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沒有去早餐店,我有一種膈應,不想與鍾茗見面。為了避免碰面,我今天不坐班車,幸好天氣暖和,我選擇騎我長時間未用的電瓶車去上班。
其實我挺想找一個人說話的,我朋友不多,我唯一願意說話的只有林瑾芸或者林叔,然而由於我和他們碰面的機會只有早上,所以自然而然錯過了。也罷,以往無數個壓抑的時期都是我自己一個人挺過去的,心情不好就找人傾訴,未免太矯情。
中午十一點半,我準點走出辦公室,不巧在樓下碰到林瑾芸。她站在門口的台階上,雙手抱胸,看來是特地來等我的。我有些驚喜,但不為之所動,淡淡的問道:「你來這幹啥?投訴我?」
林瑾芸說道:「你和鍾茗鬧矛盾了?」
我點點頭。
「該不會是因為她的上司?」
一提到她的上司,我心裡就煩,不耐煩的說道:「你知道還問我。」
「不是,鍾茗她跟我說了,人家只是單純的領導與下屬關係,你吃什麼醋啊。」
「誰說我吃醋了,我吃甜,吃咸就是不吃酸,酸會讓人骨質疏鬆。」
「口是心非,就這麼點肚量,我還說你跟『昔夢』酒館的老闆娘有一腿呢。」
我無語,裝作不以為然的樣子從她面前走過。林瑾芸拉住我,說:「別走,一起吃飯去。」
「和你吃什麼飯?我一個人習慣了,你別瞎摻合。」
「你眼眶發黑,昨晚一定沒睡好,我陪你聊聊天,放鬆放鬆。」
……
我們端著菜在食堂找了個空位坐下,此時食堂里人還很少。林瑾芸問我:「有沒有想過跟鍾茗好好談談,畢竟這麼僵下去不好。」
我說:「懶得談,她愛跟誰在一起隨她便。」
林瑾芸深深嘆氣,說道:「你這樣什麼時候能談到對象,總不至於一輩子牽掛小雨吧。」
說到小雨,我又想起那張相似度極高的面孔,臉色一沉,陷入沉思,說道:「一提到女人我就煩,這幾天我不是被工作壓的心力交瘁,就是被女人搞的愁眉苦臉。說真的,我現在一個女人都不想碰。」
林瑾芸聽這話不服氣了,懟道:「啥玩意兒,搞的像什麼都是女人的錯,你自己好好把握不就不會出現這情況了。而且,我不也是女人嗎,你還不是跟我在這吃飯了。」
我看著她一臉認真的表情,忍不住笑出聲,「我把你當哥們兒。」
林瑾芸眉頭微縮,靜默片刻,低頭吃飯不說話了。
十幾分鐘後,食堂陸陸續續擁擠來一大群人,喧鬧瀰漫整個食堂。我在熙熙攘攘之中看到兩個眼熟的身影,鍾茗和她的男上司並肩行走,有說有笑。
鍾茗談笑間,眼神不經意與我交錯,笑容稍縱即逝。我心一沉,扭過頭去把湯喝了。他們竟親密到可以一起吃飯,這讓她之前所有的解釋顯的多餘。酸澀、苦悶,需要一碗鹹湯化解,只是這個憂鬱沉澱在心底,找不到地方揮霍。
林瑾芸芸見我臉色陰沉,意識到什麼,轉頭看了看,然後問我:「你看到了?」
「你說呢。」
林瑾芸皺了皺眉,她應該明白,我這個人以事實為證。
「同事之間一起吃飯,也不能證明什麼……我不說話了,但是我還是覺得你得和鍾茗好好談談,萬一是誤會呢。」
誤會?我看他們倆挺配的,至少比我好太多了。我喝碗湯,端著餐盤直奔回收站,林瑾芸也跟了過來。
下午,我忙完手頭的工作到樓下吸菸處,發現我又忘了買打火機。有煙無火,這跟太監娶老婆有什麼區別。公司的超市倒是有打火機賣,但我懶得跑那麼遠,看一眼時間距離下班還有一個小時,索性回去摸魚,下班路上順便買一個,還便宜。
回到辦公樓,我被張經理叫過去。一般張經理叫我,肯定有什麼事要和我說,我做好心理準備,估計又是班車方面出什麼問題。
張經理說道:「你們班車司機今天被人舉報車上吸菸,這事你不管的嗎?」
我苦笑道:「我們每個月都會定期培訓,至於配不配合,那是司機個人問題。」
「這我不管,司機在車上抽菸屬於違規行為,都是你們公司的問題,既然是你們公司的問題,就是你們公司的責任。」
「好吧,下次培訓的時候,我把這事重點講一下。」
「還有,再過幾天,就是投標日期了,你們公司能不能續標,就取決於你們最近的表現。根據我的分析,你們公司最近表現很不好。司機不簽到、班車遲到,甚至拋錨不來導致民怨沸騰,就這樣也想續標。」
我支支吾吾的回答道:「這個問題……額……大部分是突發事件,在所難免。」
「但是你們公司這個月那麼多突發事件,是不是不合理了。總之,該整改的要整改。」
「好的好的,我該反饋反饋。」
如此低聲下氣,真讓人不舒服,但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文員,在大公司面前沒有理直氣壯的底氣。
公司出那麼多事也是因為這幾年行業不景氣,資源短缺,若是公司資源富足,怎麼會有那麼多突發事件。我總不能直接這麼說吧,底牌都掀開了,還拿什麼續標。
這一切,都只有我們公司默默承擔,不只是我,公司本部那邊也是焦頭爛額。我不懂為什麼落魄成這樣還要厚著臉皮倒貼錢跟大公司合作,或許爭的就是一個面子,當客戶們知道我們公司跟大企業合作,第一印象都會覺得我們公司靠譜,就會紛紛過來合作。這份標書的意義,可能相當於免死金牌,唯有把握住這金牌,我們公司才有撐下去的希望。但是這一切在我看來都是垂死掙扎,我只想著干一天拿一天工資,活一天是一天。
下班後,我一個人收拾東西,一個人走出辦公樓,一個人孤獨的奔向逃離監獄的大門。我特地環顧四周,確認鍾茗不在,才放心走過那岔路口。
可就在我準備放下包袱去迎接我一天中最開心的下班時,鍾茗的聲音從樹後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