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火烤喬松年

  第101章 火烤喬松年

  「孩兒此次去上海灘採購軍火,攜帶了八十九萬兩白銀,帶了兩個加強連,一個親兵警衛排護衛,僱傭了兩艘一千五百噸級蒸汽貨輪,興師動眾,耗費巨大。」

  喬松年微笑聽著,眼珠不停旋轉,在琢磨邵全忠的用意。

  「咱們海陵城裡,住了好幾百大鹽商和揚州逃難來的富商。他們去上海灘做生意,也要攜帶大量白銀,他們可沒有孩兒這麼多兵護衛,這不麻煩而且危險麼?」

  「公子是要派兵幫忙護衛,充當鏢師,賺這些富商的錢麼?」

  插言的是即將赴任澄海知縣的朱寶善。

  喬松年微微嘆息搖頭,朱楚才文才出眾,得自己青睞,舉薦他為官。可他是傳統文人,這見識上,可跟沒讀過書的義子差遠了。

  喬松年笑眯眯看著乾兒子,「我兒是欲效王英九之用胡雪岩,讓文氏開錢莊,聚攏富商資金,為淮軍所用?」

  邵全忠拜服,「義父英明,正如義父所料。」

  要不然為啥人家又不是滿人,居然能當上包衣奴才,占了兩淮鹽運使這個肥缺呢?這腦袋瓜子,能考上進士的,就真沒有笨的,看智商用在哪兒而已。

  喬松年不知道乾兒子心裡在以俯視的態度表揚自己,搖搖頭。

  「為父也想過用這個法子。可淮軍急需銀兩武裝,買了槍炮軍艦,就沒有錢開錢莊。事急不能兩全,只能顧一頭,你這開錢莊的本錢哪兒來啊?」

  「孩兒和文氏商議了好幾條賺錢的路子,孩兒斗膽,已經擅自做主批完了,請義父過目。」

  喬松年接過一摞申請文書,飛速掃了幾眼,「開專營藥房,助蠶農收絲牟利,綜理漕運?嗯,都是胡雪岩的故智。可行倒是可行,可皆非短期能獲利的買賣,反而要更多的本錢。」

  「義父,這些您同意了?」

  「泰州本地藥材缺乏,沒有大的藥房,要給文氏專營特許之權,從外地採購藥材運來,這可是造福百姓之舉。助農更是在幫為父這個布政使的忙,你作為泰州知州就能定,這不用我批。」

  喬松年眯了眯眼睛,「漕運總督袁武橋現在奉旨督辦安徽軍務,這漕運一直是為父代管。綜理漕運的事情,為父也可以批了,報送給袁大人知道即可,就是你開錢莊的本錢還是沒著落啊。」

  邵全忠狡黠地眨眨眼,「哎呦,這最後一張申請落在懷裡忘了給您。」

  喬松年指著邵全忠大笑,「我兒狡獪,定是這張申請有問題,先把能批的批了,免得為父看了最後一張不高興,其他的也泡湯。」

  跟聰明人辦事最是爽利,自己這點小聰明,人家一眼懂。

  喬松年接過最後一份文件,「讓為父看看,我兒又捅什麼大簍子了,看為父這肩膀能不能替你擔住。」

  最後一份文件喬松年看了半天,眉頭越皺越緊,突然一拍桌子。

  「跟英國渣打銀行借款三百萬兩白銀?你還代表官府拿江寧布政司的稅收擔保,用了知州印了?」

  邵全忠嬉皮笑臉,「這可是我好不容易跟海關代理總稅務司赫德談妥的,年息四厘的超低息貸款,幾乎相當於白送。」

  喬松年惡狠狠瞪了邵全忠半天,「不是利息的問題,這關乎我大清體面。」

  邵全忠不以為然,「義父,這多大個事?人家白送錢給咱們花,難道不是好事?這還是看在咱們滅過洋槍隊,又打出了鎮江大捷,值得政治投資,否則他們哪兒肯出血啊?」

  喬松年食指哆嗦,指點著邵全忠,「你也知道是政治投資是吧?拿了英國人的錢,淮軍還是不是我大清的武裝?朝廷會怎麼看?這麼大的事,是你一個小小知州敢擔保的麼?」

  「所以我這不找義父來了麼?您肩膀寬,朝廷信任啊。再說,人家薛煥連洋槍隊都雇了,洋人艦隊都請了,不是事兒更大?」

  「哼,為父不過區區布政使,人家薛覲唐是巡撫,就這樣還屢遭曾伯涵彈劾呢。曾伯涵現在是為父直屬上官,最是厭惡勾連洋人,你——你這是把為父架火上烤啊!」

  邵全忠彎腰回話,頭都快點地了,「義父,您要想封侯拜相,可不是曾伯涵定的啊,他這個上司討不討好沒用啊。只有槍桿子才能讓您權傾朝野,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父子倆本來一團和氣,談點壟斷泰州藥材市場之類的小事,參與宴會的名士們都不介意。

  現在忽然就又涉及到投靠洋人,又涉及到跟曾國藩內鬥,這種事是我們敢聽的麼?

  名士們一個個口觀鼻、鼻觀心,瑟瑟發抖,我什麼都沒聽見,我是透明人……

  喬松年一甩袍袖,「今天的宴會就到這裡,你們都散了吧!」

  名士們如蒙大赦,一個個飛速溜走。

  一場好好的桃林宴就這麼被邵全忠攪合黃了,喬松年背著手溜了好幾圈。

  「雨亭啊雨亭,你可真會給為父出難題。這個擔保一批,為父馬上就得被曾伯涵彈劾。為父這江寧布政使才當幾天?你就不能讓為父在小香崖消停兩天麼?」

  邵全忠嘿嘿冷笑,「義父你是學劉備開始編帽子了麼?粵匪被剿滅就是三四年的事,咱們淮軍要是不快速強大,還怎麼入金陵搶功勞?」

  喬松年氣樂了,「你這個混蛋兒子居然還教訓起為父來了!」

  邵全忠直起身望天,教訓怎麼了?你個當爹的不能躺平等著我給你打天下,我可以流血犧牲,你得替我挨罵不是?

  喬松年是實在不願意背這口黑鍋,「那也不差這麼幾個月吧?三個月後,各地厘金、勸捐、稅收就上來了,咱們就有錢了,徐徐圖之不行麼?」

  邵全忠開始耍賴,「怎麼不差?戰場上失之毫釐差之千里,咱們要是不能打,到用淮軍的時候頂不上去,一切玩完。」

  學著赫德攤開雙手聳聳肩,「反正我現在手裡就三千兩銀子了,要是一個月後沒錢,淮軍鐵定鬧餉兵變,要不咱們淮軍就散夥,您老看著辦。」

  喬松年仰天長嘆,閉目良久,緩緩掏出腰間的小印,動作慢得出奇。

  磨蹭了半天,終於還是在擔保書上蓋了印,把擔保書一把扔到邵全忠臉上,胸口起伏不已。

  邵全忠小心把擔保書揣進懷裡,跪地磕頭,「謝義父眷顧。」

  喬松年一腳踹在邵全忠屁股上,「滾!我不想再看到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