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在妖族祖地經歷的第二個夜晚。
雖說比不上昨晚那般運氣能找著山洞，但也差不到哪兒去。
只要沒了那些陰森森的白綾，幾座墳包和幾簇磷火還不至於讓我感到心悸。
我和姜姬席地而坐。
在此之前，我也沒想過能與她有這麼和諧的畫面。
聊天嘛，總得找個話題。
於是我開動腦筋，看著周圍被攔腰截斷的大樹問她：
「先聊聊你那些白綾吧？怎麼弄出來的？有點兒牛啊！」
姜姬微微一笑：
「怎麼，只是有點兒嗎？你逃跑時的樣子可狼狽得很呢。」
我真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
好端端地聊這玩意兒幹什麼？
而且瞧她這副得意洋洋的樣子，我氣就不打一處來。
「是，我是干不過你，但你不也中了我的計麼？四十分鐘！女羅剎唉，凶名赫赫的女羅剎唉！被我這種無名小卒困住整整四十分鐘，說出去誰信呢？！」
我說得興起，一時間沒留意到她的表情。
姜姬眼裡的殺氣突然又冒出來幾分。
我回過神後趕緊話鋒一轉，壓了壓手說：
「冷靜，冷靜！咱們說好了坦白局，但不帶急眼的。」
「……呼！好，你接著說！」
姜姬挑起秀眉看向我，眼神那叫一個不屑啊！
意思好像在說，我要膽敢再說錯一句話，她立馬就把我埋在櫻桃樹下。
我咽了口唾沫重新組織語言：
「咱倆頭一回見面，我就覺得你長相一般……」
姜姬突然瞪大了眼睛，身後還出現了白綾的虛影！
我趕緊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急聲道：
「你別急，聽我說但是……但是！你這氣質是真心無人可比。不是有句老話麼？美人在骨不在皮。光有皮相沒用，你這骨子裡本就鐫刻著美人兩個字，這誰能比？」
姜姬撇了撇嘴，但眼裡的欣喜卻是掩藏不住。
果然，女人都喜歡聽別人夸自己。
當然了啊，我也不是全在吹噓，事實上姜姬的氣質就是沒得說。
她咂了咂嘴，輕輕地拍了一下我的手，示意我拿開。
我尷尬地笑了笑，繼續道：
「不過我發現你這姑娘有點兒怪，脾氣怪，行為怪，總之……」
「……你！」
我去，又急了！你說你急個啥啊？！
沒辦法，我只好讓她先冷靜，聽我把話說完。
「總之，呃……你還怪有意思的！」
他娘的，我說這話算是徹底違心了。
想不到姜姬這姑娘是一點兒壞話都聽不進去。
不過我也算找到了跟她聊天的正確方式。
反正該說的實話我一句不落，大不了她聽完後要覺得不順耳，我再找補兩句「但是」就行。
坦白局，說好了就是互不遮掩。
也算姜姬信守承諾，和我聊了許多關於她的事。
至少來祖地親眼見到她之前，我對她的身份是非常好奇的。
姜姬確實在祖地生活了數百年，但她也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
她說，這一切都源於昆墟，源於一個隱世不出的除妖世家……
約莫六百年前，姜姬作為她們家族的嫡系血脈，從小便能看到妖氣。
可這種天賦，即便普通除妖師經過後天努力也能練成。
真正讓她倍受器重的，是她能看懂「鬼篆」！
姜姬告訴我，這可不是什麼天賦，而是某種轉世記憶。
就像吟魚當時對我說的一樣。
鬼篆，從不示予凡人！
於是在家族眼裡，姜姬生來就不是「凡人」。
所以導致對她的培養，也並非是凡間該有的路數。
姜姬輕輕撫過裙子上的凌霄花，好似陷入了回憶般說：
「這是母親親手為我繡上的，耗盡了她全部壽元，為的卻只是我那無比自私的家族！」
我聚精會神地聽著。
可她這話明顯直說了一半。
姜姬抬頭看著我，話鋒一轉道：
「先說這麼多，輪到你了。」
我撇了撇嘴，心裡雖然暗罵她吊人胃口，但表面上還是點頭答應。
誰讓這個坦白局本身就是我先提出來的呢？
「行，你有什麼想知道的就問吧，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你隨便問。」
姜姬神秘一笑，戲謔道：
「哦？是麼？那你倒是說說，白嫿的身體柔麼？我從你身上還感受到了兩股妖力，唔……你懂控水術，說明是大鰲一族沒錯吧？至於另外一股妖力……那隻小貓咪長大了麼？」
我一時語塞，這怎麼回答？
但沒辦法，既然是坦白局，我首先得做個表率。
我先承認了妖力的來源，卻對白姐的事避而不談。
姜姬聽完後，有些不滿地搖了搖頭說：
「咦？剛才不是還說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麼？我問你，柔麼？」
她嘴角表露出的壞笑，看著怎麼和韓念念那麼相似？
我深吸一口氣，心想反正白姐也不在這兒，聊兩句能有啥！
於是我挺直了腰板，認真回答道：
「嘶，她不是柔不柔的事你懂吧？就…就是那種很會照顧人，但又不像老母親似的絮叨。而且吧，白姐她很有魅力，畢竟她是我最鍾愛的人，但靠一個字，不足以形容我對她的感覺。」
姜姬聽完我的話愣了愣。
隨即她很隨意地鼓了鼓掌：
「厲害啊，要不是我知道她的真面目，說不定還就被你這麼給糊弄過去了。」
我十分疑惑地看著她，不明白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摸著良心說，我沒有半分虛假和吹噓。
甚至這幾句話都不足以表達我和白姐的感情。
但姜姬似乎並不買帳。
於是換我問她：
「那你覺得白姐是什麼樣的人？或者說，你所認識的白姐，和我描述的有什麼不同？」
姜姬嘆了口氣，再三問我說的是不是真話？
在得到了我肯定的回答後，她這才說起自己和白姐的恩怨。
說來也巧，姜姬在學會了家族的鎮妖秘術後，就被送到祖地試煉。
因為姜家後人必須在祖地收服五隻大妖，方能出世！
原本這事兒對她來講輕而易舉。
然而她剛踏入祖地不久，便遇見了她的一生之敵，白嫿！
姜姬略顯苦澀地說：
「我與她初見時，我便自知不是她的對手。上古大妖……呵……」
說到最後，姜姬她自嘲一笑。
隨即她微微掀開一部分衣領，在她白皙的鎖骨窩上，竟印著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痕！
「只一個照面，我便身受重傷，沒有任何還手的餘地。」
「莫要以為她此時收斂，你便能放鬆警惕，倘若有朝一日她凶性大發，說不定你也會跟我一樣被活生生地困在這兒鬼地方，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