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踏進學校大門，柳香才打開過分沉重的書包。

  果然，加上今天的，裡面已經有五個橘子了，最底下的橘子已經開始發出腐臭。

  也就是說，橘子確實沒有重生！

  街道上歌樂高昂，路上少男少女談笑晏晏，氣氛還算輕鬆。

  畢竟，校園副本從來都是雷聲大雨點小，只要稍微有點智力，活下來的概率很大。

  然而事實上，這個校園副本結束後，百分之九十的學生都會死亡！

  因為這將是一場極其罕見的地獄級副本！

  以往的地獄級副本總是提前一個月出現預兆，例如「烏鴉天橋」、「四季錯亂」「雙生日」總之，一定有一個半個異象。

  可在這兒，在一個最平凡不過的早晨，居然這麼悄無聲息的迎來了地獄！

  副本結束後，國內最頂尖的專家組來進行過調查，也都一無所獲。

  校園裡，走廊上，都和平常別無二樣。

  柳香一拉開教室門，迎面而來的是一個衣不蔽體的女孩。

  那女孩跪在地上，被人踩著肩膀。一群人簇擁著她們，發出老鼠一樣的齧噬聲。

  末日之後，最可怕的不是怪物。

  楚微言一手青紫，捂著撕裂的衣領；一手鮮血淋漓，握著眼鏡碎片，雖然狼狽，可女孩的臉上除了青紫以外沒有其他顏色，她平靜如水，好像毫不在乎，既不求饒也不暴起。

  「喂，我讓你走了嗎？」

  董小欣吐個煙圈，用腳勾起楚微言的下巴，卻對從身旁走過的柳香傲慢地提問。

  柳香雙手插在棒球服側兜，頭也不回地朝座位走去，回應董小欣的只有一縷風聲。

  一個註定要死的人，沒必要和她起衝突。

  在之前的重生記憶里，這個董小欣無一例外地死在校園第一個副本里。

  因為她蠢，還因為她專屬於覺醒者的自負。

  「你算什麼東西？」這句話不知是對誰說的。

  董小欣挑眉，把菸頭扔在楚微言手背，用力踩滅。

  楚微言痛得倒吸一口氣，又灌入了滿肺的煙霧，難受地嗆咳起來。

  「保護費！」董小欣道。

  董小欣是班裡的問題少女，逃學，打架，偷竊，都幹過，但這種程度，還不是罪無可恕。

  可自從她覺醒以後，班級，學校，整個H市都把她捧在手心裡。而且，她已經是異能鞭護局的後備人員，師出H市6區總督——高級鞭法者莫洛灰，未來是前途無量。

  董小欣自然也大膽起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只要和她不對付的人，在學校里都會被她「整治」。

  曾經的柳香也在「整治」的行列里。

  覺醒者是被神明選中的救世主，這是末日之後的共識。

  「你要多少？」柳香問。

  「你，5000。」董小欣一字一頓道。

  教室一片譁然。

  覺醒者享受社會優待，更何況還是鞭護局的預備役，義務保護民眾，她是真敢要啊！

  董小欣似乎很滿意這種成為焦點的感覺，倨傲地看向柳香道：

  「沒錢？那還活著幹什麼？」

  「果然還是和董小欣道個歉吧，砍砍價或者先欠著，畢竟同學一場，也不願看到誰死在副本里啊!」有人提議道。

  大家朝柳香投去憐憫的目光。

  「拜託，馬上就開啟副本了，別麻煩覺醒者了行不行？」

  也有人不耐煩。

  「拿不出錢來耽誤別人幹什麼。」

  柳香聞言，給了說話那人一記眼刀，那人條件反射地猛縮了一下脖子，隨後想到什麼，又牛哄哄地梗著脖子，瞪著大眼和柳香對視。

  柳香輕飄飄地無視他，隨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淡淡道：

  「那，我不需要你保護了。」

  董小欣一愣，周圍頓時像炸鍋的蜂窩。

  是，校園副本的死亡率通常比較低，但並不是沒有啊，整個學校都靠七位覺醒者庇護，柳香這麼得罪了董小欣，甚至有可能連隊友都找不到。

  單打獨鬥就意味著被拋棄，被主神拋棄，就意味著被死神選擇。

  在校園副本里死掉的人，都是沒隊友的個體玩家。

  「你再說一遍？」董小欣眯起眼，瞳孔里燃燒起殘忍。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下她的臉，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真當她是保鏢了？

  「我說，我不需要……」

  沒說完，柳香在頸前豎起兩指，準確地夾停飛快劈來的美工刀。

  寒光反射董小欣猙獰的臉趟過柳香的眸子，稍一發力，刀片斷為兩節，「乒呤乓啷」在地面敲起哀樂。

  原先還抱著吃瓜心態的群眾全都傻眼了。

  「你…你是覺醒者？」董小欣面帶驚色。

  柳香嘆一口氣，閉上眼睛等待。

  「把刀收起來，你要殺人嗎。」

  熟悉的聲音準時出現，還真是多虧他次次都來救場。

  晏安堂從人群後走出來，這人身材高挑，樣貌和學習都是頂頂好，最重要的是他是班裡唯二的覺醒者之一。

  不過，他也無一例外地死在副本了，倒不是因為智力，而是他驚人的「聖父」情結。

  柳香真的不理解，頂著一張霸總的臉，為什麼長著一顆聖父的心？就連路邊有條受傷的狗都要救。

  「副本要開始了。」晏安堂道。

  眾人這才開始注意時間：7點59分，還有一分鐘。

  「哼！」

  董小欣猛踹了桌子一腳，就算柳香是覺醒者又怎樣，她已經是一階覺醒者，之前從沒聽過她覺醒的消息，想必是剛覺醒不久，實力不會超過作為時代新星的她。

  董小欣狠狠瞪了柳香一眼，猩紅的舌頭緩緩掃過上齒：

  「一會兒進了副本，看我整不死你。」

  秒針一過數字12，廣播音樂戛然而止。

  《威斯敏斯特鐘聲》夾雜著呲呲啦啦的漏電聲，而且明顯走調，一會兒高昂一會兒又像從深淵飄出來一樣，一股七十年代的老收音機的發霉味。

  天空被血淹沒。

  廣播又換成了文質彬彬的男聲，音質已經因為頻繁的換頻而不穩：

  「各位同學，早上好，歡迎來到校園副本。」

  「校園內的所有人均為參與者，各位可自行選擇副本。」

  「什麼叫自行選擇副本？」有人發問。

  廣播站仿佛聽到了一般，隨即說道：

  「每間教室都有一個副本，教學樓內共30間教室。重要道具可以通過圖書館副本獲得，同樣死亡率也更高。

  注意，學校沒有絕對安全的地帶，但宿舍相對安全。白天除午休以外，必須持續進行副本，間隔時間不得超過10分鐘。

  請嚴格遵守校園規則，違反規則者將成為美味的佳肴。

  佳肴，誰的佳肴？

  眾人不敢細想，紛紛起了一身冷汗。

  「下面請大家自行活動」

  低沉的聲音突然上揚了幾度，好像想到了很愉悅的事情。

  「好運，諸位。」

  一切雜音都消失了，周圍歸於寂靜。

  楚微言從地上爬起來，可是衣服領口已經被董小欣扯爛，一抬胳膊就往下滑，一時不知道是站起來還是保持半蹲的姿勢。

  視野邊界出現了一隻手，手裡有一支黑色髮夾。

  晏安堂立在楚微言身側，眼光看向另一側：「用這個別上吧。「

  楚微言冷靜地接過髮夾，把衣領夾好，借著晏安堂手把自己拽起來，跪在地上的時候還看不出來，楚微言竟然只比晏安堂矮了一個頭，少說也有一米八。

  「多謝。」楚微言輕聲道謝。

  晏安堂點點頭，沒看她。

  楚微言眼神黯淡，好像還沒從剛才的驚嚇中緩過來。

  董小欣周圍圍了一圈人，正聽候安排。

  「還愣著幹什麼，分頭行動呀！」

  董小欣不耐煩道。「不過是一個F級副本，能死多少人？媽的，厭蠢症都要犯了。」

  「直接去圖書館拿道具!」

  董小欣不情願地起身，帶著幾十個人往外走。

  她根本沒耐心救這群普通人，要不是副本結束後總會有記者採訪覺醒者，關係到她的名聲，她才不會管凡人的死活。

  烏泱泱一群人湧出門，柳香默默跟在人群後。

  在不知深淺的情況下，第一天就選圖書館絕不是個明智的選擇，而且每次重生，圖書館第一天的死亡率都格外慘烈——無一生還。所以前幾次重生的第一天，她都沒有去圖書館。

  然而這一回她的目的不是儘快通關副本，而是儘可能找到有關哥哥死亡的潛在規則。

  圖書館險，卻不得不探。

  柳香走了幾步，突然一股力道把她拽住。

  「？」柳香轉頭，對上晏安堂炯炯的雙眼。

  「你要去圖書館嗎？「晏安堂問。

  「第一天的圖書館要殺雞儆猴，你會死。」晏安堂接著道：「為什麼這次要選圖書館？」

  「這次？」

  柳香警覺地後退幾步。

  晏安堂直勾勾地逼視著她，不容退後：

  「柳香，你也能重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