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前,法王亨利二世率領大軍圍攻梅斯城,炮火兇猛的法軍,在一天內發射了七千多發炮彈,可採用棱堡式布局的城市依舊挺立著。閱讀
法軍拼了老命也沒拿下這座棱堡。
同時代的荷蘭人,正是因為大量修建了棱堡式建築,讓炮火強大的西班牙皇家陸軍無計可施,最終完成了民族獨立。
棱堡這玩意!
周世顯敲了敲桌子,在重型榴彈炮,大威力開花炮彈發明之前,這玩意兩百年內沒有天敵。
他笑了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下一次清軍要是再敢來攻打京城,可就是個驚喜了!
入夜,乾清宮點起了紅燭。
微風吹拂,紅燭搖曳,皇上,內閣看著這塊木板上,簡簡單單的城牆布局,連飯都忘了吃。
這新城牆的設計,給崇禎皇帝,給內閣重臣們帶來的刺激太大了。
「唉。」
最終南首輔再也不知該說什麼,只是嘆了口氣:「老了,老了。」
這要是換一個人在乾清宮裡大放厥詞,多半就被打死了,可說這話的人是周世顯,大明新一代的無敵戰將,誰敢質疑?
他說這新式城牆能頂住紅衣大炮,那就一定能。
崇禎皇帝渾濁的眼中,亮起精光,這棱堡要是真有周愛卿說的這麼厲害,下一次清軍再帶著紅衣大炮來。
他還怕個屁?
「砰!」
皇上一巴掌拍了下去:「修!」
城牆修的再高再大再漂亮,管個屁用,還不是被清軍炮隊差點一路平推了,說一千,道一萬,能頂住紅衣大炮才是真的!
可……
南居益摸了摸頭,一臉懷疑,這玩意看著挺像那麼回事,可咱大明的工匠會蓋嘛?
「臣能蓋。」
周世顯笑道:「臣的工匠營里能修。」
肥水不流外人田,他打算讓鳳威軍的輜重營,工匠營來承接這單大工程,撈一筆外快。
「啥?」
崇禎爺又傻了,鳳威軍里還有這麼一隻部隊?
「嗯。」
周世顯很認真的點點頭:「陛下聖明,行軍打仗不得架橋修路麼,臣的輜重營就是幹這個的。」
乾清宮裡又是一陣無言,呆滯,可說的好像真是這麼個道理,對一隻近代火器部隊來說,工程營當然很重要。
這是超越時代的東西。
周世顯最近準備在輜重營里,成立一個工兵營,專門負責架橋修路挖地道,修工事,爆破……順手還能修一修城牆撈點銀子。
良久,崇禎皇帝終於下了決心:「放手去做!」
周世顯忙道:「陛下聖明!」
南居益幾位閣臣直嘆氣,這個妖孽又回來了,這下子大明的京城又要雞飛狗跳了呀。
崇禎十八年,五月初五,端午節。
最新一期的朝廷邸報,不起眼的位置有一個豆腐塊,刊登了一個不起眼的消息,一個叫做土地司的新衙門成立了。
這個衙門名字很銼,很不起眼,可它的級別卻叫人大吃一驚,這個土地司直接隸屬於內閣,竟然和大明六部平級。
大明土地司的第一任司官叫做周國輔,這當然是周世顯保舉的,讓老爹來做這個司官,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大明朝野都忙著過節呢,沒幾個人留意到這則告示,他們可太不了解周世顯的作風了。
告示越短,事情越大……
東直門,水關。
「真是個好地方呀。」
周世顯一眼就看中這地方了,這地方有一座水關,是連著京杭大運河的,有水,有地,有人氣,各種商鋪林立。
「噗!」
駱養性翻身下馬,一腳踩在爛泥里,費力的把靴子拔了出來,看了看街道兩旁大大小小的商鋪,眼皮直跳。
駱指揮使小聲嘀咕著:「賢弟,不好整啊。」
這家布行是吏部尚書馬大人家的,這家米行是兵部侍郎牛大人開的,這家書畫古董鋪子是福王的產業……
「啥玩意?」
周世顯眉頭大皺,福王不是在福建麼,這古董生意都做到京城來了,手伸的可夠長呀!
駱養性一臉苦笑:「可不是嘛。」
能在這東城區開店鋪,做產業的,哪個能沒點背景?
「賢弟,惹不起呀!」
反正他一個小小的錦衣衛指揮使,平時是惹不起這些牛人。
「怎麼,怕了?」
周世顯眼睛眯了起來,大明財政為什麼崩潰了,這就是答案,這夥人就是大明的蛀蟲。
這夥人,不交稅!
做生意不交稅,可真是一本萬利呀。
一擺手,周世顯輕道:「幹活,出了事本侯頂著!」
「好咧!」
駱養性咬了咬牙,答應了一聲,調集了大批錦衣衛,舉著朝廷新出的告示開始遊街。
「咣咣咣。」
鑼鼓聲整天。
「朝廷告示!」
告示是新成立的土地司所出,由內閣核准,皇上御筆硃批,內容卻著實有些驚悚,說是朝廷要改建東城,拆除不合規的違建……
「咣咣咣!」
錦衣衛一邊敲鑼打鼓,還有大批人提著一桶一桶的硃砂衝到了街上,開始在一家一家的店鋪門口畫圈。
一個個紅圈畫了上去,圈裡還有一個大大的字。
「拆!」
這下子可是捅了馬蜂窩,不多時,各家店鋪商號里夥計沖了出來,和錦衣衛打起來了。
「幹啥?」
「活膩了!」
「孫賊,知道這是誰的鋪子嘛,說出來嚇死你?」
「土地司,什麼玩意,大明什麼時候有了這麼個衙門……」
一陣喧鬧,從朝陽門到東直門一陣雞飛狗跳,錦衣衛很快遭不住了,被一架架商鋪的夥計打了回來。
這沿街兩側最好的商鋪里,坐鎮的不是尚書家的公子,就是王爺家的郡主,錦衣衛惹不起呀!
「打,往死里打!」
「啐,鷹犬!」
咒罵聲四起,沸反盈天。
看著手下被打的抱頭鼠竄,駱養性縮了縮脖子,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他只是個天子家奴,這些達官貴人是他能惹的麼?
「嗯?」
周世顯臉上的笑容收斂,帶著幾個親兵,邁開步子,不緊不慢的走了過去,順手將一個錦衣衛百戶扶住了。
這百戶挨了一板磚,腦門上蹭蹭冒血。
「沒事吧?」
百戶尷尬道:「沒事,沒事。」
這一板磚打在錦衣衛臉上,打在周世顯臉上,也打在大明朝廷,崇禎皇帝臉上,生疼生疼的。
「噠,噠。」
周世顯整了整身上的軍服,緩步向前,身後幾個親兵手按腰刀,一個個殺氣騰騰,殺意撲面而來。
街上安靜下來。
一家家店鋪的夥計,幫閒,護院看著大紅鴛鴦戰襖,胸前繡著的鳳威徽章,一個個縮了縮脖子不敢凶了。
「是鳳威軍。」
「他是……周世顯?」
人的名,樹的影,喧鬧的街上安靜下來。
「噠,噠。」
周世顯不緊不慢走到一家古董鋪子前,看了看地上,那塊被打碎的告示牌,他彎腰撿了起來,拍了拍上面的爛泥。
告示牌還蓋著內閣的大印,皇上的玉璽呢,如此嘲諷。
嘴角微微上揚,周世顯低低道:「誰幹的?」
連內閣,皇權都不放在眼裡,敢砸這塊公示牌的人,這背後的勢力可真是通天吶。
他威嚴的虎目一掃,又問了一句:「誰幹的?」
「怎麼著?」
話音落,一個貴公子領著幾個親兵,從一家古董字畫鋪子裡走了出來,一副目中無人的神情。
周世顯眼皮一抬,一道精光閃過,難怪錦衣衛打不過,原來看守鋪子的是大明官兵,那就必然是勛貴了。
看了看,周世顯輕道:「怎麼稱呼?」
貴公子下巴高抬,不屑道:「家父魏國公。」
長街之上,一陣死寂。
周世顯一下子明白了,難怪如此囂張,原來是魏國公世子,這可是了不起的狠角色,魏國公就是徐達的後人。
徐達的女兒就是永樂大帝的皇后,這多牛啊?
魏國公家的地盤也不在燕京,而是在南京,歷代魏國公執掌南京兵權,能不牛麼?
身為魏國公世子,他當然不把錦衣衛放在眼裡了,也不會把內閣放在眼裡,皇權……也就那麼回事。
崇禎爺的聖旨在南京,還不如個屁。
說起來歷代魏國公,當年中山王徐達的後人,腦袋瓜子一向不好使,一個個都是二桿子。
當年永樂大帝起兵靖難,徐達的大兒子就挺犯二,小兒子徐增壽堅決支持姐夫永樂帝。
可大兒子徐輝祖,則堅決站在建文帝那邊,還打死也不投降,這不是腦袋瓜子讓驢踢了?
典型的拎不清,二桿子。
「什麼?」
周世顯假裝聽不清,上前一步,大聲問道:「怎麼稱呼?」
貴公子有些惱了,大聲叫道:「家父魏國公!」
「什麼?」
「家父魏國公!」
緊接著周世顯從靴子裡拔出了火槍,對準了這貨的腦門,故意大聲問道:「再說一遍,你是誰?」
「家父……」
「砰!」
一聲清脆的火槍爆鳴,一團硝煙在魏國公世子耳邊爆開,當場就把這二貨震的眼冒金星,一屁股坐在地上。
周世顯挖了挖耳朵,懶洋洋道:「抓起來。」
左右親兵蜂擁上前,將這位世子抓小雞一般提了起來,可抓起來了送到哪裡去呢?
「送慈雲寺大營,關起來。」
周世顯冷著臉,笑了笑,大是大非面前犯糊塗,拎不清,這可是魏國公徐家的老毛病了,這玩意也是遺傳?
一時間長街之上,鴉雀無聲。
提著短火銃,周世顯又笑了笑,朝著一家賣蜀繡織錦的高檔鋪子走起,露出了森森白牙。
「怎麼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