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蔣靜成赤著腳從床上跳下來,誰知睡覺前還扣著好好的皮帶扣,啪嗒一下鬆開了。

  明明是他繫著的是軍用……

  他一臉尷尬地看向門口,孟仲欽臉色隱隱有些黑。

  孟西南在旁邊衝著他齜牙咧嘴的,就差沒上來拖他。

  蔣靜成穿著的軍襯被揉地亂糟糟,下擺一邊拉了出來,一邊還在褲子裡。

  他赤腳下床,穿襪子穿鞋。

  明明依舊迅速,可還覺得慢。

  等他穿好鞋子,走到孟仲欽面前,腰身挺地筆直,乾脆又利索地敬禮。

  「首長好。」

  這一聲不僅叫孟仲欽黑漆漆的臉更黑了,還把床上的人給驚醒了。

  言喻坐起來看過去的時候,就見到爸爸和哥哥都站在門口。

  蔣靜成背對著她,一向筆挺乾淨的淺綠色襯衣,皺巴巴的。

  孟仲欽直接越過蔣靜成,走到床邊,看著還坐在床上,一頭霧水的小姑娘。

  他仔細看了看言喻這小臉蛋,真不是孟仲欽自誇,他那麼多戰友下屬,但凡家裡有姑娘,沒有一個比他家的言言好看。

  可這麼好看的小臉,這會兒卻青青紫紫的,嘴角破皮,這會兒也結痂了。

  「跟人打架了?」

  孟仲欽微微彎腰,看著她。

  見她不說話,還以為是怕自己責罵,孟仲欽伸手在她發頂摸了摸;「看看這臉……」

  「我沒輸,」言喻盤腿坐在床上,仰起頭。

  孟仲欽被她逗地,原本嚴肅地表情突然笑了下。

  言喻還有點兒得意地樣子,「對方兩個男的,一個進了手術室,還有一個也住院了。」

  其實進手術室那個,倒也不全是被言喻打的。

  聽醫生說是他原本身體裡就有東西,結果被言喻的甩棍捅到了,破裂了,所以才需要緊急手術的。

  不過她一個姑娘,對付兩個男人不落下風,別說警察,就連醫生都有點兒目瞪口呆。

  此刻孟仲欽聽了,真是哈哈大笑,那笑聲裡帶著得意的口吻。

  「不愧是我孟仲欽的女兒。」

  孟西南見他爸笑得實在是太得意了,跟著無奈地笑了下。

  他提著手裡的飯盒說:「爸,讓言言先吃飯吧。」

  言喻起床去洗漱。

  蔣靜成這會兒見孟仲欽來了,就準備先回去,低聲說了句:「孟叔,您既然來了,我就先回去了。」

  孟仲欽沒想留他,喉嚨里勉強擠了一個聲音,算是應了。

  其實他不是不喜歡蔣靜成,這小子打小就飛揚灑脫,可是一看又是個當兵的好材料。

  那會兒他們幾個小傢伙到靶場去玩,都是沒拿過槍的,可他一上手就能射出七環。

  一輪打下來,比那些拿了好幾個月槍的年輕戰士都不差。

  蔣濟銘嘴上不說,可是臉上那得意地勁兒,看地孟仲欽刺眼。

  還是羨慕。

  幸虧孟西南這小子也算給他長臉,要不然他是真沒臉和人家一個家屬院住著了。

  可是再喜歡蔣靜成,他一聲不響地跑到言喻床上躺著,你說當爹的看見了,心裡能舒服?

  「小成哥哥,你不是還沒吃早餐呢,吃完再走吧。」

  言喻好不容易看見他,怎麼捨得這麼快放他走。

  他這個工作,十天半個月見不著人,都是尋常的。

  「正好我哥帶了這麼多,」孟西南正把食盒打開,滿滿一罐的白粥,還有醬瓜。

  白面饅頭是從大院食堂里拿來的,言喻喜歡這個。

  孟西南低頭看了一眼,飯盒裡的三個白面饅頭,早知道他就拿一個的。

  然後孟西南看著言喻,從日用品袋子裡拿出的兩根牙刷。

  這也是他昨天去買的,讓他手賤,買兩根。

  單人病房裡是有洗手間的。

  於是兩人一塊去刷牙,留下孟家父子兩。

  孟西南見他爸臉色不太好,低聲說道:「要不你先坐一會。」

  孟仲欽瞪了他一眼,在屋子裡開始踱步,坐個屁。

  洗手間裡,言喻一邊刷牙一邊看蔣靜成。

  一夜過去了,他臉上有了些鬍渣,不邋遢,看起來更有男人味。

  他皮膚不算白,是那種男人的蜜色,襯衫被他重新紮進腰間,寬肩窄腰。

  不算大的洗手間裡,全都是他的氣息。

  「看什麼?」

  蔣靜成低頭刷牙,因為沒牙杯,他乾脆用手捧了水,漱口。

  他動作快,撩起水,濺到了言喻的病號服上。

  可她低頭看著旁邊的男人,突然笑了。

  這不就是她一直期待的場景。

  早晨起床,他從她的身邊醒來,兩個人擠在一個洗手間裡,看著彼此滿嘴泡沫的模樣。

  她低聲問:「小成哥哥,你有沒有覺得現在很幸福?」

  蔣靜成抬頭,水流順著他的臉頰,一直流到了脖頸。

  幸福,當然。

  此刻外面突然傳來一聲清楚的咳嗽聲,似乎是在提醒著什麼。

  也挺膽戰心驚的。

  兩人洗漱都挺快的,出來之後,孟西南已經把小桌子給言喻擺好了。

  可她胃口小,粥只喝了一小碗,連饅頭都只吃了半個。

  她臉頰被扇地腫了,到現在還沒褪。

  一吃東西,就會疼。

  蔣靜成見她放下筷子,就皺眉:「別浪費,吃完了。」

  他在部隊裡習慣了,吃飯從來沒剩下的。

  言喻是有人撐腰,心不慌。

  她抬頭對孟仲欽說:「爸爸,我臉疼,吃不下了。」

  孟仲欽看了她一眼,點頭,「那就少吃點兒。」

  孟首長也是當兵的人,年輕那會兒,誰要敢在他面前剩飯,他能把人罵地狗血淋頭。

  可言喻這模樣,他就剩下心疼了。

  他朝蔣靜成掃了一眼,淡淡說:「這不是還有你小成哥哥呢。」

  於是,蔣靜成一個人把整桶粥都喝完了。

  言喻就是皮外傷,醫生來查房的時候也說了,就是臉上的傷勢看著嚴重,其實明天就能出院了。

  孟仲欽聽完這才算放心。

  言喻見時間不早了,知道他還要上班,就趕緊催促他回去。

  「哥,你送爸爸回去吧,我這裡沒事的。」

  蔣靜成立即說:「我正好這兩天在休假,可以照顧言言。」

  他們出任務之後,都會有個短暫調整的時間。

  所以他這兩天確實有空。

  等送孟仲欽下樓的時候,三人一塊出去。

  比剛才他們上來的時候還要扎眼。

  因為周圍都是人,醫院也不是談話的地方,所以孟仲欽滿肚子的話,都沒地方說。

  到了車子旁邊,孟西南拉開車門。

  孟仲欽回頭看了一眼蔣靜成,一臉嚴肅了模樣,想了半天,還是說:「要注意影響。」

  蔣靜成知道他說地是早上的事情,正色道:「孟叔,是我不好。

  下次一定不會。」

  他這認錯態度,確實是挺好的。

  片刻寂靜,孟仲欽這才清清嗓子道:「最起碼,結婚之前不能這樣。」

  蔣靜成:「……」那結婚之後。

  他心底這高興地勁兒,剛衝上來,孟仲欽已經坐進車子裡。

  孟西南把車門關上,正好堵著車窗,回頭就給他一拳。

  這一下可沒留情,打在他胸口。

  孟西南低聲怒道:「老子把你當兄弟,你想著怎麼……」

  睡我妹妹這四個字,他堵在嘴邊沒說出來。

  結果,站在他面前的蔣靜成,悠然地替他接上了。

  「想著怎麼當你妹夫。」

  孟西南被他這不要臉地勁兒,給打敗了,罵了句:「草,丫滾蛋。」

  蔣靜成一改懶洋洋地勁兒,衝著他行了標準的敬禮,「大舅哥,慢走。」

  孟西南其實級別還沒蔣靜成高呢,所以他這便宜,真是占大發了。

  言喻挨打這事兒,網上是真瘋了一樣的。

  畢竟本來姑娘家出門在外,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事情。

  這事情性質太惡劣了。

  那個視頻是車載攝像頭拍下來的,所以畫面一點兒不抖,還特別清晰。

  發布視頻的車主,那天也是去醫院看朋友。

  他是正準備離開呢,接了個電話,時間有點兒久。

  結果就正好碰到這麼個事情。

  本來言喻只跟周卓請假,把事情說了遍。

  周卓那邊是要親自過來看她的,可誰知一個上午,全公司都知道了,言總監昨天在醫院遇襲了。

  視頻拍地太清楚了,況且言喻開地那輛保時捷,平時公司也有不少人看見了。

  也不知是有人上網爆料,還是網友扒皮厲害,一晚上的功夫,言喻的身份就被扒出來。

  聯合集團最年輕的大中華區公關總監。

  她年紀輕輕,就成了一家奢侈品公司的高管。

  再加上她在視頻里表現出來的臨危不亂,實在是太打動人了。

  結果她微博一下子漲粉幾十萬。

  這微博是公司給她申請的,早已經加V了,不過她沒怎麼用,都是交給助理處理的。

  此刻助理正給她發信息,問她要不要在微博回應一下。

  她正想著呢,突然病房門被推開,季啟慕一臉惱火地衝進來。

  可看見她的臉時,那惱火又變成了怒氣沖沖。

  「我這次一定不會放過我三叔的。」

  他的口氣裡帶著怨恨。

  言喻放下手機,聲音挺冷靜:「你三叔被放出來了?」

  季啟慕一愣,才知道剛才自己說漏嘴了。

  可他一想到視頻里,言喻差點兒被那兩個男人帶走,他就再也忍不住了。

  他說:「我哥之所以這次會來中國,就是因為我三叔被保釋成功了。

  他肯定會報復你和我哥兩人的,言言,你跟我們回美國吧。

  這次我來保護你,你說好不好。」

  病房裡很安靜,只有角落裡的加濕器,正在安靜地噴著白色水汽。

  窗外的陽光是那樣明媚又炙熱,仿佛能照亮這世界的每一處角落。

  可偏偏最複雜的人心,是陽光也不能到達的深處。

  季家這場爭鬥,她早已經牽扯到其中了。

  季家是美國的百年華裔豪門,可是當季啟復的父親因車禍去世,小輩當家,季家的幾個叔叔又怎麼會願意。

  其中反應最激烈的,就是季啟復的親三叔,季遠鴻。

  當年季啟復繼承家業沒多久,遭遇車禍,險些喪命。

  而這件事,就是和季遠鴻有關係。

  可是季家老太太卻不願相信,她的親生兒子會對孫子下手。

  甚至還有人替季遠鴻說話,指責季啟復是想排除異己。

  言喻依舊清楚地記得,那時候季啟復也是這樣躺在病床上。

  他在經歷過一場足可以要了他性命的車禍,多處器官受損。

  要不是那輛車是防彈的,只怕他會命喪當場。

  他對言喻說:我可以你給你想要的東西,和我演一場戲吧。

  言喻沒問需要演什麼戲,但她答應了。

  季啟復問她,想要什麼東西時,她只回答了一句:錢,我想要足夠多的錢。

  她接受季啟復的要求,假扮他的未婚妻。

  之所以選擇她,就是因為她是季啟慕的朋友,在那之前她和季啟復曾經見過面。

  一對男女,在經歷了生死考驗之後,走到了一起,多麼熟悉而又讓人感動的橋段。

  季啟復從不讓她曝光在外人面前,相反他們之間就連見面都是小心翼翼的。

  只能說越是對手越是了解,季啟復太懂季遠鴻那種疑神疑鬼的性格。

  知道自己越是藏著掖著,季遠鴻反而越會當真。

  於是季遠鴻謀劃了一場綁架,企圖用言喻來威脅他。

  最後,他們成功地把季遠鴻送進了監獄裡。

  季啟慕見她不說話,還以為她是生氣了,立即解釋說:「我哥本來是要看你的,但是他也病了。

  醫生不許他下床,你別生我哥的氣,他真不知道三叔還是這麼喪心病狂。」

  言喻搖頭,「我和季先生是公平交易。

  我當初是因為錢,才牽扯到他們之間的爭鬥當中。」

  季啟慕愣住,因為他第一次清楚地知道,言喻為什麼要假扮他哥哥的未婚妻。

  之前他一直都不懂,也生氣地追問過。

  可她從來不說。

  他輕聲問:「你很需要錢?」

  言喻望了一下窗外,北京的天空難得這麼藍。

  「我有個哥哥。」

  她說。

  季啟慕點頭,他知道,他還在醫院見過呢。

  可他不知道的是,言喻下一句卻是:「他叫成實。」

  「我想讓他一輩子都平安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