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著林瑾芸走出大門,轉角處,林瑾芸甩開我的手,埋怨道:「你發什麼神經,沒喝裝醉,真正喝醉酒的人是不會那麼積極的去買葡萄糖,你這演技差的不是一點。」
當時太驚慌,顧不上演技了,總之我把林瑾芸支走,就算是阻止了一場四壁。
我喘著氣,摸一摸額頭上的冷汗,指著「昔夢」的方向,說道:「那個女人,你跟她合不來的。」
林瑾芸滿不在乎的抱臂自若,嘟囔道:「合不來就不合,你何必大驚小怪。」
也是,林瑾芸雖然也是剛烈之人,但她並非魯莽,在為人處事方面多少還懂得進退,所以不至於吵起來。不過跑都跑出來了,突然又回去會讓人覺得莫名其妙,但願鍾茗能秉持她的嫻雅端莊。
林瑾芸搭在我的肩膀問道:「那個女的,姓蕭是吧,還是個大老闆。你們咋認識的?」
自從蕭嫣到來,前前後後不超過半小時,這樣的問題我被問了三次。我嘆口氣,為了應對四個女人我已經焦頭爛額,實在沒有精神再去回答這樣一個重複性的問題。
「別問我,我累得慌,你想知道問鍾茗去。」
一說到鍾茗,林瑾芸眼神頓時犀利一分。我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這倆人現在似乎處於冷戰狀態,讓她去問鍾茗等於讓她死。
「你沒事吧。」我有些膽戰心驚的關心道。
林瑾芸氣不打一處來,爆發驚人的速度,只聽見「咚」的一聲,我已經被她壁咚在牆上。她的臉和我靠的很近,幾厘米的距離,我感受到她熾熱的鼻息。
「我本不想背地說人家,但是你既然這麼問了,有些話我必須要說,我不怕得罪人。誥翌前段時間評優秀員工,那頭銜本該是我的。」
什麼?事情似乎沒有我想的那麼簡單,之前鍾茗跟我提這個事的時候,我沒想太多,但是看到林瑾芸氣凶凶的模樣,我意識到這其中牽扯到勾心鬥角。
林瑾芸和鍾茗以前多友好,現在因為一個優秀員工鬧的分崩離析,可見人類之間的感情在利益面前不值一提。人類衝突的根源就是利益衝突,爭權奪利、搶占資源乃人之本性。我正是因為看透了所謂的人情冷暖,所以不願與人爭,甘願做一個無名之輩,關心自己的快樂,遠離人的紛紛擾擾。
但鍾茗不是,她有她的遠大抱負,我記得她跟我講過,她希望有一天自己身居要職,一個月的工資養活全家。換位思考,林瑾芸雖然沒有那麼有理想但她從小跟著林叔相依為命,家裡雖說不上吃不起飯,但也處於貧窮的邊界。
這個優秀員工就相當於一把鑰匙,誰摸到就等於摸到未來。而如今鍾茗搶先一步摸到鑰匙,林瑾芸自然不服氣。
我問道:「她是怎麼把你的優秀員工拿走的?」
林瑾芸鬆開手背對著我,「你想知道,自己問她去。我不敢說自己是好人,但我也不做壞人,背地裡說人家這種事,我做不出來,不像某些人。」
林瑾芸不肯說,我也不會追問。可惜林瑾芸是個妹子,不然我給她遞根煙,消遣消遣,或許能安撫她的情緒。
我們在外面逗留一會兒,她氣稍微消了,才回去。回去的時候,蓓蓓已經站在唱台手持麥克風,跟觀眾們打招呼。
似葉調侃道:「我以為你們浪跡天涯了。」
我笑著回答道:「大歌手蓓蓓登台,我怎能中途離席。」
林瑾芸從我手上接過她的包,自己找了個沒人的角落靠著牆,面容平淡的準備聽歌。我回到座位,蕭嫣和鍾茗則安靜的坐在那裡誰也不說話。
見我回來,蕭嫣拽里拽氣的調侃我:「喝酒了?買葡萄糖了?這麼快就酒醒了?代謝能力很強嘛。」
女人真是難搞的生物,一個晚上我要面對三個人的挖苦,還好鍾茗比較矜持,不會向我傳遞負面情緒。
蓓蓓對著麥克風吹口氣,測試話筒正常,然後一改昨日的緊張,喜氣洋洋的向觀眾們介紹道:「大家好,我是今晚的歌手蓓蓓,在座的小夥伴有好多昨天也在場,也有新來的小夥伴。在這裡我感謝大家的支持。初夏將至,在別有一番風味的夜晚,一首梁靜茹的《寧夏》送給大家。」
觀眾席響起熱烈的掌聲,蓓蓓微微輕咳,伴隨前奏響起,漸漸進入狀態。
「寧靜的夏天 天空中繁星點點
心裡頭有些思念 思念著你的臉
我可以假裝看不見
也可以偷偷地想念」
蓓蓓的歌聲還是一如既往的好聽,如同夏日的微風,輕柔的衝破時間到壁壘,把我帶到十七歲那年的夏天。
一個安詳的午後,還在上小學的杜璨推開我房間的門。
「哥哥,教我這道題怎麼寫。」
我比了個安靜的手勢,指了指躺在我床上正在熟睡的小雨。杜璨這才反應過來,摸著頭不好意思的道歉:「抱歉,打擾了。」然後的安靜的關上門。
我的房間不大,安放炎熱季節的惆悵足矣。我坐在床邊,像鳥兒窺視河裡的魚兒一樣偷看她,陽光透過半掩的窗簾,灑在了小雨熟睡的臉龐上,我感受她靜謐的鼻息宛如夕陽的潮漲。
在萬物瘋狂生長的年代,沒有手機和電腦可玩的我願意看她的睡顏,看她的長髮如瀑布般散落在枕邊,絲絲縷縷,自由地鋪展,仿佛最柔軟的雲朵。有她的地方瀰漫著淡淡的書香和青草的味道,我會在手心寫下汽水和青春,還有她的模樣。
她似乎做了什麼夢,喃喃囈語,我調戲的伸出手指想戳一戳她的臉蛋,她突然張開口咬過來,嚇得我趕緊把手縮回去。
「原來你在裝睡。」
小雨俏皮的閉一隻眼,吐出舌頭,把我抱在懷裡,我跟隨她的重力撲在床上。臥室里沒開空調,我們的體溫卻瘋狂烘烤這炙熱的天氣。她香汗淋漓的在我耳邊吐氣如蘭:「你不在我身邊,我睡不著。」
「可是我在啊。」
「陪我睡覺吧。」
我的臉頰不由自主地升起了兩抹紅暈,心跳加速,仿佛能聽見血液在血管中奔騰的聲音。我輕輕地回應了一聲「嗯」,聲音幾乎低不可聞,但我知道她聽見了。
我們的身體緊緊相依,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汗水,和我的皮膚貼在一起,與她身上獨特的體香一起,濕滑這盎然的夏日。
其實我知道她說的是單純的睡覺,儘管處於青春期的我會忍不住往那方面想,我也認為是正常。她若是抱我,我會乖乖的,做她的貓。她若是不抱我,我也要做她的貓,在她身邊伸懶腰。我想做她的貓,無論她是否擁抱著我,我都會在這裡,陪伴著她,守護著她。這份簡單的願望,不需要華麗的言語來修飾,就在我們的呼吸之間,
她輕輕的說道:「等我們都長成大人,把你給我好不好。」
「嗯」
也就是從那一天開始,我數著一朝一夕的晨曦和日落。每一個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穿透窗簾,我都會想起小雨那天的話語,如同晨光中的露珠,晶瑩剔透;每一個黃昏,當夕陽染紅了天際,我都會想像著我們手牽手,一起走向成熟的模樣。
後來的事,不用我說了。後來我因為工作原因,搬出了那個房間,偶爾還是會回家看看,那空蕩蕩的臥室,失去她以後變得狹小。那沐浴無數羲和的玻璃窗和窗簾也不會再迷醉春夏秋冬,只有數不盡的星空會降落在窗檐,告訴我這裡曾經是一個很溫暖很溫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