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
灰色衣袍的十二境儘是陰鷙的目光瞬間逼視過來。
雲歌也蹙著眉,看向她。
「你想說什麼?」
寧軟輕笑,「沒什麼,許昌臨死前,我逼問出了一些東西,」
「他說,他是來保護你的,我想你們一定是認識的咯。」
「……」
雲歌沉眸,她實在想不通,對方為何敢這麼直白告訴她這件事。
是挑釁?
還是別的?
「我們認識如何,不認識又如何?」
「不如何,就是想多提醒你們一下,如果想報仇,別找錯了對象。」
面對雲歌冰冷的目光,寧軟仍是噙著笑,氣定神閒的模樣。
她直接越過這群人,及至湖邊。
只是在臨入水之前,又大有深意的看了灰色衣袍的十二境一眼,緩緩啟唇:
「噢,對了,這位噬靈閣的左護閣長老,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報復,雖遲必到?」
「……」
灰色衣袍的十二境犀利陰沉的目光宛如附骨之疽,死死的盯著她。
可還不等他開口。
寧軟便已移開目光,又抬頭瞥了眼湖岸角落處,那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氣息的青年。
這才跳入湖中。
耿二等人陸續追上。
只是一群人,在看向灰色衣袍的十二境時,目光都略帶戲謔。
惹誰不好,偏偏惹到了寧姑娘呢。
寧姑娘逼問許昌的時候,他們可聽得清清楚楚。
這都不是普通的仇,滅人全家啊。
這是死仇!
「莫前輩,我們……」
湖岸角落,女子低聲詢問。
話音未落。
神情淡漠的青年便已緩緩點頭,「走吧。」
「嗯。」女子點頭。
姐弟倆人緊在青年身後。
湖岸邊,就只剩下雲歌四人。
噬靈閣渾身散發著殺意的左護閣長老。
面色冷冽的雲歌。
臉上略帶怒意的慕元州。
看不出太多情緒的白朮。
四人只沉默了片刻,雲歌才沉聲道:「不論如何,先去洞府。」
「呵呵,區區一個五境,真當老夫怕了她不成。」
灰色衣袍的十二境冷笑出聲。
自從坐上噬靈閣左護閣長老的位置後,便只有別人怕他,從無他怕別人的先例。
……
寧軟並未聽到某人放下的狠話。
此刻,所有人都在湖底深處。
仍舊是符家那位十二境修士走上前,開始朝著四周緩步走動。
湖水被他體外的靈力護罩屏蔽在外。
眾人都能清晰的看到,他手上正掐著的繁複手印。
等到雲歌一行人下來後。
冷冰冰的黑衣少女也自動加入了掐印之列。
「你也懂陣法?」
符陽動作微滯,第一次正眼看向她。
「略懂一二。」雲歌面無表情,冷聲應了句。
對方的態度,讓符陽微微蹙眉。
但礙於灰袍修士的存在,他並未發作。
只沉著臉繼續尋找陣法。
沒有人覺得一個七境修士在陣法一道上會比浸淫已久的符陽更厲害。
所有人都將期望落到了符陽身上。
寧軟除外。
她對雲歌,素來抱有信心。
果不其然。
沒多久,便見冷著臉的黑衣少女忽然停下身影,手中掐印更快了。
下一瞬。
湖水無風自動,四面八方的水源朝著這邊匯聚。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形成一方水鏡。
原本眾人還擔心湖底的異動會影響到上方。
但並沒有。
就連湖水匯聚時形成漩渦也只是在湖底產生變化。
神識之下,湖面仍舊風平浪靜。
「陣法找到了,洞府應該就在裡面,但暫時還需破陣。」
雲歌抬眸,視線落到眾人身上,「地圖中應該有破陣辦法。」
符陽的臉色有些難看,他便是死也想不到,一個區區七境修士,陣法造詣竟如此之高。
他雖然算不得真正厲害的陣法師,但也絕非尋常陣法師可比。
可即便如此,竟然還是輸給了面前這看起來年紀並不大的少女。
深吸了口氣。
他的語氣冷然,「我的那份地圖並無破陣方法。」
雷姓修士自人群中走出,「沒錯,破陣方法在我的那份地圖上,可我憑什麼白白交出地圖?」
「雷道友,即便你交出了地圖,也仍需我們破陣,來之前便說好了的,應當齊心協力進入洞府。」符陽沉聲說道。
話落,又似下定了決心,補充道:「也罷,只要你肯交出地圖,屆時我們發現的東西,你可優先擇選……當然,那個東西除外。」
「行。」雷姓修士很快點頭。
他倒是想直接選長生玉牌,但想也知道,這種要求沒人會同意。
對於這樁交易,大家都沒有意見。
現在的承諾,到時候還需不需要遵守都是兩碼事。
雷姓修士還是掏出了地圖。
但並未交給符陽。
而是遞給了找到陣法的雲歌。
「小丫頭,看你陣法造詣不錯,破陣的事就交給你和符道友了。」
雲歌接過地圖。
並未理會符陽難看的臉色。
修士有神識在,就算地圖在她手中,姓符的也能看到。
況且。
她並不覺得一個連陣法都發現不了的人,在破陣上能有多大的本事。
咔擦。
咔擦。
就在雲歌正專心破陣時。
耳旁赫然傳來靈果被咀嚼時發出的清脆聲音。
這聲音並不足以影響到她。
可一回頭,看見聲音的主人時,雲歌心裡只剩下煩躁。
「你若不能幫忙破陣,便保持安靜。」
寧軟正啃著靈果,突然被點名,她不由抬眸,朝著雲歌似笑非笑的道:
「不保持的話,這陣法你就破不了嗎?」
「而且……」
她抬手指了指符家那兩位還對講話的兄妹,「聊天聲妨礙不到你,吃個果子就妨礙了嗎?」
「我懷疑你在針對我!」
「!!!」
雲歌很難想像,這世間怎麼會有如此厚顏無恥的人。
這種一無是處,只仗著身份作威作福的廢物,有什麼資格用這麼囂張的目光看著她?
「我沒有針對任何人。」
隨著她話音落下。
早已忍不住的慕元州更是直接冷聲道:「雲姑娘沒有必要針對誰,你們若是還想進洞府,就不要妨礙她。」
又被威脅了。
咔擦。
寧軟咽下口中靈果,『噢』了一聲。
緩緩抬起左手,微微向前彎曲了一下,「耿前輩,洞府我忽然不想進了,也不想看到其他人進。」
「……啊?」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耿二愣住。
緊跟著便是憤怒。
寧姑娘不進洞府,他的長生玉牌怎麼辦?
這怒火自然不能衝著僱主而去。
那就只能衝著對面冷冰冰的黑衣少女而去了。
耿二與另外三位十二境當即上前,站在水鏡前方,大有當真要阻攔所有人進去的意思。
眼前的變故太過突然。
且不提臉色陰沉得快要滴出水的雲歌,符家那位十二境便第一個慌了。
「諸位大老遠來此,本就是為了羅余真人的洞府,若是因為一點小事,便空手而歸,豈不白來一遭?」
「況且,湖岸上或許還有妖獸守著,甚至於,它們也可能隨時下來,咱們若不趕緊破陣進去,只怕就真沒機會了。」
「無所謂啊,我又不在意。」寧軟氣定神閒的啃靈果。
你不在意我們在意啊……眾人的表情相當難看。
可偏偏還無法對這個一巴掌就能拍死的五境修士發作。
最後。
實在沒了耐心的雷姓修士只能將目光投向雲歌。
「小丫頭,你就對她道個歉。」
雲歌:「……」
雲歌臉色鐵青。
就因為身份不同,這群人不敢觸怒白衣畫仙的女兒,便要聯合起來欺辱她?
道歉。
不可能的。
她辦不到。
「算了,不用道歉了。」寧軟輕笑著開口,「我怎能因為私人恩怨,害得大家都不能進去了。」
耿二幾人快速退回。
口中還配合的嚷嚷著。
「寧姑娘大義。」
「寧姑娘從來都不是小氣量的人。」
「……」
啊對對對,她大義,她不小氣,那剛才那個一言不合就準備搞事情的又是誰?
眾人已經不想再說什麼了。
雷姓修士看向雲歌,「既如此,小丫頭你繼續破陣吧。」
原本還因為陣法造詣高而自豪驕傲的雲歌:「……」
從來沒有哪一刻,她像現在這樣厭惡自己精通陣法。
明明是很值得讓人刮目一看的事。
她甚至沒有錯過之前她找到水鏡陣法時,這些人看她的目光。
驚訝。
欣賞。
可現在……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像是被大家呼來喝去的奴隸。
雲歌緊攥著雙手。
站在水鏡前。
大抵是因為腦中思緒紛亂,原本對破陣胸有成竹的她,反而好半晌沒有進度。
「成了!」
符陽控制不住的激動嗓音傳來。
雲歌一抬頭,便見水鏡之上原本固定不動的死水,忽然開始隱隱轉動,水霧瀲灩,甚至隱隱泛著五彩的光,瞧著甚是好看。
陣法破了。
是被連陣法都沒有找到的符陽破除的。
雲歌冷冰冰的臉上有片刻的僵硬。
符家人沒有客氣。
在陣法破除之後,他們便與雷姓修士爭搶著進去了。
慕元州站在雲歌身後,見她這般,心底莫名難受。
「雲歌,你只是受了別人影響, 你在陣法一道上的實力,我很清楚。」
這一點,慕元州還真不是昧著良心安慰。
他看上的女子,本就不是普通女修。
她的天賦,絕無僅有。
若是能再有個不錯的身份,雲歌之名,只怕早就響徹整個中州。
那些所謂的天驕仙子,又有哪個比得上她?
雲歌並沒有被安慰到。
尤其是看著對面啃著靈果的不時投來的目光,她總覺得對方是在嘲諷她。
可是她憑什麼呢?
就憑身份?
灰色衣袍的修士沒有心情去管別人的情緒,陰鷙的目光掃了寧軟一眼後,便朝著雲歌沉聲道:
「你還在等什麼?」
「走吧。」
雲歌深吸了口氣。
一行人陸續跳入水鏡。
緊跟著是由莫姓青年帶著的,修為最低的三人組。
寧軟這邊,反而是最後進入的。
……
水鏡之內,場景完全不同。
絲毫看不出是湖底的模樣。
甚至連一滴水都看不到。
寧軟原以為,羅余真人的洞府,或許就真是個以洞為主的簡易居所。
可在看到眼前金碧輝煌的大殿時,她覺得,自己還是低估了修仙人的能力。
先前進來的一群人已經不見了。
大殿後方,左右都有偏門。
看起來,兩道門都有人走了。
寧軟不急不緩的在大殿內用目光掃尋。
耿二有些著急,「寧姑娘,你看咱們要不還是先選一道門追過去?不然好東西都被他們給拿完了。」
「問題不大。」寧軟絲毫不慌,甚至還瞥了身側的病秧子少年一眼,「是吧楊朔?」
楊朔:「……」
楊朔露出膽怯的笑容,低聲應了句,「寧……寧姑娘說的都對。」
「那你要不繼續給我們帶路?」
「……」楊朔頭垂得更低了,「寧姑娘,我不行的……地圖上並未記載洞府中的內容,父親也從未提到過,我帶不了路的。」
「沒關係,你隨便帶。」
「……」
楊朔清秀蒼白的臉上難得出現一絲怪異情緒。
有那麼一瞬間,他都覺得身旁這位姑娘是不是知道點什麼?
可他的秘密,除了他父親,整個楊家,甚至整個中州都無人知曉。
她又怎麼可能會知道呢?
「那……那我就憑感覺帶了,寧姑娘,若是我帶錯了……」
「帶錯了也不怪你,而且我覺得,你也不一定就會帶錯的,是吧?」
「……」
又來了,又來了……又是這種她好像知道點什麼的語氣。
楊朔露出標準式尷尬笑容,「我會盡力的寧姑娘。」
大殿內,確實沒有什麼了。
或許之前有,但也被掃蕩一空。
楊朔帶路的事,其他人都不是很贊同。
顏涼和梁秀秀除外。
小師妹是有點詭異在身上的。
她如果做出莫名其妙又詭異的決定,這時候一定得支持她。
某處石室內。
本是分頭行動的雲歌一行人,和雷姓修士,符家人,正正站在一處。
三名十二境互相看著對方。
灰色衣袍的修士沉聲道:「如今的情況明顯不利於我們,就算當真拿到了長生玉牌或是別的東西,我們也沒辦法帶的出去。」
「四名十二境,四名十一境,還有三名十境,兩位道友有把握從他們手中攜寶逃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