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亂世與憐憫(8000字大章求月票)

  霍雲英考慮一番之後,再度找到彭大帥。記住本站域名

  這次他學聰明了,沒有再跟彭大帥說要帶走全部的手下。

  那七百人全都留給彭大帥自己用,自己只帶走三十人。

  這次,彭大帥果然沒有再阻攔,讚賞了一番霍雲英的進取精神,讓他在這七百人里隨便挑,而且還非常慷慨地讓他可以挑選一些精良的裝備帶走。

  畢竟只帶三十個人,就算這些人全都帶走精良的鎧甲裝備、每人帶走一匹戰馬,又能帶多少呢?

  相較於留下來的那七百人,這已經是相當大的讓步了。

  很快,霍雲英辛辛苦苦拉起來的這支七百人的隊伍,整整齊齊地站在校場上,等待霍雲英的挑選。

  伍長、什長,還有軍中管包括後勤等其他事務的所有人,全都擺在霍雲英的面前。

  「你,你,還有你……」

  其實霍雲英對這些人,談不上有多了解。

  畢竟打起來的時候,他都是衝鋒在前的,有印象的往往也都是那些跟他一起衝鋒的人。

  霍雲英覺得,既然這些人能立下軍功、能在義軍中得到什長甚至更高的位置,肯定是有一定才能的,至少在這七百人中應該稱得上是精銳。

  也有人臉上露出焦急之色,不斷地向霍雲英使眼色,示意他帶自己離開。

  很顯然,彭大帥就在旁邊看著,這些人也不可能真的跳出來抱住霍雲英的大腿請他帶自己離開。否則萬一沒走,日後被彭大帥記住了怎麼辦?

  而且七百人裡面,有那麼多人一起喊,成何體統。

  所以這些人就只能對著霍雲英使眼色,希望能帶走他們。

  可問題是,使眼色的人肯定遠遠超過三十人。

  霍雲英也感覺頭大如斗,真選起來才覺得自己選擇困難症有點犯了。

  但好在一陣糾結之後,還是從中選出了三十名精銳。

  「彭帥,決定了,就這些人。」霍雲英說道。

  彭大帥很高興:「好,那就提前祝你馬到成功了!以後隨時可以回來看看,楚州城是你永遠的家!」

  說是這樣說,但霍雲英心裡清楚,自己以後應該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而後,霍雲英看到鏡頭逐漸拉高。

  視野中,年輕的盛太祖帶著這三十名精銳,離開了楚州城,走向未知的遠方。

  霍雲英不由得面露喜色:「咦,難道說,我是四種身份中第一個通關的?」

  眼前看到的,明顯是劇情告一段落之後而出現的過場cg。

  在之前的試煉副本中,這往往意味著通關。

  但很快,霍雲英意識到自己錯了。

  因為在他的視野中,出現了之前沒見過的系統提示。

  【「義軍」身份通關失敗!】

  只有這樣簡單的一行字,沒有其他的說明。

  霍雲英愣住了。

  「失敗了?

  「為什麼會失敗……明明盛太祖成功脫離了彭大帥的掌控,自己去帶隊打天下了……

  「而且,也沒有遭遇北蠻軍隊啊?」

  系統沒有進一步的解釋說明,顯然,為什麼失敗,要玩家自己去思考。

  霍雲英沒有立刻重新開始,而是陷入沉思。

  「為什麼會直接判定失敗呢?

  「嗯……應該首先想想到底哪裡還有欠缺。

  「軍事上失敗?應該不至於,我沒有遭遇北蠻軍隊,沒有像上次一樣死亡或者蒙受慘重的損失。而且,我也成功脫離了義軍,自己出去闖蕩了。

  「從離開楚州城自動觸發過場動畫來看,這一步應該走得沒什麼問題。

  「可系統卻直接判定我失敗……難道是……」

  一番分析之後,霍雲英心中有了猜測。

  但他並沒有第一時間將這種猜測付諸實踐,而是暫時離開遊戲,回到現實中。

  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才晚上兩點多,時間還比較充裕。

  不過考慮到現實中的時間流速似乎比遊戲中快很多,所以霍雲英也不敢怠慢,趕忙打開電腦查找相關資料。

  很快,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

  「在這裡!

  「經過一段時間的發展後,盛太祖成功招募起了一支七百人的隊伍,而這其中絕大多數都是他家鄉的人。

  「這是一支不錯的有生力量,所以在楚州城,彭大帥很高興,將盛太祖升為鎮撫。

  「但過了沒多久,盛太祖就帶著二十四個人離開滁楚州城,南略定遠……

  「而這些人,被稱為『兩淮二十四將』,其中就有開國大將軍谷遠,而且這其中的大多數人都在以後成為整個大盛朝的棟樑之材,幾乎個個都封爵拜將,也有不少在之後成為大盛朝中的高官……」

  查完資料之後,霍雲英明白自己的問題到底在哪了。

  「選人的環節出了問題……」

  兩相比對,霍雲英意識到自己失敗在最後這個環節上。

  在當時的局勢下,盛太祖確實沒有更多的選擇。

  留下來,義軍內部也遲早會內訌,即使不內訌,也很有可能被北蠻重點討伐。在彭大帥手下發展,終究是束手束腳。

  所以,如果霍雲英一直只知道打仗,那麼到達一定程度之後,北蠻的將軍董承雲就會圍攻楚州城,而這是一場不可能打贏的戰鬥。

  即便來的不是董承雲而是其他北蠻將領,即便帶人逃出楚州城,也依然是遊戲失敗。

  因為這意味著玩家沒能好好地分析當前義軍內部的局勢,繼續發展下去也不會有什麼好的結果。

  想離開,要把手下人帶走是絕對不可能的,只能帶走一小部分。

  但具體帶走哪些人,這當然是有講究的。

  因為帶走的這些人,不僅是未來打天下的班底,還可以體現出盛太祖的識人之明。

  霍雲英不由得想起之前曾經在網上看過的一個問題。

  「像盛太祖一樣底層出身的皇帝,他們手下的名臣、名將往往都是家鄉附近小範圍的一小撮人,為什麼名臣名將會在那個地方扎堆出現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很簡單,其實就是兩個字:「平台」。

  在什麼平台上,就能做成什麼樣的事情。

  如果一個人只是普通的平民,一輩子種地放牛,那麼到他七八十歲的時候,也不會變成一名大將。

  而如果一個人從十幾歲開始就一直打仗,手中的資源越來越多、交手的對手越來越強,那麼只要他有一定的天賦,總能成為一個不錯的將領。

  很多時候,各個小地方都有聰明人,而這些聰明人的聰明程度,其實相差無幾。

  真正讓他們拉開差距的,是平台和資源。

  而開國皇帝,就是這個平台。

  在這個平台上,這些名臣、名將遇到一個個難以戰勝的敵人、難以解決的問題,他們或許會失敗,但大量的資源可以給他們兜底,讓他們不斷的嘗試。

  更何況他們可以互相學習、互相幫助。

  所以,他們最後會取得比其他人都要高的成就。

  當然,這麼說的前提是,他們都是可造之材,都有著不錯的天賦。

  如果是一些沒有才能的人,再大的平台也毫無意義。

  所以,還有一個重要的因素在於,開國之君有識人之明,能夠知道這些人的才能和潛力,把他們放到最適合的位置上,選拔出最有能力的人才為自己所用。

  而「義軍」這個身份的扮演關鍵,就在於此。

  作為義軍,霍雲英並沒有遭遇多麼艱難的戰鬥,前期遇到的北蠻軍隊並不難打,而且在天下群雄並起的環境下,想要招募一支幾百人的軍隊也並不算困難。

  同時期的其他義軍,基本上也都能做到這一點。

  那麼,是什麼讓盛太祖跟其他的義軍產生了本質上的區別呢?

  就是三點:看清天下大勢的判斷力、做出正確選擇的決斷力、選拔人才的識人之明。

  沒有這三點,盛太祖就算再能打,也不過是割據亂世中的一個軍閥,最後只會落入失敗的境地;而有了這三點,盛太祖才能從無數義軍中脫穎而出,創造一個新的王朝。

  而「義軍」這個身份的扮演,正是在考驗玩家這三方面的能力。

  想通了這一點之後,霍雲英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麼他扮演了這麼久,也沒看到任何叫「谷遠」的人。

  因為《暗沙》這款遊戲故意將歷史的迷霧重新蓋上了。

  盛太祖當初可並不知道谷遠未來會成為開國大將軍,他也是一點一點地看出了他的軍事才華,又不斷地提拔,才最終讓他成為一代名將。

  如果這些人的名字還跟歷史上完全一樣,那玩家豈不是直接抄答案就行了?

  對「識人之明」這一點的考驗,也就完全不生效了。

  所以,霍雲英的任務是,在擴展隊伍、打敗北蠻軍隊的同時,也要看清楚每個人的能力,並將其中的優秀人才牢牢地記在自己的腦海中。

  「義軍」身份的最終試煉,其實是一場考試。

  考試的內容,是這七百多人在平日裡的表現;而考試的標準,是玩家自己的判斷力;考試結果出來之後,系統就可以判斷出以玩家展現出的識人能力是否合格,被選出的這些人能否支撐起打天下的骨架。

  七百多人選二十四人,這是一道難度極高的多選題。

  歷史上的盛太祖幾乎可以說是滿分過關,而現在,輪到玩家們來重現這一操作了。

  想通了這一點的霍雲英深吸一口氣,再度躺回床上,進入《暗沙》的遊戲世界。

  扮演「義軍」的身份,重新開始。

  時間還來得及,這次他要從頭來過,好好地看清這七百人中,真正能成為棟樑之材的到底是哪些人。

  ……

  此時,陸恆正在開始他不知道是多少輪的人生。

  隨著遊戲進程的推進,他的身份在不斷變化,也在不斷地嘗試各種各樣的騷操作。

  比如,他曾經試著發動那些走投無路的乞丐,跟自己一起起義,結果還在商量階段就因為有人告密,在破廟被官兵團團圍住、毫無抵抗地被亂刀砍死;

  他也曾經試著在底層人民中傳播各種各樣的宗教,散播「蒼天已死、黃天當立」之類的思想,還試著寫過幾首反詩,但過了沒多久,還是被官府發現,然後押赴刑場砍頭;

  也曾經走遍四方、一路行乞,順著義軍的消息一路尋找,結果半路上被剪徑的強盜殺死,哪怕大聲說著想要入伙,對方也根本無動於衷……

  總之,此時的陸恆,就像是一個誤入吃雞遊戲的菜鳥。

  如果說霍雲英和楚歌他們是半小時玩一局,那陸恆就是半小時能開十幾局。

  死的太快了,而且很多時候死得不明不白。

  最讓他感到蛋疼的是,此時的他,對於如何通關仍舊毫無頭緒。

  之前他分析一番,覺得最大的可能是要有一定的主動性。

  不能一直等著義軍找上自己,得自己想辦法組建義軍、強行進入第二個身份的扮演階段。

  但嘗試了幾次之後發現,根本行不通。

  所以,陸恆感覺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原點。

  這讓他備受打擊,甚至很擔心自己會拖慢了整個團隊的進度。

  如果到時候其他三個人全都通關了,只有他還扮演乞丐四處流浪,那怎麼辦?

  丟不起這個人啊!

  終於,又一世的扮演開始了。

  陸恆相當機械地執行著他總結出來的一系列標準操作:前期不管是放牛或是種地,先想辦法苟住,找到合適的時機之後就去附近找寺廟當和尚,然後再遊歷四方,儘可能地往盛太祖當時的人生軌跡上去貼近……

  但這次讓他非常失望的是,附近根本沒有任何的寺廟。

  完,看來這次扮演,又要寄了。

  只是在陸恆在考慮著是不是直接找塊石頭把自己撞死重開的時候,意料之外的情況發生了。

  大旱之後,憤怒的農民攻陷了府衙,有人帶頭,揭竿而起。

  有人向陸恆發出了邀請,希望他加入義軍。

  陸恆想了沒想,就直接加入了。

  其實他也沒抱太大的希望,因為之前他也曾經遇到過這種情況,結果是義軍很快就被趕來的官軍給消滅,那些首領全都被斬首、屍體掛在城門上示眾。

  但對於陸恆來說,反正繼續這樣下去也沒任何希望,橫豎都是個死,倒不如死得痛快一點。

  在扮演「乞丐」的過程中,他經歷了無數次悲慘的人生,也經歷過太多次死亡,甚至有些麻木了。

  他曾經跟無數底層人交流過,知道他們的艱辛,知道太多的官逼民反和民不聊生,也知道普通人根本無力改變這一切。

  他想要舉起屠刀,但無數次的嘗試,都以失敗告終。

  他以為這次也會跟以前一樣,但卻沒想到,在他決定加入義軍的瞬間,視野逐漸上升。

  府衙,起火了。

  緊接著,視野繼續拉升,這座城,以及更遠的小城、大城,烽煙四起。

  而在陸恆的視野中,也出現了從未見過的系統提示。

  【「乞丐」身份通關!】

  【通關評價:有時候,過程比結局更重要;有時候,天下大勢,僅僅取決於一個偶然。英雄,並不是歷史的唯一締造者,但他們確實在史書上留下了最為濃墨重彩的一筆。】

  看到系統提示,陸恆完全愣住了。

  我……通關了?

  就這?

  我怎麼就通關了?

  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前一秒,他還在亂世中像條狗一樣的摸爬滾打,沿街乞討,被官兵追砍,而下一秒,就已經通關了……

  這個副本,未免也太無厘頭了。

  甚至就連陸恆自己,都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如何通關的。

  仔細回想,他確實什麼都沒做,只不過是偶然間碰到憤怒的農民火燒府衙,怒而起義,而自己順路加入。

  然後就通關了。

  可問題是,之前他也遇到過這種情況,也沒通關啊?

  陸恆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再度看向通關評價。

  而後,他似乎想明白了。

  這個身份的通關評價中,其實已經蘊含了「乞丐」身份試煉的內核。

  「有時候,過程比結果更重要。」

  「有時候,天下大勢,僅僅取決於一個偶然。」

  「英雄,並不是歷史的唯一締造者,但他們確實在史書上留下了最為濃墨重彩的一筆。」

  為什麼過程比結果更重要?

  因為「乞丐」身份的試煉,並不是要讓玩家達到「成為義軍」這個特定的結果。

  而是通過整個過程,讓玩家認識到某些東西。

  比如,底層的疾苦,又比如,起義成功的艱難。

  在這個過程中,陸恆扮演過很多底層人,也體驗過很多種完全不同的人生。

  在真實的歷史中,曾經有無數個和盛太祖一樣的底層人,他們或許是放牛的牧童,或許是死於徭役的農民,或者是被殺良冒功的乞丐……

  只有明白了底層人生活的不易,才能理解盛太祖之後做出的某些決定。只有明白了這種痛苦,才能獲得改變這個世界的勇氣。

  為什麼天下大勢會取決於一個偶然?

  其實看到盛太祖在乞丐時的經歷就會知道,那個時候他並不認為自己真的可以完成這項偉業,他只是一步一步地,被大勢所推動,並最終走上了這條特定的道路。

  這其中,到底有多少是被動接受,又有多少是主動為之?

  恐怕很難說得清楚。

  陸恆不由得苦笑:「原來,『乞丐』身份的扮演,是個歐皇檢測器啊……」

  他明白了。

  這個身份通關的唯一條件,不是能力也不是決斷,而是運氣。

  盛太祖是幸運的。

  因為古往今來,有無數被壓迫的農民,有無數在底層走投無路的人。他們其中或許不乏天賦不輸給盛太祖的人,可他們在最初的時候就已經夭折。

  地主家丁的一頓毒打、一場天災、一次偶然的意外,都有可能讓這些出身於底層、有機會成為英雄的人夭折。

  這也是為什麼古往今來大部分能做成皇帝的人,都出身於世家大族。

  從這個角度來說,盛太祖是一個真正的歐皇。

  陸恆作為玩家,在隨機生成的局勢中無限次的體驗,不知道多少次之後,才偶然獲得了一次成功的開局。

  而盛太祖只有一條命,只有一次機會,卻完美地把握住了。

  在「乞丐」這個身份的扮演階段,這無關能力,而僅僅是一種純粹的運氣。

  而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那個時代也是幸運的的。

  因為出現了盛太祖這樣一個英雄人物。

  這樣的亂世有很多。

  古往今來,有些亂世出了英雄,建立起了強大的王朝;但也有些亂世,就這麼一直亂下去了,你砍我,我殺你,一直亂了幾百年。

  有些地方在戰亂中分離開了,一下子就是數百年,有些英雄人物的出現將這些地方收回了,於是後人才能自然而然地說「自古以來它就是一部分」。

  可有些地方分開了,沒有英雄人物出現,它就一直這麼分離下去,變成了兩個地方,再也沒有回來。

  在當時的亂世中,如果沒有盛太祖這樣的人出現,一切的發展恐怕是難以預料。

  史書是由人民群眾共同書寫的,但不可否認的是,那些英雄人物確實在其中寫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而歷史的結果,或許還真就因為某個山溝溝中放牛娃的某個決定,而最終定型。

  陸恆不由得感慨萬千。

  「ok,完事收工!

  「我的任務完成了,可以去開開心心地攻略騎兵的試煉了。」

  他也沒想到,自己這個扮演乞丐的人,竟然是小分隊的四人中第一個通關的。

  只是在決定推出這個試煉副本之前,視野中又出現一行新的提示。

  【當前身份已通關,可進入其他身份扮演者的試煉觀看。】

  「咦?還能這樣?」

  陸恆也沒想到,這個多人的試煉幻境竟然還有這種設定。

  騎兵試煉通關的優先級自然就沒那麼高了,陸恆回到最初的空間,看到其他三個身份的卡牌。

  他能夠以一種上帝視角,直接看到其他三名玩家目前的狀態。

  扮演「義軍」身份的霍雲英還在楚州城周邊奮戰、擴充隊伍;

  扮演「統帥」身份的趙海平正帶著御駕親征的大部隊,在塞外的荒山野嶺吃沙子;

  扮演「皇帝」身份的楚歌正在埋頭案牘,處理司馬延的案件。

  看起來,楚歌的進度似乎是最快的。

  想到這裡,陸恆直接在「皇帝」的身份卡牌上輕輕一點,進入到楚歌所在的試煉幻境。

  ……

  此時的楚歌,手上拿著奏章,陷入沉思。

  司馬延,已經被下獄了。

  但具體要如何處置,楚歌還沒有完全下定決心。

  司馬延本人,肯定是要殺的。

  但他的家人呢?兒孫呢?女眷呢?

  從情感上來說,楚歌當然是傾向於不殺的。

  雖說司馬延是兩淮派這個官僚集團的首要人物,但他的兒子和家眷,目前看起來確實才能遠不及他,也並沒有什麼很大的權勢和地位。

  對於一個生長在現代社會的文明人來說,「禍不及家人」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司馬延是必須要死的,但這種死,其實已經帶了點冤殺的成分。如果在將他全家也都牽連進去,那確實是有些過分了。

  可是從理智上來說,楚歌又很清楚「斬草要除根」的道理。

  為什麼殺司馬延?

  因為楚歌也不確定他到底是不是一個演技派,不確定司馬延是不是像司馬義一樣,暗地裡包藏禍心,等盛太祖死後會開始搞事。

  那麼,司馬延的子孫呢?

  裡面是不是也有像司馬義的子孫一樣的人物?會不會在司馬延和盛太祖都死了之後,又重新串聯起兩淮派,串聯起這些官僚,讓未來發生一些難以預料的變數?

  這種兩難的選擇,讓楚歌陷入了糾結。

  就在這時,他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糾結啥呢?」陸恆問道。

  楚歌愣了一下,他轉頭看了看以「靈體」狀態出現在自己身邊的陸恆,差點以為自己撞鬼了。

  「你……怎麼過來的?」楚歌很驚訝。

  陸恆呵呵一笑:「爺通關了!按照遊戲機制,通關之後可以去旁觀其他身份的進度。」

  楚歌顯然也很意外,說了聲「牛逼」。

  顯然,他也沒想到扮演乞丐的陸恆竟然是第一個通關的。

  「我現在對於這件事情的處置方式,有點拿不定主意。」

  楚歌將自己遇到的問題,簡單講述了一遍。

  對他而言,「皇帝」身份的攻略已經逐漸來到尾聲,處理好這個案件之後,他的使命差不多也就該完成了。

  讓大盛朝的國祚超過二百三十年,「皇帝」身份的扮演就算是通關了。

  「那……需要我幫你拿個主意嗎?」陸恆問道。

  楚歌:「嗯?你說。」

  陸恆沉吟片刻:「要我來決定的話,那就是全殺了,留個兒子。」

  楚歌看了看他,表情仿佛是在說,不愧是你,輕而易舉就做出了如此兇殘的決定。

  其實從理智上來說,楚歌也是更傾向於這種做法,但作為現代人的價值觀,卻讓他始終難以下定決心。

  「所以,能不能說說你是怎麼做出這種決定的?」楚歌問道。

  陸恆有些奇怪:「這有什麼困難的嗎?不就是盛太祖給出的標準答案嗎?我倒是想問問你,不抄標準答案的理由是什麼?」

  楚歌沉默片刻:「理智上來說,我知道『斬草除根』的重要性;但從情感上來說,我又覺得太殘忍。」

  陸恆有些無所謂地笑了笑:「殘忍?

  「那麼,你看過大災之年,十室九空的情景嗎?

  「你看過農民賣兒鬻女、全家或是感染瘟疫暴斃或是吃觀音土活活脹死的情景嗎?

  「你看過那些亂民被官軍剿滅後,無頭屍體懸在城門上的情景嗎?

  「殺幾十口人是殘忍,那麼看著天下大亂、百萬甚至更多的農民將這種場景重複無數次,又是不是殘忍?」

  楚歌有些詫異:「可這些並不是司馬延和他的家人們造成的。相反,司馬延在終結這種亂世的過程中,還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陸恆點點頭:「對,你說的沒錯。

  「但司馬延並不是一個人,他是一個串聯起整個官僚系統的大網。

  「讓底層民不聊生的是各級官員,他們有的搖身一變,從北蠻的官變成了大盛朝的官;有的順著枝幹往上爬,而枝幹的頂端就是司馬延和他的兩淮派;司馬延死了,他的子孫也仍舊有可能將這個系統再重新串聯起來。

  「古代是一個十分重視血脈的年代,凡是起義,都要推舉出一位前朝的王室成員。而一個人的出身,本身就是一種極其寶貴的資源。

  「所以古代動不動就滅族,確實很殘暴,但這與當時的社會實際是相符合的。歷史上太多斬草不除根結果被對方臥薪嘗膽反殺的例子。

  「更何況,就算冤殺、錯殺,又如何了?

  「冤殺幾十個人、幾百個人,不會動搖大盛朝的國祚。從結果上來說,會有什麼不同嗎?」

  楚歌沉默片刻:「從絕對理智的角度上來說,確實是這樣沒錯,但……

  「未免太鐵石心腸了一些。」

  陸恆反問道:「那不然呢?你以為盛太祖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從來不覺得盛太祖是個宅心仁厚的人,他確實是鐵石心腸,甚至有的時候可以說是冷酷無情,冤殺、錯殺的人,很可能是數不勝數。

  「但現代人的那些品德,對於這個亂世而言,確實沒有太大的幫助。

  「有句話叫,衣食足而知榮辱,倉廩足而知禮節。還有句話,物質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在這個物質基礎沒達到的時代,不存在現代道德標準生存的土壤。

  「所以,多愁善感什麼呢?

  「趕緊殺了,下一步了。」

  楚歌有些無奈的笑了笑,但漸漸地,這種笑容中多了幾分釋然。

  是啊,想什麼呢?

  太多餘了。

  楚歌很清楚地知道,陸恆為什麼能夠如此果斷而又自然地做出這個艱難的決定。

  因為陸恆扮演過「乞丐」身份,他看到過太多的死亡和苦難,所以死亡這件事情對他來說,已經不是什麼太值得慎重的事情。

  生長在和平時代的人,將生命看得比泰山還重。

  生長在亂世的人,將生命看得比鴻毛還輕。

  可有些生在亂世的人,將生命看得很輕並不是蔑視生命,而是因為用一種冷酷到極點的理智,去權衡了其中的利弊。

  楚歌不由得想到,歷史上真實的盛太祖在決定殺司馬延之前,是不是也經過了一番這樣的內心鬥爭?

  理智的一面告訴他,這個人是一起打天下的兄弟,是最大的功臣,不該殺。即便殺,也最好禍不及家人。

  但這個時候,那個當過乞丐的年輕人來到了他的面前。

  他回憶起了天下大亂、遍地餓殍、離亂人不如太平犬的場面。

  回憶起了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的景象。

  於是,內心中的最後一絲絲憐憫,也終於消失殆盡了。

  一個馬背上的戰士,一個鐵腕的帝王,不需要那種東西。

  那就……這樣吧。

  想到這裡,楚歌輕輕地嘆了口氣,用一個字作為自己最終的回答。

  「殺!」

  ------題外話------

  之前說過了現在都是大章了,合在一起發了。推書,我修仙者的身份被同桌曝光了

  。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