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清寒恕難從命
月色下的山城小樓內,女子一人閉目而坐,周身有細微波紋迴蕩流轉,面色清冷且孤傲。
洛清寒忽而睜開雙眸,微微抬頭,望向門外。
果然,下一刻門外便浮現一道人影,帶著某種輕柔而又無比柔媚的話音。
「聖女大人,修行結束了?明日便是演武,長夜漫漫,不如出門相談一會?」
洛清寒沒有回應,只是眼眸之中愈發冰冷。
門外,此刻正站著一位身著女子衣衫的陰柔男子,而他身後數丈,則是那黑袍老嫗。
見著屋內沒有回應,左丘涼撇了撇嘴,隨即掛起一絲輕笑,面色不以為意。
他理了理衣衫,隨即退卻一步,面色如常道。
「聖女大人,你可以不理會我,但師尊此刻就在門外,你也不開門麼?」
門扇被輕輕推開。
左丘涼眼中流露出一絲異色,剛想接著說些什麼。
可女子身形卻已經如風一般越過了他,從始至終未曾看其一眼。
洛清寒踩著月色走到黑袍老嫗身前,堪堪站定,面色依舊清冷孤傲並未有幾分變化,只是淡淡道了一句。
「師尊。」
老嫗的身形有幾分佝僂,但那雙藏於黑暗之下的蒼老眼眸卻是無比深邃,打量著站在自己眼前的女子。
她是五行宗的宗主,也是洛清寒的師尊。
早在很久之前,便一眼看出洛清寒的天資,之後也順理成章的將其從洛家招攬進了宗門。
而洛清寒也未讓她失望,在她的指點與五行宗的資源培育下。
修行的速度莫說整個五行宗,就是放眼大玄,放眼整座天下,也無人能出其左右。
至此已經十幾年了?
老嫗不太記得清了。
唯獨一點不好的,就是這徒弟性子實在是太過孤傲,且骨子裡的那份固執,隨著修行的提高,卻是愈發強烈。
以至於,兩日前在眾人眼皮底下違背她的決定。
是該好好管教一番了。
黑袍老嫗心中輕嘆,嗓音沙啞回應道。
「清寒,你可知為師為何找伱?」
「明日便是演武,師尊是想來囑咐清寒一聲莫要掉以輕心麼?」洛清寒話音平靜道。
空氣中仿若沉靜了一瞬。
老嫗嘴角笑了笑,隨後輕言道。
「掉以輕心?徒兒,為師還不至於認為你會掉以輕心,只是無論白雲觀還是凌雪閣,亦或是陸家,崔家,這些人當真能被你放在眼中?」
洛清寒面色如常,沒有反駁。
而老嫗目光此刻望了洛清寒一眼,隨後淡漠道。
「清寒,為師知曉你性子,先前你選擇支持大炎,事到如今為師也不會再去指責你,畢竟結果已經註定,看似給了他們,實則毫無機會。」
「反倒是害的你捏碎了日月君令,不知冥冥之中會有何許影響。」
洛清寒依舊沒有回應,只是微微皺眉,但這一絲情緒變化卻轉瞬即逝。
老嫗似乎未曾察覺。
「也罷,此番聚議後,清寒你便回到宗門,莫要再去理睬其餘瑣事,按照為師給你的指引專心融道。」
「如若一切順利的話,只需十年你便可……」
洛清寒此刻抬眸,聲音清冽道。
「師尊,清寒有自己想走的道路。」
老嫗的話音穆然一寂,氣息仿若再度凝固,但隨即話音多了幾分凜冽。
「為師先前已經說過了,莫要去自行琢磨那些不切實際的東西,會有風險,一切按照為師幫你選定的道路來。」
老嫗的話音帶著訓斥。
「六境心魔劫便已經是修行之中的天塹,葬送了無數人的修行生涯,而七境呢?」
「清寒,別的為師都可以放任你去做,唯獨這一點,你似乎有些不知所以了,當真以為天璣是那般容易到達的境界麼?」
老嫗話音微微一頓,隨即似乎和緩了一些,方才再度開口道。
「清寒,如你這般驚才絕艷之人,其餘幾家歷史上不是沒有,但你且看那洛家,陸家,崔家盧家,為何這麼多年都不曾有過七境啊?」
「是他們資質不夠?是他們修行不夠努力?都不是,是他們沒有這個機會。」
「否則為何白雲觀的道子之位會讓這麼多人趨之若鶩?凌雪閣中門人一直要耗費自身鎮壓【泯滅】,也依舊有無數人擠破腦袋想要鑽進去?只是因為他們能有這個機會。」
「為師如今把這個機會留給了你,清寒,莫要再固執下去,不要讓為師失望。」
「如何,為師想要知道你的答覆。」
洛清寒沉默。
而沉默就代表了回應。
一旁不曾言語的左丘涼此刻嘴角泛起一絲笑意,他很早的時候就向洛清寒傳達了這個信息,傳達了師尊的意思。
那時他便已經知道了答案,只是如今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真是愚蠢啊,前人踏出來的道統有何不好?
明明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繼承,免去了自行琢磨的煩惱,也免去了風險。
這樣也好,機會只留給有準備的人。
左丘涼心中大定,他還當真怕洛清寒答應了師尊呢。
老嫗輕輕搖頭,隨即話音多了幾分不解與疑惑。
「清寒,為師真的想知道,你近來的變化究竟是來自於何處?」
「為師記得數月前,你去了一趟「歸元宗」處理那詭域,回來後為師就察覺你有些許不對勁,那詭域之中,你究竟看到了什麼?」
「依舊是先前,你沒有任何招呼,深夜獨自離開宗門,結果第二日,你氣息渙散的回來,陸家那座琳琅島也崩碎瓦解,你當時也在,又是為了什麼?」
「就非要事事與為師作對麼?」
話音帶上了幾分嚴厲。
洛清寒閉眼再睜眼,微微搖頭,聲音輕緩卻固執。
「法相。」
黑袍老嫗面色一頓,望向洛清寒的目光有一絲異色。
「什麼?」
洛清寒淡淡開口道。
「清寒只是覺得,道在自己腳下,繼承他人的道統,就如同三境破四境,單純模仿他人法相一般,看似簡單容易,實則照貓畫虎,清寒不喜這樣。」
「況且……」
洛清寒話音微頓,望向身前的師尊,眼眸之中有一絲精湛光亮閃爍。
「清寒等不了十年。」
最少需要十年?
開什麼玩笑?
繼承他人道統或許是可以稍稍簡單些達到七境。
但如此耗費時間的行徑,洛清寒等不了。
分別之時,她與陸採薇尚且年幼,而她這些年廢寢忘食的醉心於修行,一方面是因為自身擁有詭異的侵蝕,但另一方面,是因為她要抓住不斷流逝時間。
十年。
十年之後,陸採薇或許都已經嫁為他人婦了。
這種事情,洛清寒怎麼可能接受。
至於自己追尋七境的風險?
說是固執也好,說是偏執也罷。
但洛清寒從不懼風險,也不認為那算什麼風險。
她只是想要走自己的道路罷了。
「所以,你是拒絕了為師的決定麼?」黑袍老嫗語氣淡漠道。
洛清寒目光平靜,望向身前,恭敬開口。
「清寒恕難從命。」
黑袍老嫗淡笑一聲,隨即轉身拂袖,留下一句話語。
「從今以後,五行宗的決議,你不必再參與。」
師尊離去了。
洛清寒獨自矗立在原地,微微仰頭,目光望向清冷的月色。
一旁傳來一句帶著笑意的話語。
「聖女大人,你這是何苦呢?不就是十年麼,師尊不知道,我還能不知道你為了什麼?」
左丘涼腳步輕掠,神色悠然的飄忽來到洛清寒身側,仿若打趣般的開口。
「不就是為了那個退婚的女子麼?至於這般……」
話音戛然而止,清冷的月色凝固了一瞬。
轟!
轟鳴聲響起,一道人影直直被打出百丈之外,撞入一旁的山體。
左丘涼氣息渙散,口中鮮血流淌不止,眼中流露出驚愕。
夜色下的小樓門扇輕輕關閉,一切化為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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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城之內人群熙熙攘攘。
此刻有不少人匯聚一處。
「偌,來看來看,這是新頒布的條例,第一條就是傀儡……」
「傀儡不能侵犯肖像……但是併入合歡宗產業?來個人給我解讀解讀,什麼意思?」
「嘖,這聚議的人腦袋有包,沒意思,我都去合歡宗樓里了,還玩傀儡?」
此語一出,得到無數人贊同。
「第二條,飛舟產業規範化,想要駕駛飛舟需要獲得駕駛資格,否則飛舟無法啟動,資格為考試獲得,報名費……」
「娘的,這開個飛舟這麼麻煩,我也買不起飛舟啊。」
「我剛定的飛舟誒,去哪考,臥槽,總共分四場考試?老子連字都不認識,你讓我考這個,咋辦啊?」
有人善意的指了指一旁角落。
凡事七步之內必有解藥。
【代考飛舟資格,包過,聯繫人:黃大牛】
「好好好,第三條……別第三條了,今日不是有演武看麼,再不去就趕不上好位置了。」
大玄的修行人永遠是這般熱鬧萬分,人潮湧動,最終朝著某處匯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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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城外一角,一座凹陷山谷處。
方凝指尖輕輕觸碰前方那座青石搭建的寬闊平台,似乎在感受著什麼,隨之收回。
眼中露出驚詫,輕聲道。
「這平台似乎包含著奇門陣術。」
一旁傳來葉無憂隨意的話音。
「不是平台,而是這山谷,人踏入其中應當會覺得周圍場景擴大無數倍,他們這每次聚議後演武的習俗已經有上百年,最少都是五境的對決,難不成還將場地束縛在小小一方擂台上麼,那就真不像話了。」
方凝這才抬頭,隨著葉無憂的目光望向四周。
山崖兩邊,包括沿山而修建的崎嶇棧道之上此刻都站滿了人影,那些人影時而相隔甚遠,時而又如同近在眼前一般。
「好多人……」方凝目光微頓,隨即淡笑道。
「在大炎,宗門規矩森嚴,下山都難,可不會有這般盛世場景,聚集這麼多人。」
葉無憂當即收回四處張望的目光,微微側目,望向方凝,面色有些古怪的開口道。
「你忘了,當時我被人追著滿大炎跑的時候……場景也和這差不多吧?」
這話說的方凝面色一瞬間僵硬,眼中尷尬無比。
但她隨即岔開話題,目光望向山谷最前方,那條橫跨山谷修建的懸空樓閣。
樓閣上人影稀少,但每一道人影,均是大神通起步,高處更是有看台座位擺放。
「葉無憂,他們是六境,你有信心麼?」方凝輕聲問道。
「他們才是挑戰者。」葉無憂正色道。
方凝語塞半響,最終道了一句。
「謝謝。」
葉無憂搖頭。
「別謝謝了,這事情最後怎樣還不一定呢,王庭真人是幫我們說了話,好不容易得來這個機會,但你覺得那幾家會認為我們能贏?」
「你是說……」
葉無憂伸出手,指著那懸空樓閣說道。
「他們不認為我們能贏,所以無所謂答應了這個條件,大炎只是給這演武注入的一點新意和彩頭。」
「但如果贏了後呢?丟臉的是他們,方凝,你想一想,倘若換做是你,面子上掛得住麼?會心甘情願的援助大炎麼?」
方凝微微皺眉,猶豫道。
「那該怎麼辦?」
「別問我,我也不知道。」
周圍突然傳來了一陣歡呼與吶喊聲。
伴隨著一聲鐘鳴,遠方懸空樓閣上,突然漂浮出一道人影,依舊是那位張真人。
此刻這位真人面色嚴峻,聲音以氣機傳盪,宣布著一些演武前的事宜。
葉無憂目光望向遠方,望向那樓閣之上的一道清冷女子身形。
他的話音微微一頓,隨即再度笑道。
「是我說錯了,有那傢伙在,倒也不會掛不住。」
說完,葉無憂腳步輕掠,便已經站在了那山谷之中的平台上。
葉無憂餘光一瞥,周圍的景物仿若被無限拉大一般,明明先前還是在身後台下的方凝,此刻卻是已經隔了些許距離。
「這是誰?」
當葉無憂身形出現在平台上時,很多人都心中升起疑惑。
但也有少部分人,此刻對著葉無憂有些印象。
「前幾日夜裡不是打起來了麼,當時就是這年輕人。」
「對,當時很多人都瞧見了,他兒子也在。」
「問題他是哪一家的啊?」
「誒,你看,那是凌雪閣的少閣主麼?」
姬無夜的身影此刻從樓閣之中踏空而出,緩緩落於平台之上。
議論聲彼此傳遞開來,但卻仍是帶著疑惑。
「解。」
張真人的話語輕飄飄的傳來。
天空之中,仿若有一層看不見的薄膜緩緩消散。
突如起來的變化似乎並未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但仍是有部分大神通修行者,此刻眼中流露出錯愕。
因為他們驚訝的發現,自己能夠調用法相了。
以往每十年一次的聚議,基本都不會給到調用法相的機會。
這一次,難道如傳聞一般,是真打麼?
葉無憂抬頭望向天空,目光緩緩凝聚。
【封魔結界】解開了。
他伸手握了握拳。
目光望向前方的女子,或者說,望向姬無夜。
修長五指輕輕搭在刀柄之上,隨後用力握緊!
沒寫完,再補一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