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畫江山

  站在奉天殿外,指點江山。

  這江山如畫。

  在一眾年輕軍官的矚目下,周世顯一撩軍服下擺,大手一揮,大笑道:「傳旨,嘉獎!」

  這天晚上,臥房裡,大明攝政王做夢都笑出聲了。

  「咯咯咯。」

  這笑聲過於瘮人了,讓嬌妻,愛妾都覺得心裡發毛,她們又哪裡知道夫婿心中的暢快。

  終於,終於有人能理解他了。

  周世顯花了這麼大的力氣,在洛陽,在吐魯番,建立起了一整套完備的近代軍工體系,完善的撫恤體系……

  正在急速膨脹的龍元經濟圈。

  為啥呀?

  不就是讓前線將領,揮舞著大把的龍元去砸人嘛。

  「砸!」

  統帥部的嘉獎令,充斥著大明洛王的狂傲,拿著龍元給老子狠狠的砸,砸多了老子開心,砸少了老子不樂意。

  可憐史可法,史老大人一聽這話,心臟都快跳出來了,咱大明啥時候打過這種富裕仗呀。

  可周世顯敲著桌子,給他算了一筆帳,咱大明去年的財政收入是多少呢,按照銀本位來計算,折合白銀三億兩。

  這還只是財政收入。

  這是一個什麼概念呢?

  大概和清末差不多,就在清廷覆滅那一年,公元一九一一年,清廷的財政收入,同樣達到了驚人的三億兩白銀。

  創造了歷史之最。

  沒想到吧?

  清廷竟然不是窮死的。

  這麼巨額的財政收入,該怎麼花?

  「啪啪啪。」

  周世顯敲擊著桌子,侃侃而談,財政收入至少也得拿出三成,充當軍費,再不夠還可以發行戰爭債券嘛。

  缺錢嘛?

  老子缺錢嘛?

  「哎。」

  一聲輕嘆,千載悠悠。

  「早知如此……」

  早知道仗還能這麼打,崇禎朝那些年,要是能如此大刀闊斧的改革一番,官兵還至於窮的當褲子麼。

  只是,只是可憐黃得功,黃大帥可真是太冤了,他那個榆木腦袋……還沒轉過彎呢。

  可這事兒真不能怪他,史可法不由得摸了摸頭,連他這個朝廷重臣,也還沒有轉過彎呢。

  德里,城下。

  炮火連天,激戰正酣。

  輪番上陣的明軍各部,在李定國的嚴苛軍令之下,不敢再保存實力,連僕從軍在內,披堅執銳的步兵在炮火掩護下。

  成團,成營的向著德里城的殘垣斷壁,發起了潮水般的進攻,雄踞南亞的千年古城,在炮火中戰慄著。

  「嗚……轟!」

  在李帥的嚴令之下,炮兵開始抵近射擊。

  這招太狠了。

  大炮上了刺刀。

  「嘩啦。」

  大片的城牆垮塌,再怎麼堅固的城牆,在前裝加農炮的抵近直瞄射擊之下,也遭不住了。

  前線喊殺聲整天,可李定國放下千里鏡,看著撤下來休整的鳳威軍,心裡也在犯嘀咕呢。

  這滅國之戰實在是難打。

  如今已經傷兵滿營,萬幸,大明鎮軍擁有完善的戰場救護體系,甲冑又過於精良了,傷的多,死的少。

  可減員就是減員……

  實打實的戰損。

  這可是洛王殿下起家的基本部隊呀,更是大明的定海神針,可一戰下來傷亡三千多,戰損接近了一成。

  這可不是個小數目了。

  李定國是個心高氣傲的人,連古之韓信也未必放在眼中,可這事兒實在鬧的太出格了,新官上任三把火。

  竟然燒到攝政王殿下頭上去了,這誰能想的到呀?

  在一番忐忑中,李定國正琢磨著要不要上表請罪,古往今來,歷朝歷代的名將都這樣。

  但凡是一代名將大多心高氣傲,不會做人,所以沒什麼好下場,畢竟在這片土地上當官嘛,當的是個人情世故。

  終於,終於在忐忑之中,李定國等來了統帥部的嘉獎令。

  「呼。」

  一時間心中陰霾盡去,李定國向著東方,南京城的方向抱了抱拳,高呼一聲:「殿下英明。」

  一轉臉,便低喝道。

  「攻!」

  這嘉獎令一到,前線便沸騰了起來,主帥李定國更加肆無忌憚,盡情的揮霍著大明的國力。

  千餘門大炮直愣愣的頂了上去,就頂在德里守軍的臉上,開始了無休止的轟擊,大規模的炮擊過後……

  又是成群結隊的士兵涌了上去。

  大炮轟完步兵沖,步兵沖完大炮轟。

  日出,日落。

  換帥如換刀。

  又是一個清晨到來,日出東方,德里城下,刀槍如林,十月間的天氣十分涼爽,此刻微風徐徐。

  帥營之中,四爪金龍旗迎風招展。

  兩軍陣前卻好似死一般寂靜,城上,城下躺滿了屍體,有明軍的,也有印軍的,橫七豎八的躺在一起。

  屍堆里還有一顆顆碩大的鐵球。

  冒著青煙。

  「呼。」

  挎著沉甸甸的戰刀,李定國眯起眼睛,看著面前殘破的千年古城,深深的吸了口氣,泥土的清香便撲鼻而來。

  夾雜著淡淡的血腥氣味,硝煙味……

  這氣味如此難明,揮之不去。

  這是明軍出塞之後所遇到的第一個硬茬子,也是真正的滅國之戰,這滋味更是難明。

  連日揮軍猛攻,明軍付出了慘重代價,不計其數的彈藥消耗,守軍的力量也在快速消耗。

  雙方好似兩頭紅了眼的公牛,隔著殘破的城牆對峙,可李定國心如鐵石,這或許便是一代名將最基本的素養。

  心狠,手辣……

  堅如鐵石。

  這死一般的寂靜中,李定國舉起千里鏡,在殘破的城牆上轉了一圈,稀稀拉拉的守軍傷痕累累,各種守城器械早已殘破不堪。

  「呼。」

  太陽從東方升起,日上三竿。

  天氣開始便的溫暖起來,又是一陣微風吹過,李定國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他有一種感覺。

  破城就在今日!

  寂靜中,一片烏雲遮住了太陽。

  「攻!」

  「嗚……轟!」

  隨即,明軍開始了猛烈的炮火準備,一顆顆實心炮彈撕裂了空氣,攜帶著強大大動能,呼嘯而去。

  「嘩,嘩!」

  依舊是成團,成營,身穿大紅軍服的步兵,邁著整齊的腳步,大踏步的上前,無差別,不計傷亡的四面圍攻。

  激戰隨之爆發。

  激戰中,城牆幾次易手,可有一支格外驍勇的部隊,在槍林彈雨中死戰不退,表現出了十分強大的韌性。

  「上去了,上去了!」

  眼看著身穿紅色棉甲的士兵,端著雪亮的刺刀沖入城內,明軍帥營里發出一陣熱烈的歡呼。

  「攻進去了。」

  李定國鬆了口氣,輕道:「是那一鎮的兵馬?」

  「報。」

  麾下參謀軍官舉起千里鏡看了看,忙道:「是猶太新軍第一鎮。」

  「嗯……」

  李定國頗有些意外。

  若有所思。

  喊殺聲中德里守軍耗盡了最後一絲力量,明軍蜂擁而入,泰姬陵方向燃起了沖天大火。

  南京,統帥部。

  捷報再傳。

  在冬天到來之前,李定國終於攻克了德里,莫臥爾末代皇帝沙賈汗,在泰姬陵點燃了柴禾,自焚而死。

  絕境中的高種姓階層,在明軍赫赫兵威之下,大規模的放下了武器,百萬人口的巨城從此易主。

  經過曠日持久的圍困之後,雄踞南亞三百度年,同為亞洲三大強國之一的莫臥爾王朝。

  覆滅了。

  比歷史上早了一百年。

  周世顯鬆了口氣,統帥部上下都鬆了口氣,史可法鬆了口氣,這一仗總算在冬天之前打完了。

  很險,很及時。

  同時間,貝加爾湖。

  秋意濃,風蕭瑟,微風徐徐吹拂之下,枯黃的青草地如麥浪一般微微起伏著,湖中波光粼粼,美不勝收。

  邊陲之地,人煙稀少,成群的黃羊,孤傲的野馬,在湖畔悠閒的啃食著青草,靜謐而又祥和。

  「叮鈴。」

  隨著一聲鈴響,十幾輛四輪大馬車出現在地平線的盡頭,為這山野之地帶來了久違的人煙氣息。

  「駕!」

  馬車疾馳而來。

  受驚的羊群,野馬群四散而逃,這景象如此壯觀。

  良久,馬車隊在湖畔停了下來,打頭一輛車上,跳下來幾個身背火槍的大明男子,年紀已經不輕了,看上去三四十歲的樣子。

  身上洗到發白的紅色軍服,表明了他們的身份。

  這是一群……

  除役邊軍。

  這也在情理之中,尋常百姓,懦弱膽小,沒人願意離開故土,跑到這種偏僻之地討生活。

  敢來這種地方討生活,除了在中土混不下去的江洋大盜,便是這些上過陣,打過仗的除役老兵。

  自大明中興之後,連年征戰不休,打下了諾大地盤的同時,各地軍中也退下來大量老卒,這些老卒人數還真不少。

  有缺胳膊的,少腿的。

  也有一些年歲大了,難以承擔繁重的作戰任務,便帶著一大筆撫恤金回到了家鄉。

  可是這些人回到家鄉,娶了媳婦兒,又呆不住了,便響應朝廷的號召,大規模的出塞探險。

  為啥在鄉里呆不住,因為老卒殺過人,見過血,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多多少少都有點創傷應急綜合徵。

  夜裡說夢話,喊打喊殺是尋常之事,甚至於喝多了酒,毆傷人命的現象也很普遍。

  可是從洛陽殿下攝政之後,大權獨攬,便出台了一系列老卒善後政策,鼓勵這些老卒出塞占地盤。

  從馬車,到火槍,裝備,全身上下的行頭都是免費提供,甚至於大明皇家票號,還為這些老卒提供無息貸款。

  這在往年是不可想像的。

  「噠,噠。」

  跳下車的老卒越來越多,飽經風霜的臉上,不經意間露出幾分崢嶸,訴說著當年的榮光。

  上百人成群結隊,看起來都是同鄉,這是大明特色,出了塞,還是以同鄉,宗族為主,本能的聚集了起來。

  又形成了一個個村落。

  鄉音難改。

  「咕咚。」

  將一個個乾癟的水袋,灌滿了清澈的湖水,帶著中原,山東口音的歡笑聲響起。

  放眼望去,波瀾壯闊,水天一線之間,漫無邊際的沼澤里,水鳥,魚蝦嬉戲著,一時間分不清是湖。

  還是海。

  抓起一把土捏了捏,肥沃的快要滴出油來。

  「好地方呀!」

  成千上萬畝水澆地……

  這還是大明特色,出了塞,還是本能的尋找水源,田畝,琢磨著能不能多種出點莊稼。

  不久,日落西山。

  獵獵篝火生了起來,天然的凝聚力,讓這些同鄉老卒湊在一起,組成了一個特殊的群體。

  大明邊民!

  離開了中土繁華之地的邊民們,圍坐在篝火旁,吃著美味的烤魚,野味,閒話家常。

  訴說著當年的崢嶸歲月。

  「叔,這是啥地方呀?」

  「這地方呀……」

  這地方叫做北海,當年,蘇武就是在這裡牧羊的。

  「蘇武是個啥人?」

  「啐,夯貨!」

  「霍去病,霍大將軍知道麼?」

  嘈雜中。

  不遠處的沼澤,淤泥之中,一塊斑駁的石碑若隱若現,石碑上古樸的文字在月光之下,散發著神秘的光輝。

  兩個古樸的漢字,雖然被常年累月的雨水侵蝕,可上面的字跡仍舊依稀可辨。

  「瀚海。」

  封狼居胥,登臨瀚海。

  入夜,靜謐無聲。

  吃飽喝足的大明邊民,將十幾輛大馬車圍成一個圈,在瀚海之畔和衣而臥,輕微的鼾聲隨之響起,可卻依舊本能的放出了崗哨。

  「嗷。」

  夜半無聲,遠處傳來狼群的叫聲。

  「希律律。」

  狼群的叫聲連綿起伏,可又夾雜著不易覺察的馬匹嘶鳴聲。

  「騰。」

  一個激靈。

  幾個身經百戰的老卒,翻身坐起,本能的抓起了手邊的火槍,對看了一眼,遠處響起轟隆隆的馬蹄聲。

  馬蹄聲由遠及近,高舉著火把的異族騎兵,在這片廣袤的土地上疾馳著,蜿蜒成了一條長龍。

  一眨眼便衝到了近前。

  「敵襲!」

  「哥薩克人!」

  百餘名除役老卒,翻身坐起,紛紛抄起了火槍,叫喊著,以環形馬車陣為依託組織了抵抗。

  激戰隨即爆發。

  「砰,砰。」

  「希律律!」

  火槍爆鳴,戰馬嘶鳴聲響徹雲霄,轟隆隆的馬蹄聲中,黑夜中,蓄意偷襲的哥薩克騎兵漫山遍野而來。

  可偏偏遇到了……

  馬車陣!

  從興奮,狂躁到猝不及防,只經過了短短一瞬間,沖在最前頭的數騎,便被一片密集的銃子射翻。

  落馬。

  「砰,砰。」

  激戰持續了整整一夜,一直到了天亮時分。

  才安靜下來。

  一個個大明邊民從車陣後,走了出來,放眼望去,以環形馬車陣為中心,哥薩克人的屍體橫七豎八的躺著。

  扔下了一百多騎屍體後,哥薩克人被擊退了。

  「撤!」

  馬車陣中幾個年長的老卒,收起火槍,從嗓子裡發出幾聲焦急的低吼:「快撤!」

  套上馬車。

  邊民們快速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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