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你不要命了?」
言喻仰頭看著他,夜空中清輝溫柔地撒進房中,落在他的肩上。
高大英俊的男人,只穿著一件單薄的襯衣,淺淡的綠色。
「可是護士不讓我進來看你啊。」
滿肚子的火氣,氣他不要命,十三樓都這麼胡鬧。
可是一句話,就像是陡然吹進心底的涼風,那些疼痛和輾轉反覆無法安睡的燥熱,在這瞬,煙消雲散了。
她剛想開口,卻被面前的人,打橫抱了起來。
「地上涼。」
剛才著急給他開窗子,言喻赤腳下床的。
屋子裡沒開燈,可是借著月光清輝,她看著他的眼睛,漆黑的眸子,亮堂地逼人。
她被放在床上的時候,蔣靜成起身走到旁邊。
言喻微愣,拍了下床鋪,問道:「你不上來?」
蔣靜成是想拿紙巾給她擦擦腳,結果一轉身,就聽到這姑娘邀請的話。
身後坐著的人,可是他心心念念的姑娘,從他開始喜歡一個姑娘開始,滿腦子想的都是她。
就連午夜醒來時,夢中那個在他身下輾轉的姑娘,只有她。
明知道她說地可能不是他想的意思,可血還是一下子沖了下去。
都這會兒了,她臉上因為塗了傷藥,一股子藥膏味道。
可蔣靜成心裡頭那團火,就是下不去。
他連給言喻擦腳的時候,都不敢坐地近。
生怕一個沒忍不住,化身禽獸。
「疼?」
他給她擦腳,她身子直後縮。
一雙長腿穿著寬鬆病號服,搭在他的腿上,她腳踝太細了,褲管又松,看起來特別地柔弱,讓他就想護著,疼著。
言喻低聲否了;「不疼,就是癢。」
她怕癢,特別是腳心,碰一下都一個勁地想後縮。
蔣靜成給她擦好了,就給她蓋了被子,坐在床邊說:「睡覺吧,先休息。」
言喻身上被打地厲害著,別看她也把人打地上了手術台,可那人是倒霉,被甩棍抽到了重要部位。
言喻身上的這些傷,全都是被這兩人的拳頭砸出來的。
這會兒躺下去,輾轉反側,哪裡還睡得著。
更何況,蔣靜成就坐在她旁邊看著。
見她半天也不睡,蔣靜成低聲問:「睡不著?」
「嗯,」言喻應了一聲,又問:「小成哥哥,你什麼時候回去啊?」
「等你睡著了的,」他聲音又沉又穩,聽地叫人特別安心。
言喻是真的睡不著,往旁邊挪了挪,拍拍床鋪說:「要不你也上來躺一會兒吧?」
小姑娘聲音挺小聲,像是低語,連拍著床鋪的東西,都輕輕地。
蔣靜成坐在床邊,心底真要嘆氣。
他不是柳下惠,也沒打算當。
可要叫他在這時候,要叫他對小姑娘下這手,他又捨不得。
人是躺了上去,堅硬的胳膊自動從她的枕頭,被她墊在腦袋下面。
她像個一團小貓,窩著靠在他懷裡。
蔣靜成突然想到那個視頻,那裡面她兇狠又孤勇,明明一個人面對兩個壯漢,卻沒露出在一絲軟弱和怯意。
和此刻他懷裡窩著的這小姑娘,判若兩人。
可蔣靜成是真心疼,想問的太多,又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開始問。
他想知道,為什麼那個柔順溫和的言言,會變成如今這個孤勇又強悍的姑娘。
不是覺得這樣的變化不好,而是心疼。
他抱著她,另一隻手撫著她的後腦勺,「是不是疼地睡不著?」
蔣靜成自己摸爬滾打過來的,身上連傷疤都不知道多少道,更別提是這種皮外傷。
疼起來的時候,在床上一宿一宿地睡不著。
明明就是一句挺尋常的關心,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是他問的緣故,言喻就覺得特別委屈。
從出事到這會兒,警察帶她來醫院,一個勁地問她哪裡疼。
邵宜在急診遇見她,擔心地拉著她一個勁地問。
甚至孟西南過來的時候,見著她這慘樣,氣得差點兒殺人。
言喻都沒覺得委屈,冷漠又孤獨地挺著。
畢竟,她連槍傷都受過。
這幾年來,她也挺過來了。
可蔣靜成這句話問完,她眼眶紅了,那股子淚意,來地太快。
她伸手偷偷拽著他衣裳前襟。
「特別疼。」
她這話說完,蔣靜成額頭微低,抵著她的額頭。
片刻,又偏過頭,在她眼瞼上親了親,「我親親,就不疼了。」
他的吻又輕又軟,像是羽毛一樣,撓在她心頭。
可卻沒把那股子委屈安撫下去,反而越發洶湧,這股子情緒叫她自己都說不清。
她嘟囔;「再親一下。」
蔣靜成驀然一笑,正準備伸手點一下她額頭。
誰知道身子微動,兩人的身體貼地更緊。
於是他藏著的某處反應,就那麼直直地頂到了言喻的腿上。
懷裡的姑娘早已經不是十六歲。
兩人俱是一僵,片刻後,言喻直板地聲音響起:「好像親完了。」
……
蔣靜成幾乎是咬著牙齒一字一頓地說:「言喻,你、找、死、是、吧?」
孟西南一早就起床了,叫王嫂把早飯裝進飯盒裡,給他帶上。
王嫂還笑著問,是不是覺得家裡的飯菜比軍隊裡食堂的好吃。
他點頭,正巧宋婉也進來了,看著他提著食盒,問了一句。
孟西南含糊地說了句,宋婉也沒怎麼放在心上,反倒是叮囑她:「那邊房子已經收拾好了,你這周去言言的酒店,幫她搬家。
哪有天天住在酒店,不住家裡的道理。」
聽她提到言喻,孟西南有點兒心虛,應了一聲,轉身就準備離開。
誰知他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身後傳來一個沉穩地聲音;「西南,你等等。」
「爸,」孟西南看了一眼孟仲欽。
「今天老李請假了,你送我一程,」孟仲欽身上軍裝穿地整整齊齊,即便過了五十,身板依舊筆直如松。
孟西南還想著要怎麼回絕,可孟仲欽已經下樓,比他還先一步出門。
父子兩到了車上,孟西南認命地把飯盒放在副駕駛座上,等著先把父親送到辦公室,再去醫院。
可誰知出了門,他剛想往左開,身後孟仲欽的聲音緩緩響起:「不是要去醫院的。」
幸虧他車速不快,及時穩住了。
「您知道了?」
這事兒言喻是說過的,一定不要告訴爸媽。
孟西南也沒打算告訴他爸,因為他準備找到幕後指使這兩人的人,然後弄死。
他怕他爸攔著他們。
說真的,外人都覺得孟西南這個哥哥,相較於孟清北,沒那麼喜歡言喻。
可是人心真的那麼簡單嗎?
十四歲之前,清北是他的親妹妹。
十四歲之後,言喻是他的親妹妹。
人的感情不會一下子就撕裂開的,他也掙扎糾結過。
可是後來發生太多事情了,清北變了,言言也變了。
只是清北變得叫他不認識,而言言變得叫他更心疼。
孟仲欽指著前面,說:「好好開車。」
孟西南不敢吱聲,這回乖乖開車往醫院去了。
路上的時候,孟仲欽倒是吩咐了一句:「這事兒先別讓你媽知道。」
「您是怎麼知道的?」
孟西南好奇地是這個。
可坐在身後的人,靠在椅背上,看著窗外不斷閃現的街景,聲音那樣溫和;「自己的女兒,能不知道嗎?」
父子兩個人到了,是真惹眼。
特別是孟仲欽軍裝上扛著的軍銜,父子兩低調又低調了,還是惹得旁邊人猛地朝這邊看。
病房是孟西南親自安排的,所以他提著食盒,在前頭領著路。
到了門口,醫生正在隔壁查房,這還沒查到這邊。
他直接就推門進去,堵在門口。
身後的孟仲欽皺眉,剛想訓斥他別堵著門,可他一偏頭,就從兒子高大的身影旁,看到病房裡的床上,躺著的兩個人。
蔣靜成其實早就醒了,可懷裡的姑娘還沒醒。
她昨晚是真疼地厲害,兩人說話說了好久,一直到她累地睡著了。
此刻言喻就擱蔣靜成懷裡窩著,手掌抓著他軍襯的前襟,抓地衣裳皺巴巴的。
孟家父子兩進來的時候,蔣靜成正小心地準備把小姑娘的手拿開。
他是準備給她去弄點兒早餐的。
沒想到被抓個正著。
孟西南瞪著他,蔣靜成一臉無辜,手裡還握著言喻的手。
可叫他還沒想到的是,孟西南背後探出一隻手,把他推開了,孟仲欽就那麼出現在蔣靜成面前。
這會兒他心底可再沒剛才看見孟西南的輕鬆。
「還不下來?」
孟仲欽口吻不善地說。
蔣靜成立即起身,可他一動,言喻抓在手裡的衣裳沒了,動靜大地把她吵醒了。
小姑娘揉了揉眼睛,還是困,模模糊糊地問:「小成哥哥,你不睡了嗎?」
蔣靜成:「……」我還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