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84收徒之相信

  剛醒來那會,段硯遙曾自查過傷勢。

  死氣會幫他療愈身體,而隨著魘獸印記的消除,他不必再受夢魘的折磨。

  不過天罰解除後,段硯遙的手腕多了三道傷痕,其中兩道暗紅而猙獰,另一道則顏色稍淡一些。

  這傷痕天罰後才出現,必有古怪。

  最嚴重的天罰已經解除,最大的困擾已經消失,段硯遙完全可以回到鬼界慢慢研究,不用待在氣運之人身邊。

  只是今時不同往日,段硯遙暫時沒有想走的念頭。

  至於原因……

  段硯遙的視線掃過盛意白淨的臉,眸光晦暗不明。

  至於原因,可以留下來慢慢想。

  段硯遙淡笑一聲:「師父,幻境裡看到鬼祖的前生,這我不否認。」

  隨後他定定地望進盛意的眼眸,說的話半真半假:「我跟鬼祖確實有關係,但我並不記得了。自我有記憶起,我便是西洲墨蘭鄉的美儀村的孤兒,一個從小受人唾棄的普通老百姓罷了。」

  「師父若是不信,可以去我們村查。還有我現在確實是鍊氣期,不可能是鬼祖的。」

  段硯遙張嘴就是忽悠,盛意未知全貌,不做評價,只想先探探段硯遙的修為,便說:「把手給我。」

  段硯遙毫不猶豫地將帶著傷痕的左手伸過去,果不其然,師父在看到他的傷口之後,臉色頓時一變:「這傷又是哪來的?」

  段硯遙佯作才知道有這傷痕的模樣,驚訝道:「這傷是!」

  說完他急著想要收手,似乎並不想讓盛意看到傷口,還順勢賣了波慘:「我剛醒來就馬上來找師父了,一時也沒發現手上居然有傷。」

  如段硯遙所料,他要抽手之際,盛意反手扣住了他的手,仔細地看那幾道傷疤。

  她帶著段硯遙闖出百龍陣的時候,分明記得他手腕上沒有這麼猙獰的傷口。

  想必是天雷劈下後出現的傷痕。

  盛意皺眉,看段硯遙懵懂的樣子,似乎也真不知情。

  她順勢查了段硯遙的靈脈,確實沒有鬼祖的實力。

  但她還是察覺到了段硯遙身上的似有若無的死氣。

  段硯遙十有八九就是鬼祖。

  只是中間出了什麼岔子,導致段硯遙想不起這段過往,並且修為盡失,成為了普通人。

  盛意嘆了口氣,看來得找個時間帶他回鬼界看看。

  盛意讓段硯遙出師,是因為以鬼祖的實力,在修真界直接橫著走,不需要她的教導也能活得很好。

  她倒不是不要這個徒弟,只是以她現在的修為和身份,要帶四個徒弟多少有點費精力。

  若如果段硯遙就此回鬼界,倒也能讓她省心不少。

  只是段硯遙這個情況,哪裡放心讓他就此離開。

  「師父,這傷是不是很嚴重?」段硯遙不動聲色地反握住盛意的手,心裡有得逞的愉悅,只是面上還是露出擔憂的表情。

  盛意安撫:「沒關係的,不必過於憂心。」

  夢魘都能解,說明天道不想趕盡殺絕。

  最大的難題已經解決,這傷痕可以留著慢慢研究。

  「或許你只是失了憶。你先回去吧,等我休息好了,再帶你去鬼界看看。」盛意有些困了。

  只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她問段硯遙:「幻境裡的事,你記得多少?」

  段硯遙:「並不全,零零散散記得一些。感覺很陌生。」

  「那等你恢復了記憶再說。」盛意本想問他曾經幫助過阿厭的侍女最後是怎樣的結局。

  畢竟上千的段家怨魂里,並沒有看見侍女的身影。

  阿厭成為了鬼祖,掌管鬼界法則,要把侍女的魂魄留住並不難。

  盛意昏昏欲睡:「好了,沒事了,你回去吧,師父困了。」

  待岑晚晚閉上眼睛之後,段硯遙的目光才肆無忌憚起來。

  段硯遙沒有說謊,直到最後一刻,他才覺醒現世的記憶,想起了一切。

  天道果真是殺人誅心,偏偏選擇他再次殺死段楚靈的時候,讓他醒過來。

  雖然記憶紛至沓來,但依舊保留了阿厭的思維,所以段硯遙看向岑晚晚時,知道阿厭在想什麼。

  在親手殺了段楚靈、屠了整個段家之後,阿厭有意避免跟岑晚晚說話。

  他甚至不敢看岑晚晚的眼睛。

  他一口氣殺了很多很多人,她親眼目睹了他的殘暴,會害怕嗎?

  她又會怎麼想他呢?

  段硯遙的記憶復甦時,阿厭的思緒紛亂,卻依舊在想以後該如何安排岑晚晚的去處。

  阿厭不知她從何而來,又曾經經歷過什麼。

  幻境裡的阿厭,只知道這個少女陪伴了他很久,即便無法觸碰,即便她只是旁觀者,但她的地位依舊重要。

  阿厭想過,等他繼承了舟邪的力量之後,他也是鬼了,就能碰到了她了。

  如果岑晚晚因為他殺了那麼多人而害怕他,那也沒關係。

  反正來日方長,阿厭可以等。

  說實話,段硯遙接管身體時,多少有些驚訝。

  幻境裡的阿厭,並未徹底絕望,至少他在墮落之後,還知道想跟岑晚晚的以後。

  而幾千年前段家被屠的那個夜晚,他獨自在血泊里又哭又笑,手裡殺人的刀也割過自己,然而無論多少次,他都能醒來。

  大抵是岑晚晚在的緣故吧。

  段硯遙思緒萬千,而岑晚晚睡得並不安穩,翻了個身小半截身子探出床外,段硯遙抬手扶住她的臉。

  少女的臉蛋又軟又暖,握起來暖乎乎的。

  段硯遙不自覺地笑彎眉眼,看岑晚晚睡夢中皺了皺眉,忽然間想到了什麼,沉下心問:「師父,幻境裡,你還記得我的最後一句話嗎?」

  「什麼?」盛意迷迷糊糊。

  【我最相信的人,殺了我。】

  【以後我該信誰呢?】

  段硯遙將岑晚晚輕輕推回床中,讓她安穩躺好,這才輕聲道:「師父,我可以信你嗎?」

  段硯遙以為盛意會說可以。

  但這個「信」,和普通的「相信」是不一樣的。

  盛意本來就沒睡著,這麼一問,便有了片刻的清明,她知道段硯遙話里的含義,只是說:「與其信我,不如信自己。」

  「信自己,便沒有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