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鄰居

  長風覺得自己跟水有仇, 不是在被淹就是在被淹的路上,簡直就是個倒霉蛋。記住本站域名

  這次她真要死了吧。

  她努力睜著眼睛, 看著離自己越來越遠的河面, 日光也漸漸薄弱了,這河底真深呀,連光都透不下來了。

  隱約中她看見有人如魚迅速游來, 對方的目標似乎是自己。

  那人的影子修長, 在水底卻又朦朧,像極了夢中的男子。長風張了張嘴想讓他快走,但嘴裡卻灌滿了水,嗆得她急咳, 隨後又嗆水。

  要死了。

  要死了。

  長風的肺要炸了。

  不過她的肺還沒炸,倒是真聽見耳邊有什麼炸開了,待她再睜眼,水底竟已是血紅一片, 她甚至看見了方才叼著自己魚怪的巨大牙齒, 正在水裡飄蕩。

  魚怪死了?

  怎麼死的???

  男子已經游到她身邊,一手攬住她的腰, 迅速地朝水面游去。

  河水迷離了眼,但長風還是認出了他是誰,就是那個她覺得丑的書生。

  他竟救了她。

  長風突然覺得許是他的一身正氣影響, 他的臉也不醜了。

  燼將長風帶離水底,邊撈上岸邊給她渡氣。有了外力相助, 長風也在飛快恢復著, 面色也開始如常。

  只是奇怪的是, 那書生將她放到岸邊草地上, 就打算走的模樣。

  長風忙用虛弱的聲音喚道, 「書生……書生。」

  聽見長風開口,燼還覺詫異,他以為她虛弱的凡人身體還在暈著呢。這打算悄悄走開的計劃登時被打亂,他僵硬偏身,「做什麼?」

  「你救了我,多謝……」長風半撐著身體說道,「你剛才也在船上麼?可我好像沒有看見你。」

  燼說道,「天熱,戴著斗笠。」

  長風想了想,好像是有那麼一號戴斗笠的人。

  她見他總偏著身體跟自己說話,好像都不願用正臉看人。看來——他知道自己長得不好看,如今入了水,頭髮濕漉漉,衣服也貼身,一定更難看。

  不過此時她不覺得他難看了,甚至覺得他身上透著一股俊逸神采,比船上那些逼她去死的人可好太多了。

  「你沒什麼事我就走了。」

  長風還沒攔他,書生就真的走了,連走帶跑,生怕她要吃人似的。

  燼不是怕她吃人,是怕跟她多說幾句話觸動了她的記憶。

  要不然他為何要半躲著她,為何要化作醜八怪,為何裝作弱書生模樣。

  還不是想切斷她腦海中一切關於他的記憶。

  燼的心情很複雜,他希望長風會想起他,但他又不敢這麼做。因為他更怕長風會死,那他連化作丑書生的機會都沒有了。

  他這一年除了想著怎麼把夜魔君送給神界宰割,還想著怎麼解長風身上的毒。

  可惜,他們四界的王聯手搜尋解藥,都沒有找到可解的辦法。

  連他們都找不到的東西,看來真是無藥可解了。

  已經走遠了的燼回頭看向坐在岸邊的姑娘,心中煩悶。

  長風去鎮上不成,又被書生救回村落岸邊,便只能先回家去了。

  她生怕自己跳河的事已經傳遍村子,屆時流言蜚語太多,她不知該如何面對爹娘。可她發現村子依舊寧靜,眾人見了她也是笑著打招呼,似乎沒有丁點消息傳出。

  她正暗暗詫異,忽然看見早上一塊乘船的婦人迎面走來。她登時喉嚨發緊,這人可是出口要她去餵妖怪的人!

  婦人快走到她跟前時卻是笑笑,「風鈴你這是去哪了,裙擺都濕透了,快回家換換吧。」

  長風更是訝然。

  這人坦然的表情可……太奇怪了!

  「他們都忘記早上的事啦,不要擔心!」

  稚嫩又自信的女聲傳入耳中,走在路上的長風差點趔趄摔倒。又是這個聲音,上回村子請道士驅邪,也是這個女童聲音。

  她試著問道,「你是誰?」

  但無人應答。

  長風又問了個寂寞。

  回到家中,父母一如既往的平靜,果真沒有流言傳出,長風終於鬆了一口氣。

  不過回想起船上同鄉逼「死」自己的事,長風又覺可笑,今後是再也不能好好看他們一眼了,平日裡總是大善人的模樣,誰知道呢……竟會有那樣一副可惡的面孔。

  她搖搖頭,進屋換衣服去了。

  待她進屋,司瑤才從屋頂探頭往院子瞧看,隨後說道,「長風的靈力外泄,已經引來不少邪靈覬覦,我們必須想個法子保護她才行。」

  蹲在一旁的妖八說道,「簡單啊,找人在隔壁住下不就好了,你看這隔壁正荒廢著呢。」

  「好主意,不過叫誰來呢……」司瑤搜尋了一遍腦海里的人,「這些邪靈雖然弱小,但也纏人,必須要十二個時辰瞧著,一般人我不放心。」

  「我也不放心。」

  「可惜我忙。」

  「我也忙,唉。」妖八想了想,似是靈光一閃,「有個人一定很合適,他很強,也喜歡長風,最重要的是——他很閒。」

  司瑤問道,「誰呀?」

  「被封了大門的魔界之主,阿燼呀!」

  站在屋裡拿著衣服往上面瞧了半晌的長風依舊只聽見房頂嘰嘰咕咕的聲音。

  她依稀能辨認出那個女音是耳邊女童的聲音。

  至於男的……她覺得很耳熟,但她真的沒有任何印象在哪裡聽過。

  最近她的身邊真的圍繞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人和妖怪呢!

  晌午本該是吃飯的時辰,但從夢裡醒來的長風睡得迷迷糊糊,肚子都餓了,爹娘也沒有喊她起床吃飯。她以為時辰還未到,可一瞧天色,這都過了晌午了。

  她想到近日自己被妖物纏上,那爹娘……她急忙起身,頭髮也來不及梳理便去院子。

  「爹爹,娘親——爹爹,娘親——」

  長風焦急大喊,可一會就聽見隔壁傳來爹娘的歡聲笑語。她忙出門去隔壁瞧看,發現那本已荒廢的院子這會有七八人在,都是附近的鄰居,院子已割去雜草,收拾得乾乾淨淨。

  那桌上擺滿了酒肉果子,像是主人家招待辛苦幫忙的鄰里。

  風爹一看長風出現,招手說道,「風兒快進來吃東西。」

  倒是風娘看女兒披頭散髮,沒讓她進來,拉著她要回去梳洗,「這難看的模樣讓外人看見,要讓人笑話了。」

  「挺好的呀。」長風捋著長發問道,「隔壁住人了?」

  「住人了,是個書生。」

  長風一頓,直覺讓她呼吸一屏,「是不是長得有點丑的書生?」

  風娘意外道,「咦,你怎麼知道,你見過了?」

  何止是見過,他還救了我咧。長風沒有說,一說娘親肯定要刨根問底,回頭得擔心死。她說道,「打過照面。」

  她回頭看了一眼院子,沒有看見書生,不過她肯定就是他。

  書生三番兩次出現在她附近,這……不是有意無意在接近她吧?

  咳,應當不是吧。

  說來也怪,自從書生在隔壁住下,長風發現自己也能睡好覺了,窗外也無精怪低語,更無邪祟糾纏,好似又回到了之前快樂無憂的日子。

  莫非書生是她的福星不成?又或許他自帶辟邪之軀?

  長風屢次想要結交他,可每回她都碰不見他。

  明明聽見他出門,她飛奔出來,巷子裡卻無人了。

  明明看見他晚上點亮燈火,待她到了門前要送上茶點,屋裡的燈卻滅了。

  明明……

  一連十天,她竟是一次都沒跟他打上照面。

  她頗覺稀奇,跟爹娘提及此事,兩人都說道,「我們每日都見呢,是個很好的年輕人,雖然不愛說話。」

  如此一來,長風更覺奇怪了。

  書生在躲著她不成?

  那她原先以為他是故意接近自己的事就不成立了。

  真羞人!

  轉眼三月,院落的桃花已盛開,粉色掛滿枝頭,飄進隔壁書生的院子中。

  長風爬上樹枝打算修剪修剪枝杈,到了夏天結的果子才又大又甜。

  說來也怪,她剛爬上枝頭,就見那書生站在院子裡,似乎準備出門。她心中莫名歡喜,為鄰半月,可算是見上了。她張了張嘴要打招呼,可下一瞬,卻不見書生蹤影了。

  她愕然片刻,揉揉眼睛,書生確實是原地消失的。

  「見、見鬼了!」

  她緊握剪子,驚得說不出話來。

  樹下有人開口,「鬼?我不能是修行之人麼?」

  長風汗毛豎起,低頭看去,那書生懶洋洋地倚在樹幹上,就這麼抬頭看她。

  細碎的日光從桃葉上灑落在他略顯慘白的臉上,更……嗯,丑了。可那一對眼睛卻很深邃,盛滿了碎陽,讓人瞬間淪陷,完全忽視了他的臉。

  燼見她怔然看自己,立刻偏頭。

  長風回神說道,「所以你是道士?」

  燼扯扯嘴角,硬著頭皮不太情願地答道,「是。」

  「難怪……你能毫不費力地從水妖的手裡救下我。」長風又問道,「那你一個修仙的人來我們漁村做什麼?」

  「修仙啊。」燼瞎扯道,「漁村遠離喧囂,安寧和睦,又鄰山近水,屬實合適我等修煉之人。」

  「噢——」長風瞭然,又道,「所以確實是你的緣故,近日才沒有妖怪糾纏我,它們怕你。」

  廢話,連我都不怕那還做什麼邪祟。燼又想,他怕不是個鎮宅魔君。

  長風已經準備從樹上下來,燼見她動作很快,想著她已是凡人,說道,「慢點。」

  「我可不是個笨蛋。」長風動作利索地跳了下來,震得桃樹微晃,桃花松鬆散散飛灑而下,頗似一場花雨。

  燼看著粉色花雨中長風,眉眼微動。

  多想伸手撫摸她的臉,告訴她,告訴她——他很想她。

  可他不但不能靠近她,哪怕為鄰,也要想辦法躲著她。

  「你好像不開心。」長風看著他說道,「從第一次見你,我就覺得你不開心。」

  「沒有。」燼說道,「我的身份你不要對外人透露,免得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嗯好。」長風又問,「咦,那你為何要告訴我?」

  「我也不想告訴你,可誰叫我方才沒留意到你在樹上,直接離開。你都驚呼我是鬼了,我還能忍著不解釋麼?」那日後他還怎麼在隔壁住下保護她?自己是「鬼」這事,對她而言才是最大的不安吧。

  長風明白了,肅色,「我一定不會讓別人知道你的身份的,道長你就安心修煉吧。」

  「嗯。」燼還想跟她多說幾句話,可他不能。

  能說今日這麼多,他竟有些滿足了。

  天知道他這一年是怎麼憋著不跟她叨叨的。

  燼默然,隨後移形換影,消失在了長風的面前。

  目睹了神之術的長風瞪大了雙眼,哇哦,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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