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捧著天狐稱去了樓上,這次他將木盆裡面的鴨子和鵝從清水中撈了出來掛在了露台上的竹竿上。等到食材表皮的水滴得差不多之後,他稱了稱食材的重量。
妖界的鴨子比老家的果然重了不少,老家一隻鴨子三斤左右,而妖界的鴨子有四斤。杜衡現在已經不糾結討厭的度量換算了,他現在做東西都跟著天狐稱稱出來的重量走。
兩隻鴨子八斤多,兩隻鵝就更霸氣了,兩隻鵝加起來有十二斤。
杜衡提著比他胳膊還粗的鵝脖子對笑笑感慨著:「笑笑,你說妖界的這些鴨子和鵝吃什麼長大的?」
笑笑正在扯蠶豆吃:「啾啾~」他不知道呀,他又不是鴨子。
經過『縝密』的計算,醃製這些食材需要用一斤半左右的鹽。杜衡又抱著天狐稱去了廚房中,有了天狐稱,他相信他一次就能做出成功的鹽水鴨和鹽水鵝來。
鍋中升起了火,杜衡將稱好的一斤半食鹽倒入了溫熱的鐵鍋中,鐵鍋要保持乾爽,裡面不能有水,炒製鹽粒的時候火也要小。
等到鹽粒微微熱了之後,他將準備好的一兩半花椒和八錢八角給倒入了鍋中。炒勺細細的攪拌著鹽粒和香料,杜衡仔細的觀察著鍋里的花椒鹽的顏色,等到顏色微微發黃時,鹽粒中的水分就被炒干,香料的香味也被激發出來,那時候就能出鍋了。
沒一會兒杜衡就將炒好的花椒鹽盛在了乾燥的瓷碗中,微黃的花椒鹽散發著一股香味。杜衡捏起裡面的八角看了看,八角已經被炒得又干又脆,輕輕一掰就能將它們掰成小瓣了。
趁花椒鹽冷卻的時候,杜衡要調老滷了。
鹽水鴨是一種滷味,可是又和其他的滷味不一樣。它需要在滷料中長時間浸泡才能使味道充分進入到鴨子內部,可是它又不能長時間燉煮,不然肉質就不夠柔嫩了。
這難不倒杜衡,老家那麼多食客長年累月積攢下來的經驗太多了。只要時間充足,他能把鴨子骨頭都鹵出味道來。
老鹵用的調味料和他平時用來滷肉的差不多,只是他沒有在湯底中加鹽。鍋底的火焰不急不慢的舔著鍋底,鍋中的滷水需要煮半個時辰放涼了之後才能用來滷製食材。
這段時間,他正好可以用已經微涼的花椒鹽把鴨子和鵝都給醃製了。杜衡端著碗和木盆就去了樓上,笑笑叼了幾個李子緊跟著杜衡的腳步上了樓。杜衡偶然一回頭,他噗嗤一聲笑出來了。
他身後跟著笑笑、小餛飩和兩隻小雞,四隻毛茸茸看到他停下來,都歪著腦袋看著他。杜衡恨不得把手裡的東西丟下來,然後挨個兒揉他們一頓。
鴨子和鵝的外皮已經幹了,摸起來涼涼的。杜衡提著它們的脖子把它們放在了大木盆中,他抓著花椒鹽往它們的皮膚上均勻的塗抹著,一邊塗抹,他還一邊揉著皮肉。
塗抹也是有訣竅的,肉少的地方,比如脖子腦袋和爪子,用的花椒鹽就要少一些,不然醃製出來一股子鹹味,口感就不好。而肚子上肉比較多的地方就要多塗抹一些,這樣才能醃製得入味將腥味和油膩逼出來。
不光要塗抹外皮,還要塗抹肚子內部。杜衡拿到的食材都是雲煙樓的大廚已經清理好的,為了維持賣相,雲煙樓的大廚沒有將食材開膛破肚,而是從屁股的位置掏了個洞。食材肚子裡面只留了肝臟心臟,腸子之類的都被掏空了。
內臟已經被杜衡提前扒出來放在樓下了,等下滷製的時候可以把四副心肝都丟到鍋裡面去一同滷製。
醃製內里的時候不太好操作,杜衡抓著花椒鹽從開出的洞向著裡面抹去,他低著頭不由自主的放出了神識力求他的每一把鹽都均勻的抹到了食材內部。
要是讓其他修士看到這個場面,他們一定會笑出聲來。沒見過誰會將靈氣和神識用在處理食材上面的,這不是殺雞用了宰牛刀嗎?
然而杜衡和他身邊的毛茸茸們都沒覺得哪裡有問題,除了小餛飩爬不上露台上的欄杆之外,年年歲歲還有笑笑都蹲在了木盆旁邊圍觀他做菜呢。杜衡只要一抬頭,就會看到三雙亮晶晶的眼睛。
碗裡的花椒鹽要全部用上,不然醃製出來的味道就會差了些。杜衡將四隻食材都抹上了鹽後,就將它們留在了木盆中,放在了露台上。等到老滷煮好了放涼了,這四隻鴨子就能下老鹵醃製了。
杜衡抬頭看了看院子外的靈田,他現在已經有了兩片靈田了,新開墾出來的靈田中還沒來得及種什麼東西。趁著做菜的間隙,他準備去靈田中種點能吃的東西。
沒一會兒杜衡提著一兜子種子下了樓,這是一包南瓜種子。杜衡雖然不太愛吃南瓜,但是沒有食物的時候用南瓜來對付一頓也是挺不錯的選擇。更何況南瓜全身都是寶,南瓜藤南瓜花都可以吃。夏天要是沒菜的時候,摘上幾根藤就能做一碗湯了。
種南瓜和種其他的東西不一樣,種南瓜不需要很多種子,也不需要將它們均勻的灑在田中。
南瓜是一種需要空間的作物,最好能有點架子或者杆子讓它們攀爬。杜衡不準備把第二片靈田都讓給南瓜用,他只打算給它們一點邊邊角角,讓它們自由發揮。
他在靠近路邊的地里刨出了一個坑,然後在坑裡面丟了二三十粒瓜子。瓜子丟進去之後蓋上一層淺淺的土,再澆上一點水,接下來就等種子發芽啦。等到南瓜苗破土而出,長出第一片小葉子的時候就能移栽啦。
杜衡怕年年歲歲他們玩耍的時候不小心把他的瓜子給翻出來,他圍著坑用細竹枝密密麻麻的圍了一圈,一邊圍他還一邊對年年歲歲說道:「這裡面的是南瓜種子哦,你們玩耍的時候不要影響它們哦。等以後長出大南瓜,我就蒸南瓜給你們吃好不好」
年年歲歲互相看了一眼,然後嫌棄的嘰嘰了兩聲。
將南瓜種子種下了之後,杜衡背著籮筐往桃林走去。桃林旁邊靠著小溪,杜衡準備在桃林低洼的地方種點芋頭。
他不愛吃芋頭以前也沒關注過怎麼種,但是鳳歸他們喜歡,杜衡想著他可以試試。
桃花已經謝了,留下了一個個拇指大小的毛桃子。微風過處,樹葉沙沙作響,毛桃子們就從葉子中探出頭來。再過一兩個月,杜衡就有桃子吃了。
桃林中還有一株梅子樹,一開始杜衡還沒認出來這是梅子。還是看到果實後,他才認出了這是一株梅子樹。梅子樹靠近小溪,大半個樹梢向著小溪的方向探去。
杜衡要將芋頭種在梅子樹附近,這附近有一條淺淺的水溝。杜衡刨開水溝中淤堵的枯枝爛葉將它們堆在了梅子樹下,沒一會兒他就得到了一小片濕潤肥沃的土地。他背對著小溪的方向挖出了兩路淺淺的窩,然後每隔三尺放下一兩粒芋頭種。他不知道自己這麼種到底對不對,他記得以前杜媽媽種芋頭的時候,芋頭上面已經長出了嫩芽。而他放進去的芋頭們都是他吃剩下的小芋頭,一個個圓滾滾毛乎乎的。
杜衡將芋頭們放在窩中,然後蓋上了一層泥土。種芋頭的地方看著比其他地方要高一些,梅樹下出現了二三十窩淺淺的小土堆。
杜衡看了看土堆們,他嘗試著往芋頭們身上輸送了一些靈氣。等到他累的呼哧呼哧直喘氣的時候,芋頭們終於從泥土中冒出了尖尖的芽。碧綠的芋頭苗像荷葉一般,看著挺好看的。
這時候小餛飩猛地從杜衡的身邊衝到了溪水旁,他對著南山的方向發出了低聲的威脅聲。
杜衡回頭一看,對岸一片蕨菜林,他什麼都沒看到。他本想放出神識,卻突然想到玄御說的話,玄御說過繞著村子的石頭河中有守護村子的陣法,想要窺探村子的妖修都會被陣法擋住。
杜衡的修為還沒有高到能穿透陣法的地步,他細細的看著蕨菜林,蕨菜中似乎有東西,有幾處的蕨菜動得很快。
杜衡摸了摸小餛飩的頭:「沒事沒事,可能是野兔子,它們過不來的。」
臨河的蕨菜動了動,一隻動物鑽了出來。那動物長得像猩猩,可是卻長著白色的腦袋和紅色的四肢,它蹲在杜衡對面和杜衡隔水相望。
杜衡有些疑惑:「山上的……猴子?」
小餛飩壓低了身形發出了叫聲,小餛飩已經長成了中等身材的狗子,叫聲也不像小時候那樣奶聲奶氣了。小餛飩的叫聲提醒了杜衡,杜衡蹲下、身子摸了摸它的腦袋:「沒事沒事,它過不來。」
妖獸過不來,可是餛飩卻能衝出去,杜衡覺得手裡一空,餛飩已經像是離弦的箭一樣沖了出去。小餛飩像是一道黃色的旋風,它靈巧的踏著水面上的石頭直奔對岸的猴子而去。
猿猴的身形比餛飩大了好多倍,杜衡站在對岸嚇得面色都白了:「餛飩!回來!」
獵犬的天性讓小餛飩衝著獵物而去,然而杜衡只看到了巨大的身形差異,情急之下杜衡祭出了他的飛劍。
看著餛飩快要衝過石頭河,對岸的猿猴竟然轉身就躲向了蕨菜林。猿猴進去之後,餛飩也衝進了蕨菜林。杜衡的飛劍還沒飛過石頭河,餛飩已經不見了身影。
對岸什麼聲音都沒有,杜衡心急如焚。他的神識穿不透河流,他不知道對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餛飩要是受傷了怎麼辦啊?!
杜衡只思考了片刻就做出了決定,他要過河去救小狗!
就當杜衡準備飛身而起的時候,景楠一把摁住了他的肩膀:「忘了我對你說的話了?」
杜衡不知道景楠怎麼到他身邊來的,他著急的指著對岸:「小餛飩它追著一隻猴子跑了!它不會受傷吧?」
景楠揣著手說道:「沒事,不用為它擔心。下次你到桃林中來看到對岸有異象,別說是一隻猴子,就算是看到我和玄御他們站在對岸喚你過去,你都不能去。你可以放出小餛飩,哪怕你放出笑笑都可以,只有一點,你自己不能過去。」
杜衡還在擔憂:「可是……」
景楠伸手摸了摸杜衡的腦袋,他溫柔的笑著:「沒什麼可是的,南山上面的妖獸花樣百出。現在的你還抵擋不住它們,等你結丹了,化嬰了,我和玄御會一點一點的教你認識山上的那些妖獸。到時候就算你想要去南山,我們也會陪著你去。」
杜衡還在擔心小餛飩:「可是我的狗……」
景楠淺笑道:「你要相信它,它可是有著靈獸血統的狗子,一般的妖獸傷不了他。」景楠低頭看了看旁邊的芋頭:「你在這裡種了芋頭啊?種的不錯啊。就是這裡的樹有點遮太陽,我幫你把樹給砍了?」
杜衡連忙阻攔:「砍了做什麼?我能不能種起來還是未知數,怎麼能砍了已經結果的樹呢?而且你看這棵梅子樹,上面結了好多梅子,再過一段時間,我就能做青梅酒了。」
景楠詫異的看向梅子樹:「這東西……能做酒?」景楠滿臉都寫著不信。
杜衡拍著胸口:「相信我,我做過梅子酒。如果你不喜歡梅子酒,我還能做鹽漬梅子,做蜂蜜梅子。就算當小零食吃都是很不錯的。」
景楠揣著手嘆了一聲:「你為什麼不早點出現。」
杜衡一頭霧水:「啊?」
景楠道:「以前林子裡面好多這種樹,結出來的果子酸唧唧的,笑笑都不愛吃。到了落果子的季節,滿地都是果子。」
杜衡聽了也心痛:「哎呀,浪費了!不過今年不會浪費了。」他會好好的把一樹梅子給做成好吃的,一粒梅子都不會浪費的。
這時候河對岸的蕨菜林動了動,小餛飩一身血的站在河對岸。杜衡一驚:「小餛飩受傷了!」
景楠飛身而起落到了小餛飩身邊,他彎腰檢查了一下餛飩揚聲對杜衡說道:「不是餛飩的血,是妖獸的。」
景楠往蕨菜林裡面走了幾步,他回頭問杜衡:「杜衡,你吃過朱厭嗎?」
朱厭?朱厭是什麼東西?
景楠仿佛看出了杜衡的疑問,他解釋道:「就是剛才你看到的那個猴子。猴子被小餛飩咬死了。」
杜衡:!!!
等杜衡再一次抱住小餛飩的時候,小餛飩激動得在杜衡懷裡嚶嚶嚶。杜衡上下檢查了它的毛,黃色的狗毛被大量的血跡粘成了一綹一綹的,好在這些血跡都是朱厭的,不是餛飩的。
餛飩身上腥臭難聞,愛乾淨的狗子成了一條小髒狗,杜衡準備回去就給它洗澡去。
然後他轉頭看向被景楠拖回來的朱厭,他陷入了兩難的境地。朱厭的脖子被小餛飩給咬斷了,天知道小餛飩這么小的嘴巴怎麼能咬斷這麼粗的脖子。死不瞑目的朱厭全身都是血,它的四肢扭曲著躺在樹下,膽子小的人看一眼都要做噩夢的。
杜衡遲疑著:「這個……不是保護動物吧?」
景楠愣了一下:「什麼?保護什麼?」
杜衡拍了拍腦門,他真是傻了,這是在妖界,怎麼會有保護動物這一說呢?只是他真的不知道如何料理朱厭,別說吃它了,今天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妖獸。
朱厭散發著腥臭的味道,杜衡恨不得躲得遠遠的。可是本能告訴他,這麼大一團肉要是浪費了,食物大神會懲罰他的!
杜衡有些為難:「我以前沒做過猴子……不,朱厭。」這東西擱在老家怎麼也是個二級保護動物吧?要是吃了它,保證牢底都能坐穿。
而且……這死不瞑目的樣子太猙獰了吧?杜衡可不敢宰殺!
景楠看出了杜衡的糾結,他手一揮將朱厭收到了儲物袋裡面:「等小玉回來讓他收拾。你到時候就把它當山膏一樣料理了就完事了。」
杜衡這才覺得舒服了些,他疑惑的看向景楠:「你不是在睡覺嗎?睡醒了?」
景楠哼了一聲:「要不是我攔著你,這會兒你都被南山的那群妖獸撕碎了。我能睡得安心嗎?」
杜衡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下次我記得了。」他開心的摸摸小餛飩的腦袋:「我們家的小餛飩這麼厲害,以後有它跟著我,我再也不怕了。」
小餛飩呼哧呼哧的伸著舌頭舔著杜衡的手,景楠嘴角只抽:「噫,可別在我眼前炫了,快去洗澡去,髒死了。」
一番折騰之後,老鹵也煮好了,杜衡將老鹵舀在了木桶里放涼。等到老鹵放涼,他就能將醃製好的鴨子和鵝洗去身上的花椒鹽浸泡到老鹵中醃製了。
杜衡抱著小餛飩站在院子外頭的靈泉中,小餛飩垂著腦袋任由杜衡給他搓洗皮毛。笑笑他們蹲在旁邊圍觀。
杜衡一邊洗狗一邊和他說話:「餛飩,你今衝出去保護我,我很開心。只是你沒聽我的話,你這是全身而退回來了,要是你不敵猴子受傷了怎麼辦?太莽撞了啊,再有下次不聽話自己跑出去追獵物,我就揍你了啊。」
小餛飩哼哼著,他伸出舌頭舔著杜衡的手背。杜衡握住了它的下巴掰開了它的嘴巴:「讓我看看我們餛飩的牙齒,你還是個小奶狗呢,怎麼放倒那麼大的猴子的?我都嚇死了。」
餛飩的牙不鋒利,杜衡看了一會兒都沒能想得出它是怎麼咬斷猴子的脖子的。還是等玄御回來解惑吧?
等餛飩洗過澡後,它又成了一隻黃呼呼毛茸茸乾乾淨淨漂漂亮亮的小黃狗了。午後的陽光落在它身上,餛飩的毛髮就像散發著金光一樣,沒一會兒小餛飩就和兩隻小雞蹲在牆角下曬著太陽睡著了。
老鹵現在涼了,杜衡將沖洗了花椒鹽的兩隻鵝和鴨子浸到了木桶中。怕醃製得不夠均勻,杜衡還在最上面的鴨子身上壓了一個大碗。
做好了這一切之後,他將木桶提到了露台上去。等醃製一個時辰之後,他就能煮鹽水鴨和鹽水鵝了。
杜衡覺得他的生活過得忙碌又充實,等他從沛竹林出來再洗漱一番,一個時辰就過去了。
今天在沛竹林呆的時間比平時多了一炷香的功夫,杜衡覺得很滿意。他煮鴨子的時候都在哼著歌,心情極好的樣子。
煮鴨子的時間不需要太長,只要一炷香加一盞茶的功夫就能好,而且煮的時候水要保持滾而不沸的狀態。若是時間太長,鴨肉和鵝肉就老了,若是讓水沸騰,鴨皮和鵝皮又容易破損。
想要做出皮白肉嫩回味無窮的鹽水鴨可是技術活,時間耐心缺一不可。
鍋中出現了一層金色的油花,油花中飄著蔥結和薑片。誘人的香味很快就飄出了院子,景楠嗅著香味就進來了:「哎呀,好香啊,我聞到味道了。」
杜衡笑道:「剛剛煮好你就來了,來,吃個鴨腿。」
杜衡從鍋里撈出了一隻鹽水鴨懸在鍋上濾水,等到鴨身上的湯汁不再滴滴答答的落下時,他將鴨子放在了案板上。
長長的鴨脖子被杜衡扭向了鴨身子,他一刀就將鴨脖子連同鴨頭斬了下來。咚咚咚幾刀之後,盤子中就出現了半盤脖子。
杜衡摁著刀背,刀尖對著鴨脯的位置,手起刀落之後鴨子被他分成了兩半。從切開的剖面上,景楠看到了鴨肉清晰的紋路。
鴨皮是白色的,本來這種鴨子會有很多肥油,之前做烤鴨的時候景楠就看到過鴨皮下厚厚的一層脂肪。然而做成鹽水鴨之後,肥油反而沒多少。鴨皮看起來很薄,下面便是厚厚的鴨脯子。
鴨脯子若是處理不當會有膻味切肉質特別厚,可是眼前的鹽水鴨,切開之後還能看到灰色的鴨肉上流淌的汁水。鴨肉還帶著鍋里的熱度,切開之後還在微微的冒著熱氣。
杜衡拎了半隻鴨子放在案板上,他一刀將鴨腿給切了下來放到了旁邊:「景楠吃鴨腿呀。」
鴨腳已經被杜衡提前剁了下來,靠近腳踝的部分肉不多,只有一層薄薄的皮和筋連著。鴨腿上有一團結實的肉,這團肉比杜衡的拳頭都要大。修真界的鴨子們都好能幹,一個個的長得膘肥體壯的。
景楠捏著鴨腿左看右看,他嗅了嗅鴨腿,一股咸鮮的味道悠然入鼻,鴨子的膻味他一點都聞不到。熱騰騰的鹽水鴨腿在勾引著景楠,景楠要是不咬一口都對不住它這麼賣力的炫耀。
景楠笑道:「往常你都會把鴨腿留給笑笑,今天怎麼突然給我了?」
話音一落,景楠就看到了蹲在案板旁邊啃著另一隻鴨腿的笑笑。笑笑一嘴就包住了整隻鴨子,他微微的歪著頭看向景楠,嘴巴裡面露出了半截骨頭:「啾?」
景楠咬了一口鴨子:「哦,沒什麼。」
鴨肉一入口,景楠就停不下來了。鴨肉很柔軟,不咸不淡。咬上一口,柔韌的外皮裂開露出內里灰褐色的瘦肉。瘦肉又酥又嫩,現在剛出鍋,撕開一塊之后里面還有流淌的湯汁。
景楠品嘗了幾口之後讚不絕口:「好吃,肥而不膩鮮嫩可口。我喜歡這個味道。」
杜衡笑眯了眼睛:「我就知道你會喜歡這個味道!你一向喜歡咸鮮口的東西,怎麼樣?就算夏天吃這個都不會覺得膩吧?」
景楠啃著鴨腿:「嗯,好吃。南山那邊有很多野鴨子,明天我們多捉一些回來,你多做點放著,我覺得小玉和鳳歸也會喜歡這個味道的。」
杜衡想了想:「好啊,明天去南山那邊看看,要是有肥肥的鴨子,我們就捉幾隻來。」
鹽水鴨深得景楠的喜愛,沒到晚飯時間,他一個人就幹掉了半隻,吃出的骨頭堆在桌上乾乾淨淨的。
鹽水鵝的味道和鹽水鴨差不多,但是口感上還是有點差別的。鵝肉沒有鴨肉這麼軟嫩,吃起來要比鴨肉稍微糙一點。但是這不影響景楠對鵝脖子和鵝頭的愛。
吸飽了滷汁的鵝頭皮是脆的,那一根舌頭咬在嘴裡又軟又韌。等細細的將鵝頭上的肉和皮都啃光之後,在磕開天靈蓋吸出那一口骨髓。景楠終於圓滿了,他終於理解了鳳歸為什麼會愛吃腦花了。這種綿密香滑的口感真的太贊了!
而且鹽水鴨和鹽水鵝不辣,景楠細細的品了腦髓之後只覺得滿口留香。要不是他及時收手,可能鵝頭鴨頭都會被他給啃了。
吃了鵝頭之後的景楠下定了決心:「明天我們一定要去南山那邊捉幾隻鴨子。要不然讓雲煙樓的廚子送點食材過來。這個鹽水鴨和鹽水鵝好吃,咱明天能繼續吃嗎?」
杜衡哭笑不得:「好,我今晚再翻翻儲物袋,要是找到鴨子或者鵝,我都給你鹵成鹽水鴨怎麼樣?」
景楠吸著爪子又忍不住去拿起一塊鵝脖子啃了起來:「嗯!好的!對了,鵝肝也好吃,再切一個給我嘗嘗呢。」
鵝肝鴨肝也經過了滷水的浸泡,只是它們不能和身體一樣在滷水中燉煮那麼久。最多只能燉煮一盞茶的功夫就要撈出來,鵝肝鴨肝細膩,吃起來軟糯,一點異味都沒有。
景楠一個不小心就幹掉了兩副心肝。杜衡只是覺得有點遺憾,要是鵝腸子和郡肝也留著,景楠肯定會愛上那個味道。
等到了吃飯的時候,酒醒的溫瓊又誇了一遍鹽水鴨和鹽水鵝,她喜歡啃邊角料,整個晚上就看到她如痴如醉的在啃脖子和爪子了。有了鹽水鴨做葷菜,景楠也不叨叨了,哪怕晚上吃的素菜還有中午剩下的,他也開心的把飯給吃完了。
杜衡看了看他滷製的食材,鴨子沒了一隻,鵝沒了半隻,所有的脖子和腦袋都沒了,大碗中只剩下了鵝和鴨光禿禿的身體。這世道,大家都喜歡邊角料,真正的肉反而沒人吃了嗎?
晚飯之後杜衡看著暗下來的天空,他又開始擔憂玄御了。也不知道玄御什麼時候回來,今天他遇到了朱厭,也不知道玄御在路上會遇到什麼妖獸。
杜衡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在揉油皮。他現在有很多牛乳能做好多奶製品,冰箱裡面已經存了好多雙皮奶了。杜衡想著試試蛋撻,他懶得做黃油,做出來的蛋撻也是中式那種咬一口會掉渣的蛋撻。
在老家的時候,他試過做連鎖店的那種蛋撻,可是無論怎麼做,蛋撻皮做出來總感覺和賣的差了些味道。後來無意中他吃了一家西點店的蛋撻,那家的蛋撻就是用中式的酥油皮和水油皮烤制的,烤出來的蛋撻外酥里嫩。杜衡第一次吃就驚艷到了。
之前給笑笑做小雞酥的時候,杜衡就做過油皮。上次做點心的時候他沒有烤箱,小雞酥們都下了油鍋。這次有了烤箱,杜衡覺得他能做出不錯的蛋撻。
水油皮和酥油皮做好了之後,杜衡按照做小雞酥的方法用水油皮裹住了酥油皮。之前做小雞酥的時候是在裡面裹上了鹹蛋黃,然而這次杜衡卻將油皮們均勻的摁在了花朵形狀的模具中。
那是他用來做雞蛋糕的模子,原本他想著重新做模子的,可是當他打開儲物袋看到他這段時間做出來的大大小小的模子。他有了個深刻的理解——一入烘焙深似海。
他的儲物袋裡面亂七八糟的模子一大堆,看到這些模子他告訴自己,該收手了,不能再繼續做模子了。能省就省一點吧。
他將油皮均勻的摁在了模子的邊緣,底部的油皮要稍微薄一點,這樣起酥會好一點,邊緣的只要均勻就行了。
有靈氣的幫忙,杜衡很快就做好了兩個模子的蛋撻皮。接下來只要將蛋撻液倒入到蛋撻皮中了。
說起來,杜衡這段時間做了淡奶和煉乳。淡奶就是牛奶加熱後水份蒸發掉一半後得到的奶,這樣的奶更加的醇厚濃郁。用來做奶茶或者做點心都很好。
過濾淡奶的時候,杜衡還得到了一團奶酪,將來要是他有心情做麵包,可以將這團奶酪揉進去。
煉乳則是牛奶加糖後加熱攪拌得到的產物,做好了之後顏色微黃質地濃稠口感香甜,用來抹在糕點上真是太美味了。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其實挺耗時間的。要不是有玄御的陣法,杜衡也不知道要守在爐子前面到什麼時候。做好的煉乳太甜蜜了,杜衡沒看住,笑笑就幫他幹掉了一碗。
做蛋撻液裡面就需要添加淡奶和少量的煉乳,杜衡不記得他是從哪裡看到的方子。在沒做蛋撻之前,他就在模子裡面倒了水稱了一下重量。老家的蛋撻一個有二兩,他的模子比較大,做出來的蛋撻一個就有四兩,每個蛋撻裡面光需要倒入的蛋液就有二兩多。
他點了點做出來的蛋撻皮的數量,兩版模子能做五十四個蛋撻。這麼多的蛋撻,需要接近十一斤的蛋液。
杜衡討厭做算術題,但是做西點最重要的就是配方,多一點少一點出來的味道就不一樣。他算到頭禿,才算出了需要的純奶、白糖、煉乳、雞蛋和淡奶各自需要多少分量。
看著杜衡雙目充血的在紙上勾勾畫畫,笑笑蹲在椅子上一頭的霧水。不知道是不是他錯覺,他覺得自從杜衡開始揉面的時候,他就被杜衡無視了。
最終杜衡興奮的舉著紙喊道:「出來了!!嘿嘿!!」只見紙上亂七八糟的寫著牛奶三斤七兩,糖八兩,蛋兩斤八兩,煉乳四兩,淡奶三斤二兩。
笑笑沉重的嘆了一口氣,何苦呢?這不是自己在折騰自己嗎?
杜衡很快用天狐稱將所有的材料都稱出來了,他取了個木桶將材料都倒進去,然後開始瘋狂的打發。這一次有了靈氣加持,杜衡打發的還挺有節奏。
等到半盞茶之後,杜衡得到了一桶顏色微黃的散發著甜味的蛋液。蛋液上有一些泡沫,杜衡現在已經能控制靈氣很好的將這些泡沫給濾出去了。
用靈氣操縱著蛋液入模具還是第一次,雖然杜衡之前看玄御和景楠他們做了無數次,可是輪到自己做的時候,他還是挺緊張的。
蛋液倒入了微黃的蛋撻皮中,只能倒八分滿,若是倒得太滿了,蛋撻一烤出來就會漫出蛋撻皮。
等杜衡將兩個模子中的蛋撻皮都烤好了之後,他才發現自己算錯了。他的木桶裡面還剩了一大碗的蛋液。杜衡看著這碗蛋液傻眼了,他瞅了瞅已經裝滿了蛋液的蛋撻百思不得其解,他到底哪裡算錯了?怎麼會多了這麼多蛋液?
算錯了事小,要是做出來的蛋撻不好吃該多糟心啊?杜衡本身也不愛吃甜食,要是做毀了怎麼辦?
笑笑啾啾的叫了兩聲,杜衡如夢初醒的看向笑笑:「哎?笑笑,你怎麼在這裡?」
笑笑嘆了一口氣,他就知道杜衡沒注意到他的存在。
不過看到笑笑,杜衡心裡就有底了,有笑笑在這裡他怕什麼,大不了把蛋撻拍扁了當成餅讓笑笑吃掉!雖然有點不厚道,但是杜衡真的是這麼想的。
杜衡忐忑的打開了烤箱的門,他將兩個模子放到了烤爐中。關上爐子門之後,他就搬了個小凳子坐在了烤爐旁邊。
烤制蛋撻需要不到兩炷香的功夫,等到蛋撻的表皮上出現了焦糖的斑之後就能出爐了。他第一次從烤爐烤蛋撻,溫度和時間上面把握得不太準,需要盯著烤爐。
烤爐上有一扇小門,烤制的時候可以打開來看看裡面的情況。不過不可以用神識伸進去看,不然爐子裡面的靈火會教杜衡重新做人。
杜衡背靠在牆壁上,他看向院門的方向。夜色已經深了,廚房的燈光從窗戶投出落在院中的青石上。靠近東邊院牆的位置,小小的沛竹經過了一個春天雨水的滋潤順利的活了下來。只是還是那么小一枝,看著特別瘦弱。
笑笑走到杜衡身邊,他跳到了杜衡身上:「啾啾?」
杜衡摟住了笑笑:「吃了蛋撻你就去睡覺好嗎?我再等一等玄御。」
聽到玄御的名字,小餛飩走了過來靠在了杜衡的腳邊。杜衡伸手揉了揉小餛飩的頭髮:「咱家裡還有個人在外頭沒回來,我睡不著。再等等他吧。」
小餛飩搖著尾巴,它舔了舔杜衡的手。杜衡心裡鬆快了一點,至少他不是一個人,他身邊還有笑笑和小狗。
快要到立夏時節,院中還挺清涼的。杜衡抬頭看了看天空,天空中沒有月亮,只有漫天的繁星。杜衡又開始擔心了:「不知道玄御有沒有掌燈,今天沒有月亮,山路難行,他走得一定不快。」
過了一會兒他像是在自言自語:「沒事,走慢點好,安全。」
一炷香之後,院中的甜味已經很明顯了。杜衡拉開爐子的門看了看,只見蛋撻皮已經從模子中冒出來了,起酥很成功。在花朵形狀的蛋撻皮中間,蛋液高高的鼓起,但是還好,沒有溢出蛋撻皮。
杜衡將爐子門又關上了,院中瀰漫著一股奶香和甜味,聞著這股味道,人的心情都放鬆下來了。
笑笑從杜衡身上跳了下去,他已經蹲在了爐子門口了。杜衡哭笑不得,他摸了摸笑笑的絨毛說道:「你看好了啊,等到蛋撻表面出現焦糖色的斑蛋撻就能出爐了。不過不許把神識投進去啊。」
笑笑點點頭,杜衡起身走向了院門。走出院子之後他看向了西山的方向。景楠家和鳳歸家都亮著燈,不知溫瓊和景楠是不是在等著他的蛋撻出爐。
杜衡走到門口的小路上,農曆三月末,竟然有很多飛蟲出沒了。杜衡聽到大群的飛蟲在耳邊嗡嗡嚶嚶的,他揮揮手,感覺細小的蚊蟲撞到手上了。
小餛飩走到了杜衡腳邊,它咬著杜衡的袍子把他往院子裡面拽。杜衡轉頭一看,他笑了:「你讓我別等了嗎?好,不等了。」
這麼說完後,杜衡彎腰抱起了半大的小餛飩,他看著西山的方向說道:「嗯,不等了。」
可是說完這話之後,他的腳就像在小道上生根了,眼睛就像被西山黏住了一般。
小餛飩仰起頭舔了舔杜衡的唇,杜衡猛然醒了過來。他放下了餛飩抱怨著:「小餛飩你怎麼又舔我了?和你說過多少次了?真是的……」
作者有話要說:迄今為止吃過的最好吃的鹽水鴨是南京的,每次去南京都要去水西門家搞一隻鴨子啃啃。其他的鹽水鴨,要麼就是太咸要麼就是太干。鹽水鵝吃過最好吃的在揚州,說來慚愧,不記得是哪家的,就旅遊的時候看到的路邊攤,吃一口驚為天人,只可惜買少了。
等待的時間最煎熬,小玉看著認真等他的杜衡,終於沒忍住舔了他一口。
老貓:太慘了小玉。
小玉:沒事,鍥而不捨循序漸進方能得杜衡。
說個題外話:昨天有兩個小可愛留言,說看到我封面上一坨黑進來了,另一個把那一坨黑認成了肉片。其實它是一盤大閘蟹,後面還有一個花雕酒小酒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