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大義
許是聽無影子說了那麼多關於燼的事, 目光對上的那一刻,她一瞬有些牴觸他。Google搜索
很快這種牴觸就被職責衝散了。
只要爹爹一日不說任務停止,那她就要傾盡全力保護他, 無論他成為魔君之後是否真的會掀起滔天巨浪。
這不是她目前要考慮的事。
想通之後,她立刻走到床邊問道, 「你感覺怎麼樣?」
「很好。」
「哦。」長風說道,「你還要死幾次,能不能先告訴我。」
燼想問她是擔心自己居多, 還是防範自己居多。他看了她一會,沒問。
「這是最後一次。」燼有些疲憊地合上眼, 一會才接著說道, 「真的。」
長風握住他的手腕,強大的魔氣在他的體內遊走, 只是握著就令人有壓迫感。她也覺得這應當是最後一次, 一是他已然變得很強, 二是連夜魔君都出手了,那還能有比他更厲害的人能被老魔尊看中來藏燼的修為?
應當不會有了。
燼抬起自己的手,看著那握住自己的白玉細手, 好像有些蒼白。他又瞥見自己胳膊上的淤青, 沖她說道, 「你趁我毫無反抗之力掐我。」
長風又氣又笑, 這是那神醫掐的好不好。她點頭如搗蒜,「對呀對呀,是我掐的, 你還想掐回我不成。」
看著她這般無賴的模樣, 燼竟是不生氣的。
「我有話想跟無影子說。」
長風知趣地站起身, 「我去給你找點吃的, 想吃什麼?」
「魚湯。」
「我這就去。」
長風蹦著步子出了門,她沒有立刻走,想偷聽。
沒等她聽到什麼,就聽見燼說道,「不要偷聽。」
……大型被拆穿現場……長風嘟囔,「沒呀,我發呆呢。」
說完她只好悻悻走了,末了才發現,她都隱匿了氣息,燼卻仍能發現她,他果真又再次涅槃重生了。
確定她走後,燼才緩緩坐了起來,靈識被毀重生不比之前,令他疲憊了許多。
他問道,「為什麼要告訴她這麼多事?」
關於他父親的事,還有修為一事,這些本不必說。
「她終究是個外人,是神。」燼看著無影子,從他出生時起,這個人就陪在自己身邊,對他而言,他如父如母,有著很深很深的信任感。
但方才他欲將清醒時,卻聽他對長風說了那麼多話,實在令他困惑。
「我感覺你對長風……」燼遲疑片刻還是說道,「有種對待親人的親近感,你平日對誰都很冷淡,話也不多。」
他在等無影子的解答,希望讓他滿意。
他不想對他有任何的懷疑。
無影子說道,「我快死了。」
想了千種答覆的燼一怔,「什麼?」
無影子坦然說道,「我快死了,我死了後,總要找個清楚你過往的人繼續照顧你。」
燼坐得更直了,追問,「你快死了是什麼意思?」他忽然明白過來,震怒,「因為將我養在你體內的靈識抽了出來?」
靈識雖然是以吸宿主的血水為生,但養在體內七萬年,早就像一棵樹在他體內生根發芽,強行將它取走,恰似將大樹連根拔起,拔起的同時,被樹根吸附的血肉、骨髓、法力都會隨之離開。
如今燼的體內,不單單有他自己天生的修為,還有無影子的。
燼想明白這一切,臉色更是慘白,他露了痛苦之色,「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無影子輕嘆,「我的身體早已如百年枯樹,即便沒有取走你的靈識,我仍會死。殿下,我死後,請將長風當做我,信任她。」
「為何要我信一個神,追隨我的人有那麼多,為什麼偏偏要我信一個神?」
「她是你命定的妻子。」
燼一頓。
無影子說道,「這句話,想必不必我再多說。」
對魔族而言,這句話很重,是解釋一切不合理事情的最好答案。
早已有這種感覺的燼沒有否定他的說法,如今不過是從一個可信的人嘴裡更加確定了這個說法。
長風果然是他的未來妻子。
無影子說道,「好好待她,她會成為你復魔路上最有力的幫手。我已安排金護衛接替我的位置,他會接管我的一切事務,殿下只管安心修煉便好。」
燼看著他,「有沒有辦法……能活下去?」
無影子搖頭。
燼的神情頓時黯然。
他最親近的人,要死了,要離開他了。
無影子低聲,「屬下會在深淵中,凝望殿下殺死夜魔君,登基那日的風采。」
燼此刻不願去想那些事。
他還想對無影子說些什麼,但他已經走了。
走得決然,這一別,許是永別。
無影子從三餘鎮中出來,人過結界,一身黑衣化去,高大強壯的身軀似瞬間縮水,化作一個又矮又小的拄拐老太太。
她臉上的溝壑更深了,步履也更加蹣跚不穩。
從後面看去,像個暮年老者,周身縈繞著一股死氣。
「母親。」君天臨追上她的步伐,聲音恭敬,「靈識離體對您已造成百倍傷害,法力大損,即便回去也會讓夜魔君看出端倪,您回神界休養吧。」
影婆婆說道,「我在魔界多年,早已無法回到靈氣純粹乾淨的神界了。」
「我為您安排適宜居住的地方。」
「不必了。你叫我一聲母親,我很高興。」影婆婆看著她這無可挑剔的女婿,心覺寬慰,「無神復活了,只是她已成妖,日後要你多加照顧她了。」
這句話簡直像是在辭別,而且還是生死辭別。
君天臨微頓,「母親此時回魔界,恐怕……」
「會死對麼?」影婆婆笑笑,「我不懼怕死亡,我還有最後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必須回去。」
「何事?」
「自然是見夜魔君。」影婆婆的身體已經很虛弱,虛弱到連自己都能感覺得到她活不了多久了。她要趕快回去,便抬抬手,「我的脾氣你很清楚,別勸了。」
君天臨不敢攔她,可也不忍讓她再入虎穴,「或許……還有別的辦法?」
「不需要。」影婆婆溫和說道,「這副破破爛爛的身體,我早就不想待了,如今能去安樂之地,你可不能阻攔我。」
君天臨嘆氣。
影婆婆說道,「照顧好我的女兒,還有我的外孫女。」
「是。」
「我已經將長風交付燼,他會好好待長風,信任她。」
君天臨不解,「魔那般多疑,怎會輕信?」
「我不過是告訴他,長風是他命定的妻子。」
君天臨恍然。
末了他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所以長風到底是不是他命定的妻子?」
影婆婆沒有答,只是笑笑,便回魔界去了。
身為親爹的君天臨心頭咯噔咯噔直跳,隨後搖頭,不可能,他的女婿怎麼可能是一個魔。
不可能!
老人的身影越離越遠,消失在了君天臨的視線中。
他看著那蒼老近乎枯竭的身體,知道無法阻攔,知道也不會再見。
日後他一定要告訴長風,她的外婆是多麼的了不起。
正是有這樣的母親,才會有無神那樣的女兒吧。
他想著,又嘆了口氣。
影婆婆走入魔界的大門中,又回到了這昏黑又渾濁的地方。
即便待了五十萬年,她仍覺這種氣味令人作嘔。
「本座在等你。」
不遠處的男子身軀高大,負手而立,像是一尊冰冷石像。影婆婆停了下來,應聲,「君上尋老身何事?」
「燼復活了。」夜魔君說道,「你已經知道了。」
影婆婆詫異,「老身不知道。」
夜魔君搖搖頭,「你當然知道,你不是剛從三餘鎮回來麼?」
聲音清冷,卻帶著不容對方狡辯的警告。
他已經知道她是「叛徒」了。
也知道多年來一直保護燼的人是她。
影婆婆默了默,隨後笑道,「是。」
夜魔君問道,「本座想知道,為何我父親和我那麼信任你,敬重你,你卻仍要背叛魔族?背叛本座?」
影婆婆笑了笑,神情輕鬆,仿佛在跟一個年輕人聊天罷了,「背叛魔族?我從未背叛魔族。因為……我從來都不是魔。」
這個回答出乎夜魔君的意料,他從驚詫慢慢變成憤怒,「你是神。」
「哈。」影婆婆朗聲笑道,「我是神。」她的目光似乎永遠是那麼堅定,充滿了力量,她字字說道,「我毀去神骨,剝除靈氣,注入無數魔人的血肉,終於變成了一個魔。我接近你父親,成為他最信任的人。可惜,魔始終是魔,即便他那樣信任我,卻仍諸多隱瞞。否則我早將魔族帶向死亡深淵,拯救了蒼生!」
夜魔君從最開始的愕然已變成了震怒,他沒有想到,神族的細作竟是魔族堂堂祭司。
這個祭司甚至潛伏在魔族數十萬年之久。
所以魔神大戰時,不管魔族發動幾次奇襲,神族總能順利躲過。
內有花無神,外有影婆婆,就算魔族再怎麼攻打,神族都不會受到致命打擊。
影婆婆說道,「神族也有魔族的細作,只是他們給你們的情報,遠不及我,對吧?否則以你的野心,早已反攻神族。」
夜魔君聽著她說話,突然覺得父親很可笑,他也很可笑。
讓一個神成為了魔族的祭司。
他近乎瘋癲地笑了起來,因自己的可笑而發笑。
「我知道了……你蠱惑我說我那弟弟的降世會威脅我的王位,也是假的對麼?你暗中扶持他,就為了他恨我,奪我王座,讓我們手足廝殺,神族得利,對吧?這都是你們的陰謀!」
「不是。」影婆婆淡聲說道,「他真的會奪走你的王座,甚至是殺死你。」
「你還在騙本座。」
「即便我老婆子不說這話,難道君上就不會殺二殿下了?」影婆婆的笑里已有淡淡嘲諷,「君上未免太看輕自己的猜疑心了。」
夜魔君不笑了,他甚至不想再說話。
影婆婆也在等死,從潛伏魔族開始,她的身體就受到了極大損傷。後來常年居住魔族,受魔氣侵蝕,日日忍受萬蟻啃噬之苦,後又為燼藏靈識,以血肉養之,更是痛苦萬分。
而今靈識取出,她也油盡燈枯。
必死無疑了。
可惜,沒有見她的女兒最後一面。
她還想摸摸女兒的臉,喚她一聲小名,聽她喊自己娘親。
可惜啊,不能如願了。
「為何要回來,你明明可以走。」夜魔君問道。
影婆婆沒有答,她演了數十萬年的戲,如今想休息了。
「因為你要用死告訴我,燼會威脅我的王位,會殺了我。」夜魔君逼近她,扼住了她的喉嚨,「你到死都想讓我堅定殺死他的心,你要我們自相殘殺,讓魔族大亂,對麼?」
影婆婆微微笑著,輕聲,「殺了我。」
夜魔君眼裡一瞬閃過兇狠之色,片刻他的眼神又帶了挑釁,低聲,「你不問問我,為何本座知道你去了三餘鎮,還見了那孽障?」
影婆婆愣神,猛地知道了什麼,三餘鎮有他的細作!
她想給外面的人傳遞最後一條訊息,可是夜魔君早有防範,瞬間扼斷她的喉嚨。
骨頭頃刻斷裂。
影婆婆殘缺的身體不堪這一擊,在夜魔君絞碎她喉骨的同時,連魂魄也被打得灰飛煙滅。
但他沒有將她的骨血化做灰燼,而是將這身體扔在地上,對一直站在暗處的女人說道,「這是我送給你的見面禮,雖然不美味,但修為不低。」
暗處的女人走了出來,笑聲清朗嫵媚。她的身段高挑妖嬈,媚骨天成。淺淺一笑,一雙眼睛像能懾人心魄。
「那我就不客氣了,魔尊大人。」
夜魔君看著她,說道,「結盟愉快。」
「結盟愉快。」女人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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