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

  以山巔處為中心，

  這一片黑暗汪洋頃刻間如潮汐涌退。

  無數頭猙獰的深淵怪物們只稍微感受那股氣息，便立馬如遇見天敵般，驚恐萬狀。

  唯有深淵強者稍微能夠壓制這本能的震懾感。

  「北冥鬼？」

  「怎麼回事！」

  「這傢伙還沒被宸吞噬？」

  「這氣息不對勁...」

  天穹上，那一尊尊深淵強者不甘地看著這座都已攻破的天機山，更對眼前這一幕感到了無比的震驚。

  「難道...」

  一個黑袍老者看著山巔處，難以置信地喃喃道，「北冥鬼把宸給打敗了？」

  唰！唰！唰！

  這一猜測是如此的恐怖，以至於在場的所有深淵強者無不是呆若木雞，內心如墜寒淵。

  為何宸如今沒了動靜？

  為何北冥鬼此刻會散發出主宰級的氣息？

  一個個念頭宛如雜草般生長在腦海中...

  「跑！！！」

  突然間，一個此前重傷了數位八重御靈師的深淵強者，此刻竟扭頭就向著外界衝去。

  「這個世界太恐怖了吧。」

  其餘那些深淵強者也都不寒而慄。

  縱橫萬界的深淵主宰...

  隕落了？

  正在這時，那玄衣青年突然虛抬起了右手，似有所動。

  「逃！逃！逃啊！！！」

  頓時，這些深淵強者大驚失色，立馬化作鳥獸般四散開來。

  宸極有可能死在了這北冥鬼手中，

  自己這些深淵裡的小蝦米豈不是塞牙縫的？

  「這麼簡單就想走？留下來，吃個晚餐如何？」

  與此同時，那玄衣青年發出了森然的冰冷聲，如催命的閻王爺。

  「媽呀！！！」

  那群深淵強者差點沒被嚇到魂飛魄散，逃得更加迅速了起來。

  與惡魔共進晚餐？

  這些深淵怪物只覺得從未有過的大恐懼，

  恨不得一頭撞死在黑夜當中...

  看著這一幕。

  天機山全體上下的御靈師全都震驚住了。

  這些深淵強者無不擁有著八重巔峰的恐怖實力，甚至個別還有第二梯隊的頂級強者，若不是御靈師可以自爆，深淵怪物們想要吃個全屍...

  「北...北冥鬼？」

  「江曉嗎？」

  「好...好厲害...」

  「我的天！」

  「江曉居然連手都沒出就把這些深淵怪物給嚇跑了？！」

  一雙雙視線震撼無比地投向了山巔處。

  「...小師弟？」

  大師兄李剛等人滿臉錯愕，簡直難以置信。

  「江曉還活著！？」

  一襲青衫染血，幾乎快要戰得脫力而亡的九靈，震驚地看向了那個玄衣青年。

  「那個灰色巨眼難道死了？」

  蘇寒艱難地抬起臉龐，左眼布滿了血污，模糊不清，右眼則難以置信，

  「江曉，獨自一人，殺死了深淵主宰？」

  .......

  此時此刻。

  江曉立於黑暗褪去後的天機山最高峰。

  無人看得見的是，

  般若面具下那雙眸子裡閃過的一絲野性掙扎...

  「該死！！！」

  江曉突然緊緊閉上了雙眼，爾後猛地睜開，可還是無法擺脫那澄澈的灰瞳，

  「不行，以後除非必要，否則不能再讓影鬼出手！」

  此刻，江曉外表雖是風光無限，可實則背後便是深淵萬丈！

  撲通...撲通...撲通...

  江曉心跳急劇加快，大口喘氣，竭力不去看天機山上下血腥的場景，勉強移開視線。

  少傾後。

  自身體內的灰暗物質總算歸於沉寂，深藏進了血肉深處，堵塞住各個經脈，

  仿佛一條條規矩鎖鏈，封印住了地獄惡魔，暫時平息。

  「影鬼動用深淵之力會激活這些灰暗物質。」

  江曉立馬明白棘手之處，「同時，這些灰暗物質一旦活躍，也會影響我的神智嗎？」

  方才無人知道的是，

  自己居然產生了那麼一剎那的貪婪衝動以及黑暗慾念！

  影鬼離開的瞬間，

  這些灰暗物質並不會第一時間停止活躍，規矩珠碎片更試圖扭曲自己的神智，淪為真正的深淵怪物...

  「...江曉。」

  正在這時，一道聲音突然至後方傳來。

  江曉立馬斂去眸中種種情緒，轉過身，目光平靜地看向了後方的眾人。

  九靈、天相、星宿、白玉京、蘇若雲...

  這些八重大能們無不是遍體鱗傷，模樣之慘烈，三言兩語難以道明。

  甚至於，

  江曉還發現似乎少了幾位八重御靈師。

  「宸死了？」

  天相華服破爛、黑髮披散，此刻還要靠著星宿攙扶才能保持直立，只虛弱地開口問道，「我們...贏了嗎？」

  「...嗯。」

  江曉點點頭，爾後移開視線，望著天機山外四面八方的黑暗，心中卻嘆了口氣。

  宸自然是死了，

  可這個世界仍未停止沉沒的進程。

  「呼」

  另一邊，天相等人總算是長鬆了口氣，心情不知是何滋味。

  「大家，此次黑暗動.亂，結束了...」

  令江曉有些意外的是，蘇寒這時候倒是留有一股勁，強行硬著頭皮，向全天機宮的御靈師宣布了這一好消息。

  嘩啦啦

  一時間，那些少年少女更是如同軍訓過度般，立馬癱坐在了地上。

  天地間稍微有些凝重壓抑...

  下一刻，

  立馬就有大哭聲打破了這一氛圍。

  並無太多活下來的喜悅，

  因為此戰死去的人太多太多...

  無人勸慰。

  這座人族聖山此刻充斥著星光的法陣下卻是黃泉般的場景...

  「唉」

  江曉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同樣身心疲憊到了一個極致，只想找個地方躺下休息。

  至羊城離開後，片刻不停，先處理完了冥府，爾後又全速趕至天機山...

  要知道，

  江曉才拼死一個深淵主宰，體內更成了這副情況，實在是精疲力竭。

  「本座先離開了...」

  當下，江曉散了散手，淡淡道，「李宮主要是回來了，讓其到滄元鬼蜮找我就行。」

  「嗯。」

  天相等人點點頭，很清楚現在不是談話的時間，一切留待後續便是。

  同時，九靈眼中難掩好奇之色，不解江曉為何又換到了北冥鬼的姿態。

  一襲玄衣，暗紅色的般若面具，代表著厲鬼的血色眼眸...

  就在江曉即將轉身離開之際——

  「...哥？」

  一道夾雜著諸多感情的聲音終於在四年後的現在於身後響起。

  唰！唰！唰！

  蘇寒等人齊齊向著後方一看。

  只見，

  一個黑衣少女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此處。

  少女梳著單馬尾，精緻的臉蛋，既清純可愛又神秀內斂，即便是如此黑暗的時刻，那雙眸子仍舊清澈，

  全程凝望著那道透著一股深深疲憊之意的背影。

  「嗯。」

  江曉深吸了口氣，爾後轉過身，看似自然地開口道，「抱歉了小嬋...」

  話音未落。

  江曉突然頓住了。

  撲

  江蟬直接衝進了懷中，雙手緊緊抱著，並將螓首埋在了懷裡，全程不發一言，只嬌軀顫動著，似在更咽。

  「還活著，死不了。」

  江曉拍了拍少女的後背，語氣平淡道，「先鬆開吧，哥現在有些累了，後面再...」

  「還要...後面嗎...」

  正在這時，少女的雙手突然一緊，哭音道，「等到什麼時候？你再次不告而別，然後不知生死，牽動著我的心弦，最後又以另一幅姿態出現嗎？」

  江曉動作陡然一滯。

  「哥...我錯了...」

  下一刻，江蟬揚起了滿是淚花的小臉，惹人憐惜，道，「可你...能不能...不要什麼事都瞞著我...」

  江曉沉默無言。

  「哥...」

  江蟬忽然伸手，試圖觸碰那張象徵著厲鬼的般若面具，懇求道，「不要再戴著這種面具了，至少，不要再對我戴了好嗎？」

  可就在這時——

  唰！

  江曉突然單手一把抓住了對方伸出的縴手。

  少女小臉神情一滯。

  「哥有點事。」

  江曉儘量壓著語氣，保持平靜，道，「等後面空閒了再來天機山看你。」

  啪...

  言罷，鬆手，那隻纖纖玉手無力地垂下，伴隨著少女失去光澤的眼眸，

  那張暗紅色的般若面具緩緩轉了過去。

  江曉轉身，即將離開，再次獨自一個人。

  「哥...」

  正在這時，江蟬突然開口了，語氣竟聽不出任何波動，「你以前是不是說過一句話，你只相信著你自己？」

  江曉突然停了下來。

  「你有真正在意過我的感受嗎？」

  江蟬道，「還是說，我的存在，只不過是你對自己所謂善良美好的一個交託？」

  咔...

  江曉緩緩轉過身。

  面具下的眸子注視著這個已經到了自己肩膀高的少女...

  後者倔強地昂著頭，對視著，隱隱間挺直了腰杆。

  「我就是因為在意你的感受，」

  江曉開口道，「所以才不想讓你看到表面之下的東西。」

  「你這副自大臭屁的模樣！」

  少女無端生氣了起來，胸脯不斷起伏，「你怎麼知道我心裡想的會是...」

  戛然而止——

  唰！

  那張暗紅色的般若面具突然脫落...

  下一刻，

  一雙澄澈的灰色眼瞳顯露在了少女點漆黑眸中。

  鏗鏘！

  面具摔落在了地面，迸發出清脆的響聲，如同摔在了心弦上。

  「這就是你想看到的。」

  同時間，江曉漠然地開口了，「看清楚了嗎？以世俗的目光，你也試圖束縛我...」

  同樣的戛然而止——

  一雙手，突然伸出，捧住青年的臉頰。

  下一刻，

  少女貼近小臉，以近到可以感受雙方氣息的距離，彼此的眼眸目不轉睛地對視著。

  江曉感覺天旋地轉了起來...

  「然後呢？」

  江蟬如此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