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吾忐忑不安，身邊的漂亮女人身上散發著名貴的香水味兒。座椅的觸感是那種死貴的高檔皮革。這種車，按道理說是他一個窮漁民一輩子坐不起的。
「帶我去哪？」天吾問。
「我哥哥前天死的。」女人說，「我就他一個哥哥。」
天吾扭頭看她，她帶著很酷的太陽鏡，但能看到眼淚糊在鏡片裡面。
「因為遊行嗎？」天吾問。
「對。」女人點頭，「他被一發子彈打穿了肺，肺氣腫，加上本來身體就不好，所以沒了。」
天吾又看了看奢華的車內飾，突然明白了，「報仇嗎？」
「我是一個女人，沒能力去殺人。但是我有錢，很多很多錢。」女人不停踩油門，轎車像跑車那樣飛馳，不知不覺就出了市區，「你是我找到的第五個人，如果你願意去，你就是五號，去中國之前，我會把50萬打到你帳戶上，美金。如果你不願意去，前面那個路口我放你下來，你前面抽屜里有一萬美金，你拿走。」
車一直往前開，天吾保持沉默，車極速通過路口。
天吾一直抱著骨灰盒，手指上青筋暴起。
「好。」女人點頭。
「殺誰？」天吾道。
「當然是陳昭。」女人道，「開槍殺人的並不是警察，而是另有其人。警察的槍里是空包彈，真正的子彈是從街邊一家壽司店裡噴出來的。必然是陳昭指使人做的，為的是血腥鎮壓本地的遊行，好推進海底基地的建設。」
「好，那就把陳昭幹掉。」天吾點頭。
路越來越偏僻，終於到了一家廢棄廠房門口。
天吾認得這裡，他之前談了個女朋友就在這工廠里看電腦，他來過那麼四五次，還在廠房廁所里扔了兩個小雨衣。廠子似乎是造原子筆頭的，生意一直紅火，前年莫名其妙倒閉了，倒的毫無徵兆，堪稱暴死。女朋友只好回老家去工作，距離一遠，也和天吾分手了。
車開進去，停穩。
女人下車，帶著天吾往裡走，來到一個散發著油墨味的倉庫門口，推門。
裡面一張大桌子，桌上放著突擊步槍、衝鋒鎗、手槍，還有大堆黃澄澄的子彈，一箱子手雷。天吾總覺得那些手榴彈很眼熟，仔細一看，居然是二戰時期的手雷。
桌邊站著四個人，都戴著白色的面具，面具上分別寫著數字，「1」、「2」、「3」、「4」。
女人遞給天吾一個面具，同樣的白色，上面印著「5」。
天吾把面具戴在臉上。
掌聲立刻熱烈地響起來，四個人都過來擁抱天吾，高叫：
「歡迎五號！」
「復仇萬歲！」
女人微笑著看著他們，等擁抱結束，以領導者的口氣開口說話：
「從現在開始起，你們沒有名字，只有號碼。」
「我們只有一個使命，殺死陳昭，血債血償！」
女人把自己的手伸出來。
五個面具人不約而同地把手放在一起，壓在女人的手上，所有的手連接在一起時，所有人都輕輕顫慄了一下，他們感到一股能量從手上傳來，化為心流，震動靈魂。他們素不相識，不知道彼此姓名，這一瞬間卻感覺如同手足兄弟。
「殺死陳昭！血債血償！」巨大的喊聲響起來，所有手猛地往下壓，而後散開。
五號抱著懷裡的骨灰盒，眼淚從面具下滴出來。
······
陳昭打開手機，QQ和微信上都是紅點，密密麻麻的未讀消息。
按照習慣，陳昭先看微信。通常情況下，年輕人喜歡QQ，老年人喜歡微信。
QQ上絕大部分消息都是一個人發的：
路瀟瀟：「老師啊，你好幾天沒來實驗基地了，翹班真的好嗎？」
路瀟瀟：「老師老師，基地新來了幾個做面點的師傅，會做阿拉伯那邊的點心呢！」
路瀟瀟：「老師，你就算不來，也得給我布置點作業什麼的吧？」
路瀟瀟：「老師你好不負責任呀，至少教我點東西吧？」
路瀟瀟：「老師你怎麼不回消息，是很忙嗎？」
路瀟瀟：「老師我發的消息你收到了嗎？」
陳昭很無語，默默打開微信，結果還是類似的場面：
路瀟瀟：「老師你下午來基地嗎？」
路瀟瀟：「老師我不小心把實驗室里那個······那個我也不知道叫什麼玩意兒給弄壞了（照片）。」
路瀟瀟：「老師你不來，好無聊啊。」
路瀟瀟：「老師你要是真的不來，我溜出去逛街啦！」
路瀟瀟：「被門衛逮了，關在清醒室，不想寫檢討，老師你能撈我出去嗎？」
陳昭翻著手機上的消息記錄，覺得一個頭有兩個大。
這個路瀟瀟，簡直就是個煩人精。
看她身材也挺成熟的姑娘了，穿個泳裝去海邊走一趟，能有一群男人流鼻血。但是她心理年齡似乎和外形不相符，跟個流鼻涕的小女孩似的，就會喋喋不休地說話。
陳昭嘆了一口氣，給她打電話。
電話秒接通，她應該是在玩手機。
「老師老師！」路瀟瀟的聲音很驚喜，「來撈我！」
「以後不要在QQ微信上發那麼多消息，尤其是實驗室的照片，不要拍，你覺得無所謂，搞不好信息泄露出去，就能讓國外知道點什麼。」陳昭很嚴肅地說，「你進基地的時候，這些應該都反覆強調了。」
路瀟瀟的聲音聽上去很沮喪：「知道啦知道啦，我發給你的消息都讓基地檢測出來了，我違反了保密條例，現在正在寫檢討·······一萬字······好多呀，我不會寫，老師你撈我吧！」
陳昭搖頭，「不撈你，你得長長記性。」
路瀟瀟假哭：「嗚嗚嗚嗚好無情的老師······」
陳昭：「檢討寫多少字了？」
路瀟瀟沉默了幾秒，可能是在估算字數：「一千四百來個字吧······還差八千六。要寫到半夜了。」
沒等陳昭說話，路瀟瀟突然又高興起來，語速飛快地開始念：
「老師我這檢討寫的可情真意切了，我認認真真寫的，文采飛揚！給你念念啊！尊敬的領導，我是實習學徒路瀟瀟，基地編號10883C，身份證號xxxxxxxxx，QQ號xxxxxxx，微信xxxxxxx，摩爾莊園號xxxxxxx，很慚愧違反了基地的保密條例······」
陳昭幾乎吐血，「誰特麼關心你摩爾莊園號啊！寫那麼多號有啥用啊！」
「湊字啊！這樣字數就多了！」路瀟瀟很嚴肅地說，「上萬字的檢討，是反人類的任務吧！」
陳昭嘆了一口氣，這沒心沒肺的丫頭，確實沒治。
「行了，你甭寫了，我撈你。」陳昭道。
「老師萬歲！」路瀟瀟聲音激動地像是要把桌子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