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的沉默,長久的對視,病房裡一片死寂。
旁邊的兩個護士都感覺到氣氛不對,大氣不敢出。
「你還記得這些信嗎?」陳昭問。
斧子猶豫良久,「我好像能記得一些片段。」
陳昭精神一振,「也就是說,那些信是你寫的?」
斧子臉色變得很蒼白,似乎是回憶起了什麼極為驚悚的事情。她張了張嘴,但沒說出話來,趕緊拿過熱茶咕嘟咕嘟喝了兩口,閉上眼平復心情。
陳昭靜靜地等。
「你們可以先離開片刻嗎?」斧子一睜眼,扭頭看向旁邊兩個護士。
兩個護士猶豫一下,按照醫院規定,她們是不能離開的。
但是,陳昭對兩個護士點了點頭。
兩個護士立刻起身離開,陳昭來的時候,後面跟著醫院院長。這牌面大的不得了,她們知道必須聽陳昭的話。
房間裡就剩兩個人。
斧子手捂著茶杯,開始說話:
「我能記得我寫了一些信。」
「但是這些信不是我寫的。」
陳昭皺了皺眉,這兩句話很矛盾,但是他立刻就明白是什麼意思。
「信是我一個字一個字寫的,但是寫信的過程很詭異。」斧子繼續說,「我從夢遊第二天開始,就發現桌上有我留下的信。10000%是我自己寫的。但是我不記得寫過,肯定是做夢的時候寫的。」
「一件很奇怪的事,就是我沒法看那些信的內容。」斧子說。
「沒法看信的內容?」陳昭皺眉,「什麼意思?就放在你自己的桌上,為什麼你沒法看?」
「一看就暈。」
「暈?」
「沒錯,我很想知道信的內容是什麼,我想知道我夢遊時寫了什麼,是寫給誰的。但是每次打開信,我就開始眼花頭暈,幾乎一個字都看不進去。整個信紙在我眼前就像打了馬賽克,或者隔著水汽蒙蒙的玻璃。」斧子敘述,「我試著用各種方法看信,強行硬著頭皮看,結果竟然直接昏迷了。用鏡子看信,從紙背面迎著光看,用手機拍下來看,但是都是一樣,頭暈目眩。」
陳昭點頭,沉思。這可能是某種精神技術。將一些信息在人腦中加密,被加密者就無法接觸這些內容。而對斧子來說,她寫的信就是被加密的內容。
這種技術並非空穴來風,據陳昭所知,試驗基地已經有人腦意識研究方面的專家提出設想了,但是真正弄出來估計還要很長時間。而根據情報顯示,其他國家和地區並沒有這種技術。
所以,如果真的斧子被施加了這種技術,那麼很可能是未來人做的。
「還有別的細節嗎?我希望詳細了解這件事。」陳昭道,「請把你知道的所有都告訴我,這至關重要。」
「我目睹過一次我寫信的過程。」斧子道。
陳昭立刻坐直了,認真地看著斧子。
「大概是周六,凌晨兩點,我突然從夢裡醒了。醒來以後,我發現我坐在桌前 ,手裡拿著筆在寫字。速度非常快。」斧子說,「我低頭想看信紙,但是一看就暈。我試著停下來,但是我立刻感覺有人抓著我的手,逼迫我繼續寫。」
「有人抓著你的手?」陳昭皺眉。
「對,很清晰的感覺,有兩隻手一直抓著我的手。我的手是半自己動,半被強迫著書寫。」斧子說,「我當時扭頭向周圍看,並沒有人,也看不到有手抓著我的手。我驚恐到……尿了褲子。信寫完以後,我就暈了過去。」
陳昭沉默了,想像當晚的情況。斧子從夢中醒來,坐在黑漆漆的房間裡,手飛快寫信。想停又停不下來,感覺被人抓住,又看不見人。整個身體不受控制,在極度驚恐中尿了一椅子。又坐在濕漉漉的椅子上,忍受著尿騷味和恐懼一直寫,直到最後昏厥。
怪不得會瘋。這種事兒經歷過一次,就很容易造成巨大的心理陰影。
「信的內容到底是什麼?」斧子突然問。
「很複雜,但是你不用擔心,和你沒有問題,都是和我有問題。」陳昭道,「你記得你一共寫了幾封信嗎?」
「絕對記得。九封整。」斧子道。
陳昭皺眉。
九封?
書里一共夾了十封信,為什麼斧子只寫了九封?
「你能確定嗎?會不會有漏了的?」陳昭問。
「能確定,只有九封信。」斧子道。
「為什麼這麼肯定?你夢裡又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可能有一天多寫了一封信,你自己不知道呢?」
「信封和信紙有數。」斧子解釋,「每天寫的信,信封和信紙都是……從讀者來信里抽的。有一些讀者來信里,會有空白的信紙和能擦掉痕跡的信封。我點好了所有的來信數量,反覆點了幾遍,一共少了九封。」
陳昭覺得頭很大,一個頭有八個大。
要是按照這麼說的話,那麼真有可能斧子只寫了九封信。
但是自己一共有十封信啊!
陳昭深呼吸,至少自己已經逐漸靠近真相了不是嗎?
慢慢來,肯定能明白是怎麼回事。
「這樣,我把我收到的信都帶來了。你能認信封嗎?」陳昭問。
「可以。」斧子點頭。
陳昭把十封信的信封都掏出來,全都擺在桌面上。
斧子看了一遍,很肯定地指向一個信封,「這個信封我沒見過,不是我的。」
陳昭點頭,拿過那個信封來。
第十封。
「良知只是個是非之心」那一封。
這說的通,前面的信,筆跡都是一樣的。都是出自斧子之手。但是第十封信,筆跡明顯不同。
斧子說有點累了,想休息。
陳昭點點頭,起身告辭,約好第二天再來。他已經問到了很關鍵的信息,十封信里有九封,都是斧子被某種力量操縱著寫下來的。斧子是個關鍵人物。
走出醫院沒兩步,陳昭忽然又被叫住了。
回頭一看,是斧子病房裡的護士,正急匆匆地跑過來。
「怎麼了?」陳昭問。
「陳先生,如果你有時間的話,請您常來看看她好嗎?」護士說。
「啊?」
「她今天情緒很穩定,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長時間的情緒穩定了。」護士搓著手道,「我想如果您常來的話,可能她會康復的快一點。」
陳昭點點頭,「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