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昭走出醫院大門,深深呼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鮮空氣,在醫院待了好幾天,終於離開濃濃的消毒水味兒了。
然後,戴上帽子。
陳昭平時是不習慣戴帽子的,但今時不同往日,他頭髮基本上已經剃光了,動手術的時候醫生給剃的,現在和禿瓢沒區別。而且還貼著紗布和創口貼,看上去就像和尚調戲婦女被人砸破了腦袋,必須戴帽子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些。
等了片刻,一輛雪白的蘭博基尼開了過來,在陳昭面前停穩。醫院門口人來人往,都往陳昭這邊看,猜測他是個什麼豪門公子富二代。
車窗搖下,鄧子欣沖陳昭招手,「上車上車,拉你回家!」
陳昭有些錯愕,掀起車門進去,系安全帶,「你怎麼又換車了?原先那輛紅法拉利不是挺漂亮嗎?」
「我一想到彈鋼琴那孫子坐過駕駛座還摸過方向盤,就噁心的不得了,牲口開過的車我肯定不能再開,乾脆賣了換一輛。」鄧子欣道。
鄧子欣一踩油門,車輪胎在地上摩擦出一溜青煙,跑車竄到公路上,化作曲折的白色流光。
「你先回去歇歇,今天下午我帶你去警局錄個口供。一會兒就完事兒了。」鄧子欣道。
「好的。」陳昭道,「那孫子能判多少年?」
「可能要斃掉。」鄧子欣忽然表情複雜地一笑。
「斃掉??」陳昭愣了,「不至於吧,他這算未遂。斃掉的都是一些十惡不赦的玩意兒,他還不夠格呢。」
「你覺得他弄暈我的手段那麼熟練,會是初犯嗎?他竹筒倒豆子都招了,他犯過的事兒可能比你能想像的要多得多。警察在他電腦和U盤裡繳獲了一大堆視頻,都是犯罪的時候拍的。鐵證如山。他的床底下還有槍,長槍三支短槍兩支,子彈三百多發。粉整整半箱子。光那半箱子粉就夠槍斃他了。」鄧子欣冷笑,「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
「我說他跟我打的時候那麼凶呢,要殺了我似的,知道自己跑不了就得死啊。」陳昭咋舌。
「幸虧他那天身上沒帶槍,要不然你小命就沒了。」說到這裡,鄧子欣表情有些後怕。
陳昭點點頭,沒說話,看了一會兒車窗外的街景,從兜里掏出手機玩。
有一條QQ未讀消息。
打開一看,車婕發過來的。
「明天出成績了。」車婕道,「要不要一起去網吧查成績?」
陳昭不解風情,「手機上就能查,時代進步了姐姐,你怕不是二十年前穿越過來的。」
車婕發了張自拍過來,一臉委屈地嘟嘴,並翻白眼。
陳昭看著照片發愣,一段時間不見,車婕染髮了,一頭酒紅色,像剛綻開的玫瑰花。陳昭印象里的車婕和紅頭髮不搭邊,她應該是高冷的優雅的,紅頭髮讓她看上去有點新潮有點不羈,成了個酷妞兒。像是那種你能在酒吧里遇到的辣妹。變化之大令陳昭吃驚。
陳昭轉而想到,可能車婕原來的高冷優雅風,只是因為上學不能打扮,或許她一直嚮往成為紅髮酷妞兒。高考一結束,沒有了校規校紀的約束,也沒有繁忙課業的壓力,她就跑去理髮店,花一個下午染了又燙,煥然一新。
高考結束,對很多人來說意味著自由,至少是很大程度上的自由。像是激烈血腥的世界大戰結束,大家都脫下軍裝,回到家鄉做普通人。
不過,這種自由也有時間期限。
最自由的時候,是六月八日下午17:00英語收卷零響後,一直持續到6月24日上午十點公布高考分數。這段時間不用學習,也不知道高考成績,有充分的理由放浪形骸,肆意玩樂,游山逛水。
但是明天十點後,高考放榜,每個人查到自己的分數,命運的快刀會再次斬下。
想到明天上午十點的成績公布,陳昭的心情又沉重起來。
雖然他感覺自己真的考的很好,但是沒看到結果之前,什麼事情都不能確定。
有時候命運就是會給人開一個天大的玩笑。
平時學習成績很好,高考發揮也自我感覺很好,最後出成績狗屁不是的,每年都有一大群。
同時,平時在班裡成績趴底,考後鬱鬱寡歡覺得考砸了,放榜後卻分數奇高的,也比比皆是。
巨大的悲劇和驚天的奇蹟,都有可能在明天上午十點發生。
回家以後,陳昭先上播,吃雞,一口氣播了五個鐘頭,彌補這段時間在醫院沒上播的時間。
粉絲們紛紛刷屏:
「主播大大可算出現了,我還以為陳昭死了。」
「主播大大可算出現了,我還以為陳昭死了。」
「主播大大可算出現了,我還以為陳昭死了。」
陳昭:······
陳昭:「看得出來都是我的真粉,盼著我死掉呢!大家的情意我心領了,非常感動。」
然後當然是碼字。
在醫院期間,陳昭也沒有斷更,一直用手機更新。但是手機打字終歸是沒有鍵盤快,更新量下降不少,現在得爆爆更。
爆更完,已經晚上十一點了。
陳昭累的手酸脖子痛,上床睡覺。
按照這個疲勞程度,本來應該是沾枕頭就睡著。
但是,今晚陳昭完全睡不著。
一閉上眼,就想到明天出成績的事兒。一想,就心慌慌。
陳昭躺在床上半個小時,實在睡不著,還是睜開了眼睛,看著天花板。
兩眼瞪得像燈泡。
他現在突然明白了一個詞彙。
這個詞彙,他從小到大在小說里看過成百上千遍,但是今夜,才真切地感受到它的驚人重量。山嶽一樣大海一樣的重量。
這個詞是——命運。
高考的成績,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一個人的命運。
不同的學校,不同的工作,遇見不同的人,導向不同的人生。
陳昭覺得胸口發悶,反正也睡不著,乾脆去樓下散散步。
剛到樓下,就看見一個穿著真絲睡衣的長髮姑娘,默默地站在樹底下,一動不動。
陳昭覺得那背影很眼熟,試探著喊了一聲,「鄧子欣?」
背影回過頭來,果然是鄧子欣。
「大半夜不睡覺,在這站著幹啥?」陳昭問。
鄧子欣揚了揚手,她手裡夾著一根煙,菸頭的火光在黑夜裡轉了一個圈。很顯然她是下來抽菸的。
「你跑出來幹什麼?大半夜不在家好好呆著,出去幹壞事兒?」鄧子欣狐疑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