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把趴到她電腦前,她往一旁縮了縮,緊張的說道:「我工作呢。」
我一看,電腦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工作匯報表格,蕭嫣推託我,著急的催促道:「你沒事找事,別打擾我工作,我很急。」
我給她使了個質疑的眼色,「工作?工作這麼積極,一定有問題。」
蕭嫣雙手抱臂,支支吾吾的解釋道:「你以為所有人都像你,我……我一向認真負責。」
是嗎?我倒是要查驗一番。
Alt+tab切換畫面,屏幕頓時鮮艷起來,一片片綠意盎然、蓬勃生機,金色的陽光滴落在生輝的草坪,前方撲面而來的飢餓,蠶食著堅果。
「你上班時間打遊戲,不怕被領導發現嗎?」
被我揭穿的蕭嫣羞紅了臉,從口罩的邊緣溢出,憤慨的吐槽道:「你傻啊,我就是領導。」
想不到平時高高在上的蕭總竟然會有上班摸魚的一面,我忍不住笑出聲。蕭嫣拍了拍我,焦急的說道:「下面!下面!」
我疑惑的問道:「你辦公室沒有獨立廁所嗎?」
「我說下面那一行殭屍快到家門口了!」
我往下一看,果然有隻小鬼扭動著身軀,蹣跚而來。
「別急,我幫你放個豌豆。」
陽光還算充足,我急急忙忙放了個豌豆射手。但由於過於緊張,我放到了上面一行。
「啊!」蕭嫣責怪道:「你放錯地方了!」
「sorry,不要緊,還有陽光,我看看還有什麼植物可放。」畫面上方的植物框還有寒冰和堅果,我想找一找有沒有窩瓜或者辣椒,但是這些都沒有,有土豆雷,但是來不及了。唯一可以應急的植物就是毀滅菇。
我不禁吐槽:「你大白天選什麼蘑菇。」
「你管我!」
無奈,我只能把毀滅菇種上去。蕭嫣制止道:「別!」
都這時候了還心疼陽光,保命要緊。我沒理她,直接種上去。這時沉默突然籠罩了我的周圍,蕭嫣無聲無息,轉頭像看待一個無知生命一樣盯著我。
「看我幹啥?」
「你自己看一看選項框。」
我一看,咖啡店還沒刷新。這也就是說,我種的毀滅菇純粹是擺設,然後我看著它沉浸在睡夢中,被小鬼一點點啃食,在一片又一片的清脆聲中消失。
蕭嫣之前不知道在搞什麼,小推車都沒了,我們在冷寂一般的緘默中,眼睜睜看著這隻小鬼大搖大擺的走進家門,然後一聲慘叫,綠色字體提示,你的腦子被吃了。
「呵呵……」我尷尬的笑了笑,「叫你白天選蘑菇,吸取教訓了吧。」
「杜琰!」蕭嫣的語氣如刀刃般尖銳,「你還我腦子!」
我擔驚受怕的往門口退了退,邊退縮邊安撫道:「遊戲而已,遊戲裡的你,再強大也是假的。要做現實的強者,所以……額……我有事先走了。」
我走到門前剛握上把手,一隻手「嘭」的一聲把門按住,陽光穿過窗簾間的縫隙,在她的墨鏡上泛起鋒利的冷光。我害怕的往後退了退,說道:「大小姐,你冷靜。一款遊戲不能破壞你我的偉大友誼。」
這時,門被推開,剛好撞到蕭嫣的後背,受力的作用,蕭嫣一個沒站穩撲倒在我的胸前,順便把我撲倒在地。
楊秘書進來說道:「蕭總,有幾個項目要向您匯報……人呢?」
楊秘書探頭望了望,然後在門的另一半發現倒在地上的我們。此時,蕭嫣正趴在我的身上,以一種極其容易令人誤會的姿勢暴露在楊秘書面前。
楊秘書頓了頓,然後優雅的扶了扶眼鏡,「我什麼都沒看到。」然後關門而去。
蕭嫣的那隻耳朵不知是被口罩勒的還是口罩戴久了悶的,赤紅赤紅,紅到耳根,像熟透的蘋果,甚至有種熱騰騰的視覺感官。
「餵」我把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迸發的飛奔至自己的座椅,滑至窗前背對著我。陽光正好,從縫隙中流出,稀稀落落縈繞在她的耳旁。於是,在這稍有陰暗的房間裡,她的背影以及她披散的秀髮與光暈形成反差,如同鍍上一層灰濛,一種別致的、淒涼又好似滑稽的美感。
這時候我突然明白,她其實是一個很愛面子的人,所以在外人面前,尤其是在她的下屬面前會刻意偽裝成一個高冷女老闆的人設。
我心裡有點慚愧,她人設崩塌,跟我有脫離不開的關係。如果一個人死亡分三種,一種是肉體死亡,一種是社會死亡,一種是精神死亡,那麼她困在身體裡小巧的靈魂流逝了多少,恐怕跟沙漏一樣,數不清,但肉眼清晰可見。
對此,我走上前,來到她的身旁。儘管她沒搭理我,我還是蹲下身仰視她。口罩如紗遮面,掩不住半點風情。
我說:「痛苦嗎?」
她沒有動靜。
我起身把窗簾拉開,刺眼的光芒如瀑布席捲而來,充斥整個房間。蕭嫣一時沒適應過來,儘管帶著墨鏡,還是伸手遮擋自己的眼。我順勢把窗戶也打開,一騰騰熱氣襲來,與室內空調冷空氣的中和下,我們感受到一種酥麻的炙熱。
「你有貓餅啊!」
我掏出一盒煙,溫柔的說道:「抽根煙就沒事了。」
我翻開煙盒,正準備抽出兩支,蕭嫣很自覺的迅速拿走一根。我沒說什麼,又從口袋裡掏出蕭嫣多次遺忘在我這裡的打火機,她已經脫下口罩,我嫻熟的為她點菸,然後再為自己點。
一男一女兩個菸鬼在這不小也算不算偌大的辦公室里吞吐自如。不知是否是光影效果,蕭嫣臉上的紅暈漸漸淡去,繼然沉醉於煙霧飄渺。
香菸絕對是世界上最偉大的發明之一,即便很多人抵制它,但我在瀕死前依然會選擇點上一根,哪怕我鼻孔還插著氧氣管。我這樣的菸鬼,已經和人類一樣,離不開氧氣一樣,離不開尼古丁的安撫。
蕭嫣從辦公桌上拿來一個菸灰缸,說:「這空調讓我不敢輕易來上一根,因為我怕我選擇了煙,就會失去冰冷的救贖,所以從中午到現在,我的肺一直痒痒的。現在好多了,如痴如夢,在火爐般的夏天,肉體被灼燒的扭曲,我在這之中忘乎自我。」
蕭嫣描述的太抽象了,放在這顛倒的世界有仿佛比東南西北合理。由於睡眠不足,我想不出一句華麗、哲理的言語接下去,只是感慨一句:「原來夏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