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御緩聲道:「我在餛飩身上留下的神魂感應到你們在這裡,正好這裡有我們之前修補過的陣法。我試了試之後就打開了通道。」
玄御說的輕鬆,可是江上舟滿臉的不信。能將八方定這麼強大的陣法改成傳送陣,至少以江上舟現在的修為是做不到的。他現在越發懷疑玉玄的身份,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個男人不簡單。
鳳歸左右看看:「這個小洞天可能要崩潰了,我們還是早點離開這裡比較好。」鳳歸說的沒錯,杜衡剛來到這裡時,這裡還月明星稀。現在可好,天上連一顆星星都看不到了,要不是修士們眼神好,他們現在就處於伸手不見五指的狀態。
濃厚的黑像是能吞噬小洞天中的亮光一樣,這並不是眾人的錯覺,大家眼見著玄御他們腳下的傳送陣閃出的靈光慢慢的暗淡了下來。按道理說比較穩定的傳送陣能堅持好久,才多了這點時間,光芒就變暗了,這肯定有問題。
景楠戳戳小玉:「快找找這附近還有沒有能待的小洞天,交給你了。」
杜衡和笑笑滿眼都是星星的看向玄御,玄御在杜衡眉心處親了一下:「好。」
江上舟抖了一下,他滿眼都是憤怒:「放開杜衡!」竟敢當著他的面親杜衡!他不同意!
玄御根本沒把江上舟的威脅放在心上,他對杜衡說道:「你們先去旁邊坐坐,我來找一找附近比較穩定的洞天。」
聽到這話之後鳳歸先抱著笑笑直奔太叔泓而去:「小羽毛,今天開始你就跟著我們了。」鳳歸那嘴臉,活脫脫拐賣兒童的妖販子似的。
太叔泓也不知怎麼回事,一聽到鳳歸的聲音,他心中的委屈就壓也壓不住了。鳳歸眼見太叔泓眼眶泛起了紅,他心疼的說道:「想哭就哭吧,沒事。」
太叔泓將頭埋在了膝蓋上,他雙肩抖動著,看起來特別可憐。鳳歸嘆了一聲,他坐在太叔泓身邊摟住了他的肩膀:「沒事沒事,經歷了風雨才能看到彩虹,現在經歷的苦難都是為你的將來鋪路。」
太叔泓嗚咽出了聲,他的淚浸濕了鳳歸的衣衫。
笑笑蹲在叔叔和太叔泓面前,他兩隻眼睛都是星星看著兩人。叔叔長得好看,嬸嬸也好看,這兩人在一起真般配啊!叔叔真大膽,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親親了?
也許是笑笑笑的太猥瑣,鳳歸抬手就呼了笑笑一個腦瓜子:「笑什麼?!」笑笑:「啾!」
在見到叔叔不到一盞茶後,笑笑成功被叔叔打哭了。鳳歸兩條腿上擱著兩個哭的稀里嘩啦的崽子,他覺得心情特別好。
景楠腰酸背痛的指揮寧平溪:「站著做什麼?來,給我捶捶背。」寧平溪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好,您要錘哪裡?」
葉聞秋和江上舟面面相覷,為什麼一膳堂的另外三個人來了之後,空氣中的凝重和痛苦氣氛就不見了呢?尤其是聽到笑笑的哭聲,他們從沒聽過嗓門這麼大的鳥哭……這完全沒有傷心的氣氛了嘛!
玄御在廣場上低著頭來回走動著,他走過的地方便會亮起微弱的光點。說來也怪,那些光點像是主動聚集起來落在了地上,江上舟看了很久都沒看出這是什麼原理。
一炷香之後玄御終於站定了,他對著鳳歸說道:「惜惜,借你的靈劍用一用。」
鳳歸瞪著玄御:「我能不借嗎?你借葉聞秋或者江上舟的劍不行嗎?」被點名的江上舟和葉聞秋默默的護住了自己的靈劍,總覺得他們被鄙視了。
玄御緩聲道:「別鬧,快給我。他們的劍我用不慣。」
鳳歸暴躁的抽出靈劍丟給玄御:「要是你這次再對我的靈劍做什麼,我就和你拼了,你聽明白了嗎?」
景楠正舒坦的趴在躺椅上指揮著寧平溪:「脊椎那邊摁一摁,嗷,就這裡。」寧平溪狗腿極了,那張老臉滿臉堆著諂媚的笑容:「要不要給您針灸一下放鬆放鬆?」
江上舟頭上垂下黑線的看著景楠:「你從哪裡搞來的躺椅?」
景楠瞅了一眼江上舟:「你是沒帶木系符篆嗎?」江上舟被梗的無話可說,他只能閉嘴靜靜的扭頭看著玄御在測方位。
玄御拿到鳳歸的劍之後便用劍尖在微光比較亮處戳兩下,堅硬的殺氣石在他的劍下柔軟得像豆腐一樣。
葉聞秋不由得站起來向前走了兩步,他從沒見過用劍如此隨意但是威力卻如此之大的劍招。可不等葉聞秋靠近,玄御便緩聲道:「太上長老請後退,不然你會干擾我找其他地方的小洞天。」
江上舟質疑道:「你這樣到處戳,真的能找到別的小洞天嗎?」
景楠淡定的說道:「要是他找不到啊,我們這群人就準備在這個洞天裡面混吃等死吧。」
江上舟道:「不是,我是說我三師兄之前從天而降,他只是暫時找不到他來的那條通道了。我們這麼多人一起找應該能找到。」
玄御好脾氣的問葉聞秋:「葉長老,你之前來的那個小洞天穩定嗎?裡面有我們的同伴嗎?」
葉聞秋道:「不是很穩定,裡面也沒遇到同伴,我也是感應到之前給杜衡的符篆才到這裡來的。」江上舟聞言直翻白眼了,他師兄真的一點都不配合他。
玄御道:「萬宗遺蹟崩塌已經接近尾聲,越大的洞天越穩定也對我們越有利。」葉聞秋道:「玉玄道友請便,不用管我師弟的胡言亂語。」
隨著玄御在地面上戳的次數增多,廣場前面聚集起來的微光越來越多。當微光的數量達到一定程度時,它們的光芒掩蓋了原本的八方定陣法。此時修士們神識從上往下看,便會看到廣場上密布的微光猶如星河一般,玄御正腳踏星河手握長劍在認真的測定。
看到玄御的身法和地上的圖案,葉聞秋遲疑道:「曾經我聽師尊說過,妖修世界有一個陣法與我神虛宮屠妖陣齊名,那個陣法名為周天星辰陣。能駕馭星辰陣的人可以通過陣法占卜世間萬物……」
葉聞秋越看越覺得玄御使用的這個策算之術像是傳說中的周天星辰術,他覺得拿著長劍的玄御很強大,即便是現在的他也沒有能力與他一戰。
聽到葉聞秋說這話,玄御微笑道:「葉長老說笑了。我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散修,哪裡會那麼厲害的占卜之術?這是我早些年隨家裡人摸索出來的簡單的占卜之術,時靈時不靈的。」
人啊,就不能放鬆,杜衡就是如此。他本來托著下巴看著玄御在刻陣法,可是看著看著,他就餓了。直到此刻他在意識到從他到這個小洞天至今,只在剛來的時候和笑笑一起吃過一頓飯。
杜衡翻了翻儲物袋,他摸出了幾個包子:「大家餓了嗎?要是點東西嗎?」
聞言鳳歸和景楠伸出了手:「嗯,餓了。」笑笑更是飛過來搶了兩個包子,剛剛哭了一場,他哭得肚子餓了。
玄御笑道:「等刻好陣法再說,我怕現在停下來,等一會兒就忘記找到哪裡了。」杜衡笑道:「我給你留著。」
葉聞秋喜歡吃杜衡炸的小魚,杜衡想了想之後就從儲物袋中翻出了一包小魚乾遞給他。葉聞秋沒有推辭,他將小魚乾收在了袖中:「多謝。」
他轉頭問江上舟:「江長老,你想要吃點什麼嗎?」
江上舟搖搖頭:「我沒胃口。」杜衡看向寧平溪,寧平溪也搖搖頭:「我不餓。」
杜衡能理解他們的心情,對他而言蘇展不是好東西,但是對於江上舟和寧平溪而言,他是好師兄和好朋友。若是他們能若無其事的吃東西,杜衡反而會覺得他們之前在虛情假意。
景楠嘆道:「雖然不是個好東西,但是他有個好師門。」景楠說的是誰大家都心知肚明,江上舟不悅的瞪了一眼景楠:「你說誰不是好東西呢?」
等杜衡吃了兩個包子的時候,玄御終於選好了一個小洞天:「這是我能找到的最大最穩定的地方了。」
玄御長劍一舞,此時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只見玄御腳下的微光竟然動了!
微光懸浮了起來向著玄御的方向匯聚而去,黑暗中玄御置身在微光的包圍中。他本就長得俊俏氣質高貴,這麼一舞起來,杜衡沒出息的看的眼睛都直了。
大部分的光芒落在了地上形成了繁複的陣法,還有小部分的微光在陣法上空繞著玄御的長劍有規律的旋轉著。這幅瑰麗又神秘的畫面讓在場的人看的驚嘆不已。
景楠嘆道:「小玉用這招越來越純熟了。」鳳歸道:「是啊,將來不怕丟東西了。」
玄御反手將劍背在身後,他對葉聞秋他們道:「傳送陣打開了,我們可以出發了。」聽到這話景楠從躺椅上爬了起來:「哎呀,走走走,趕緊走。這幾天都過的什麼日子啊,我的小命都快斷送在這裡了。」
而太叔泓他們卻沒有景楠和鳳歸他們這麼激動,太叔泓看向了蘇展墳墓的方向。他明白,這一別就是永訣。萬宗遺蹟中的小洞天成百上千,有些洞天如同曇花一現。即便將來他還能來萬宗遺蹟,也不一定能順利找到這個小洞天。
再說了,他對蘇展的感情太複雜了。作為受害者,他沒辦法原諒蘇展,但是作為從小被他養大的孩子和蘇展靈氣的獲得者,太叔泓不得不承認,他能有今天確實是因為蘇展。
葉聞秋他們也有同樣的舉動,他們齊齊的看向了蘇展墳墓的方向。複雜的情緒縈繞心頭,他們的雙腳竟然定在了原處不想動彈了。
這一別,就再也見不到了,往事種種也將煙消雲散了。
江上舟的眼中又帶上了淚,因為哭狠了,他的眼睛微微的有些腫:「蘇展,我走了啊。」寧平溪對著空中行了個禮:「安息吧摯友。」
太叔泓定定的看了一會兒,笑笑抬頭啾啾的喊了兩聲之後,他起身二話不說走向了傳送陣。鳳歸說的沒錯,現在經歷的磨難,都能讓自己變得更加堅強。
鳳歸和景楠他們已經站在了陣法中,太叔泓一到,景楠就拖長了聲音道:「要不要把你們留在這裡陪他啊?」
聽到這話,葉聞秋一行人收拾了情緒走向了傳送陣。逝者為生者開眼,他們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沒做,不能在這裡傷春悲秋。
陣法中靈光一閃,眾人的身形就消失在了陣法中。
杜衡真是討厭死了身體快速上升或者下降的感覺,到了萬宗遺蹟之後,只要他坐傳送陣,這種感覺就異常的強烈。
這次的傳送陣傳送的時間還挺長的,杜衡覺得耳中如擂鼓,他的心臟都快從嗓子裡面跳出來了。他的胃裡翻騰,恨不得張口就吐出來。
此時若是問他有什麼感覺,他的感覺只有一個,那就是後悔。早知道方才就不吃那兩個包子了!
玄御的手挽住了他的腰,他的靈氣在杜衡的身體裡面轉著:「沒事吧?是不是想吐?吐吧。」杜衡搖搖頭:「不……」
吃下去的東西決不能從嘴巴裡面出來,這是一個吃貨對食物基本的尊……
景楠一巴掌拍杜衡後背:「讓你吐你就吐吧,扭扭捏捏的。你是笑笑嗎?」
杜衡被這一巴掌拍的五臟都在翻騰,他張開口哇的一聲就吐了。結果剛吐出來,他們就到了目的地了。
杜衡只感覺身體一涼,他已經陷入雪中無法自拔了。神識一掃,好傢夥,身邊的雪都有三尺高了。
眾人幽幽的看向玄御,玄御一臉無辜:「我測過了,這是最大最穩定的洞天。」就是這個洞天剛下了一場大雪,所有的東西都被覆蓋在了大雪下。
見雪埋到了大家的胸口,玄御補充了一句:「如果我沒測定錯的話,這個洞天應該有很多修士。」
聽玄御這麼一說,葉聞秋從懷中摸出了一枚半尺長的圓筒狀東西,看著像杜衡老家的炮仗,下面還拖著一條引線。葉聞秋一把將引線揪了,『炮仗』中傳來了刺啦刺啦的聲音。他將『炮仗』舉過頭頂,只聽一聲尖銳的呼哨聲猛地爆開。
『炮仗』中一道炫目的紅色光點直衝雲霄,紅光冒出了大量的煙塵,不過味道卻不難聞。隨著紅光越升越高,呼哨聲漸漸的擴散開來。等紅光升到最高處時,只聽轟的一聲巨響,紅光變成了綻放的絢麗的煙火。只可惜此時是白天,若是在晚上看,這朵煙花該多漂亮啊。
杜衡其實還有點難受,吐完了之後他胃裡有些空落落的,加上外頭冰天雪地的,他覺得冷的厲害。
正當他想提議找個地方安頓下來時,只見東南方向的山巒中同樣響起了呼哨聲,隨後天空中綻放出了一朵五顏六色的禮花。
看到這朵禮花,葉聞秋鬆了一口氣:「是定坤宗修士的禮花。」聽到這話杜衡差點熱淚縱橫,定坤宗!他自己的宗門!
眼見眾人都祭出了靈劍,杜衡也美滋滋的亮出了他的靈劍。在進萬宗遺蹟之前,他可是關了一膳堂在門口認真御劍了!他也可以做一個飛天遁地的修士了!
葉聞秋他們站在了飛劍爆起的靈光上,他們低著頭看著認真御劍的杜衡。只見杜衡踩在靈劍的劍刃上搖搖擺擺像鴨子走路一樣緩緩升空,他還不是一個人踩在靈劍上的,還有個笑笑蹲在他腳前面當配重,這樣杜衡飛起來的時候劍不會一頭高一頭低。
鳳歸鼓勵道:「沒事,慢慢來,我們不著急。」景楠揣著手站在鳳歸旁邊笑嘻嘻:「對對,誰都是從生手到高手的。」
玄御懸空而立就站在杜衡身邊,當杜衡的劍偏離時,他就稍稍托一下劍身:「靈氣注入靈劍的時候要均勻,不要刻意關注著靈劍,眼睛向前看。」
杜衡和笑笑兩一個伸著手一個張開翅膀在天上搖搖擺擺:「嗯嗯!」
太叔泓張張口想要說什麼,鳳歸深沉的說道:「總要讓他們學著成長的嘛,要給他們時間和機會。」太叔泓露出了一個信任的笑容:「嗯。」
連綿的山巒被大雪覆蓋,疾風驟雨將山林冰封,晶瑩的冰花下裹著蒼翠的樹葉和沒來得及成熟的果子。當然,有更多的大樹被積雪壓斷露出了木質的內里。
然而即便森林被凍成了這般模樣,林中的生靈依然活躍。杜衡看到一隻小松鼠爬到了枝條上啃著被冰裹住的果子,他不由得感嘆道:「真頑強啊。」
生命很脆弱,一場小小的意外就會折損無數。但是生命也很頑強,無論在多麼惡劣的地方,都有生命存在。
人啊就不能太嘚瑟,杜衡就是例子。飛劍還沒飛穩呢,他卻一頭栽了下去。他和笑笑兩人在林中的雪地上砸出了兩個深坑,青霜劍則卡在了樹杈子上。
眾人本來不想笑的,可是看到杜衡和笑笑兩在雪地上掙扎的兩條腿,不知是誰開的頭,大家轟的一聲就笑開了。
笑聲驅散了江上舟他們心上的陰暗,看著眼前純白的世界,他覺得他又有勇氣面對未知的未來了。
最後被鳳歸他們□□的兩人還是老老實實的蹲在了別人的飛劍上,他腦門上撞了一個包,再也不敢嘚瑟了。
杜衡哀怨不已:「我就看了一眼……」粗心駕駛果真要不得,這不,他就翻車了,還連累了對他信心滿滿給他當配重的笑笑。
沒有杜衡搗亂,大家飛行的速度就快了很多。剛起飛一會兒,對面就飛來了三道靈光,江上舟一看喜上眉梢:「是清宴!清宴怎會在這裡?」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神虛宮的掌門姬清宴,姬清宴身後跟著的兩個修士分別是定坤宗祁玉書和他的大弟子秦玉澤。說起來這還是杜衡第一次看到秦玉澤,他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秦玉澤就像他的名字一樣像一塊暖玉,他和祁玉書兩站在姬清宴身後時就像一對雙生子一般。杜衡之前就聽說祁玉書和秦玉澤是至交好友,如今看來這兩人從身形到氣質上都太相似了。
萬宗遺蹟奔潰之時,有一些修士被罡風到了這個小洞天來,他們給這個小洞天命名為『雪深』。祁玉書他們就是第一批被罡風颳來的修士,他們進來時,雪深洞天還是一片世外桃源的福地。
然而當他們在這裡呆了不到三個時辰,洞天中就颳起狂風下起了暴雪。祁玉書明明是金丹期的修士,他卻沒辦法抵擋肆虐的風雪。一夕之間洞天從山明水秀的福地變成了冰雪覆蓋的極寒之地,對此毫無準備的修士們在寒風中凍成了小鵪鶉。
秦玉澤覺得剛變天那一陣,風雪吹在身上的感覺和師尊的寒霜訣打在身上的感覺差不多。抖抖索索的修士們看著深深白雪就給這個洞天取了個雪深的名字。
雪深小洞天還挺大的,被罡風颳來的修士們分散在了洞天各處,直至今日才尋到了十幾人。
值得一提的是雪深洞天的時間流速比其他的地方要快,在這裡呆上一個月,其他地方才過去了一日。祁玉書他們是如何得知這個消息的呢?那就要多虧了後來進入遺蹟的姬清宴。
萬宗遺蹟出事,溫瓊和王牧野被困在了其中,神虛宮的太上長老也杳無音訊。一日後,姬清宴和其他兩個宗門的宗主實在坐不住了,幾人一合計就身先士卒闖了進來。結果進來之後就和大家一起被困在了雪深洞天中,迄今沒能找到回去的路。
這也就算了,一同進來的楊元慶和玉婧素嫻三位宗主和姬清宴在遺蹟中失散了。截止至今日,秦玉澤他們已經被困在遺蹟中四五個月了,姬清宴好一些,他被困了三個多月。
聽到這個消息,杜衡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了。在他的印象中,他在遺蹟中也就呆了四五天。雪深遺蹟太可怕了,他會不會也被困在這裡出不去?
看到寧平溪,姬清宴鬆了一口氣:「寧谷主,您在這裡真是太好了。溫宗主受傷了,急需您醫治。」
杜衡急了:「我師父怎麼了?!」
兩炷香之後,杜衡他們來到了姬清宴他們的落腳點。那是一座外形像是棺槨的山峰,在山峰的側面有個山洞。山洞的對面有一片寬闊的雪原,雪原下原本是一片湖泊。
山洞遮風避寒,裡面被修士們掏出了一間間的石室。杜衡他們進來時,石室中的修士們走了出來。他們一個個雙眼無神,只有在看到葉聞秋的時候眼中才露出了精光:「葉長老!是葉長老!」
這種感覺很滲人,杜衡感覺這些修士就像活死人一樣失去了精氣神。從他們的注視中走過時,杜衡後背散發出一陣陣的涼意。
溫瓊面如金紙躺在了山洞最深處石室中的石床上,她身下墊著幾張狼皮,身上還蓋著一張熊皮。皮毛上的毛被淤血浸得發黑,散發出一股不太好聞的腥臭味。溫瓊昏昏沉沉的睡著,她本就身形嬌小,躺在皮草中的她瘦弱得就剩一把骨頭了。
杜衡和笑笑一見溫瓊這樣眼淚就滾下來了:「我師父這是怎麼了?」
祁玉書愧疚道:「遺蹟崩潰那日罡風肆虐,很多同門被罡風吹散,師尊為了多救幾個弟子用身軀擋住了罡風。要是不師尊,山洞裡面的這些弟子都活不了。」
景楠掀開了溫瓊身上的熊皮,只看了一眼,他的眉頭就皺起來了:「怎麼傷得這麼重?」
溫瓊的兩條腿被罡風攪碎,只留下了稀爛的皮肉連著。因為數月得不到醫治,傷口的血肉已經烏黑。縱使姬清宴他們一直用靈氣溫養著溫瓊的身體,她的身體也在日漸衰弱。
溫瓊的身邊放著一個玉盒,玉盒中有一條纖長的胳膊。胳膊顏色已經青白,溫瓊的手覆蓋在了玉盒上。景楠想要將玉盒抽開,卻發現溫瓊的手緊緊的抓著玉盒不肯松。
景楠疑惑:「這是什麼情況?」
祁玉書眼眶微微發紅:「二師妹和四師妹被罡風吹散,師尊只留下了二師姐的一條胳膊。她眼睜睜的看著兩個師妹消散在了罡風中,師父最心疼弟子,兩個弟子在她眼前出事,師父氣急攻心到現在還沒醒過來。」
笑笑張開嘴巴哇的一聲就哭了,杜衡哽咽著:「怎麼會這樣……」天道無情,他的兩個師姐是多好的人,現在還沒找到人,多半凶多吉少了。
祁玉書道:「不只是定坤宗傷亡慘重,天一宗的核心弟子只活了幾個。神虛宮的弟子也沒了一半……」
杜衡也是經歷過罡風肆虐的人,他只知道罡風一來他根本無法抵抗就失去了意識。修士修成了鋼鐵一半的身軀,面對罡風卻成了瓷娃娃,連反抗的力量都沒有。
姬清宴和葉聞秋他們對著寧平溪長長的行了個禮:「寧谷主,求求您救救溫宗主。」
寧平溪為難道:「不是我不肯幫忙,而是溫宗主的傷勢太嚴重了。除了妖神誰都沒辦法救她。」聽到寧平溪說這話,祁玉書面露絕望:「我們被困在洞天中,去哪裡找妖神?!」
景楠哼了一聲:「不想幫忙就滾一邊去,這個時候了還使心眼!給老子滾!老子就不信了,除了妖神,我散修南景就救不回這麼大個活人!惜惜小玉給我搭一把手,杜衡,別愣著,你給我燒水,要多多的熱水。」
聽到景楠發話,杜衡二話不說就將儲物袋中的灶台摸了出來:「好!」太叔泓自覺幫不上太多忙,他和笑笑兩湊到了杜衡身邊:「有什麼我們能幫忙的嗎?」
玄御小心的托起了溫瓊,溫瓊的雙腳因為缺少血液供應已經變成了烏青色。景楠指揮著惜惜:「惜惜把這些污髒的皮毛給丟了。」
鳳歸得令卷著皮毛就向著石室外走去,當他看到葉聞秋他們站在門口時,他眉頭一皺:「都擠在這裡做什麼?楠楠給人看病的時候不喜歡被人圍觀,都散了。」
鳳歸將手裡髒污的皮毛遞給了寧平溪,他皮笑肉不笑:「這裡沒有妖神,只有不想讓同伴死去的散修。懂?」寧平溪慌亂的低下了頭:「是是是。」
鳳歸指了祁玉書:「你守門口,不要讓閒雜人等進來。」鳳歸毫不客氣的將江上舟葉聞秋這些人趕出了石室,別說,石室中頓時清淨了不少。
石室被分成了兩部分,靠著外側杜衡正在燒開水,太叔泓負責將水汽和洞中不太好聞的空氣用靈氣帶到外面去。笑笑蹲在灶台上將一個個的大木盆給放好,杜衡一邊心焦的燒著火,一邊忍不住想要往內室看。
然而內室和外室之間多了一道屏風,任憑杜衡將眼珠子給看出來了,他的神識都穿不透屏風。等水開了之後,杜衡對著內室說道:「水開了。」
玄御從屏風一側走了出來,杜衡滿臉焦躁的看著玄御:「我師父她……」玄御緩聲道:「楠楠會治好她的,你不用慌。對了,她久未進食,醒過來一定會覺得餓,你做一點容易消化的東西吧。」
說著玄御在杜衡胸口點了兩下:「既然身懷幻天珠的消息已經散出去了,再隱藏也沒有什麼意義。」玄御這是將杜衡的金手指功能給解封了啊!
杜衡伸長了脖子想要往裡面看,玄御捂住了他的眼睛:「別看,你師父不會想讓你看到她現在的樣子。」
杜衡理解的點頭,他將鍋蓋揭開:「水好了。」玄御親了親杜衡的眉心:「別怕,她會沒事的。」
一盆盆的開水被玄御送到了內室,再出來的時候就變成了一盆盆烏黑色髒水。守在門口的祁玉書他們又多了一樣工作,他們要將端出來的血水送得遠遠的。
杜衡聽到內室傳來了一聲嗚咽聲,隨即景楠的聲音響起:「別怕,小瓊,是我們。你別怕。」溫瓊的聲音斷斷續續的:「跑……跑……媛媛……佳寧……跑……」
媛媛是二師姐的名字,佳寧是四師姐的名字。在這種情況下聽到溫瓊在呼喚她們,杜衡的心裡特別不好受。
溫瓊低聲說了幾句之後又沒了動靜,只聽景楠小聲的指揮鳳歸和玄御:「加點靈氣,要重新長腿了。」景楠說完這話之後,溫瓊小聲的哼哼了起來,那聲音分明是痛到了極點卻還要強忍的嗚咽。
杜衡的心亂成了一團,他手足無措,低頭時,他看到了滿眼難過的笑笑。杜衡摸摸笑笑的腦袋,安慰他的同時也在安慰自己:「別怕,我師父吉人自有天相,她一定會沒事的。」
杜衡心慌意亂的時候只要一做飯就會冷靜下來,剛才聽玄御說師父需要一些能消化的食物。他想了很久才才想到,冰天雪地中,有什麼能比一鍋熱騰騰的烏魚粥更好?
杜衡已經很久沒有認認真真的做過菜了,此時內室在救人,他卻在做菜。若是有人看到這個場面一定會覺得他瘋了,然而此時只要能讓自己冷靜下來不去想溫瓊和兩個師姐的事,他什麼都願意做。
活蹦亂跳的烏魚被杜衡從冰箱裡面撈了出來拍在了案板上。烏魚又名烏鱧,全身長著很多不規則的青黑色花斑。這是杜衡還在一膳堂時,靈藥田的雜役送來的烏魚。這種魚生性兇猛,以湖中的魚為食。
雜役們看到這種魚就頭疼,這種魚會做窩,斬不盡殺不絕,只要湖裡有一窩,其他的魚就長不起來。雜役們也不太愛吃這種魚,因為它的肉質料理不好會有一股土腥味而且口感比較硬。當得知杜衡喜歡這種魚之後,他們給杜衡送了好幾條。
聽著內室的動靜,杜衡熟練的去鱗片開膛剖腹。往常這個工作都是讓玄御做的,然而玄御在忙,杜衡做的也不錯。
一條鮮活的大烏魚很快就變成了一大碗薄的透光的魚片和剁成了小塊的魚頭魚骨,杜衡將烏魚頭拿過來認真的將腦袋上的鱗片再清理了一遍。烏魚和其他的魚不同,它全身都是鱗片,尤其是腦袋上的鱗片,又小又難處理。
等到魚頭處理乾淨之後,他在砂鍋中倒入了一點豆油。油熱之後下薑絲嗆出香味,等油溫足夠時,杜衡將案板上的魚頭和魚骨往砂鍋中一推,一陣刺啦聲就響了起來。
守在外頭的葉聞秋等人聽到外室的動靜一個個大眼瞪小眼,當他們聞到油煙味時,那個表情別提多精彩了。
鍋里的魚頭魚骨上出現金黃時,杜衡在鍋中加入了大半鍋開水。煮烏魚粥的訣竅就在於這一鍋湯,杜衡做魚片粥的時候喜歡用魚湯來吊味道。
趁著砂鍋中煮著魚湯,他將大碗中的魚片稍稍醃製了一下。薄薄的魚片中加入了白酒薑絲蔥段和少量澱粉稍稍抓揉之後,杜衡將大碗放在了旁邊。看著碗中的魚片,他總覺得忘記了什麼。
做菜就像修行一樣,幾日不好好做菜也會生疏。杜衡想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他忘記在魚片中加上一些胡椒粉了!
等在魚片中加入了胡椒粉之後,杜衡的心還沒靜下來。他從冰箱中取出了幾個香菇和一小把嫩青菜,等到他將香菇改刀青菜洗淨備用之後,他還是控制不住想往內室看的心。
鍋中的魚湯咕嘟咕嘟,魚腥味很快被鮮香味取代。此時揭開砂鍋蓋看一看,會發現鍋中的魚湯顏色已經發白了,但是還遠遠沒到時候。
杜衡煩躁的放下了蓋子,他沉重的嘆了一口氣。他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師父,好不容易才認到的師姐,怎麼能這麼輕易的就失去了呢?
此時內室傳來了景楠的聲音:「差不多了。剩下的事情交給你們了,我睡一會兒。」隨即內室中傳來了鳳歸略帶驚慌的呼喚聲:「楠楠!」
屏風此時被拉開了,玄御對著杜衡招招手:「可以進來了,小瓊沒事了。」
聽到這句話,杜衡的心一下就落到了實處,他咧開嘴想笑,可是那笑容卻比哭還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