣不安。

  可是,他們原本就和普通夫妻不太一樣。

  也許,是他不一樣。

  她無論在言語上如何明說,也不能消解他心頭萬分之一不安,他總是敏感,總是患得患失。

  自裴南亭死後那個雨夜,在裴府靈堂前,他在雨問她:「娘子,你聽到麼了?」

  那個時候,戚寸心就知道,他有太多血淋淋傷口藏在心底,日夜淌血,從未癒合。

  那是他傷口,也是他尊嚴。

  她不能觸碰,能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