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他們拍拍屁股從神秀峰滾了,他們在一膳堂的原址上留了一塊告示牌,上面寫著:一膳堂暫時搬遷至神造峰御獸園前,歡迎大家前去用餐。
杜衡有些擔憂:「葉長老晉級,應該不會有修士敢過去吧?我們的牌子放在那裡真的有人看到嗎?」
玄御淡定的說道:「有心的人自然可以看到,那些不在意的,即便你在他們面前晃蕩,他們依然不會在意。」好有道理,杜衡無言以對。
太叔泓將一膳堂放在了御獸園中的古樹旁,那裡曾經是一片草地,一膳堂放在這裡又不影響御獸園裡面的靈獸,靈獸也不會去干擾他們。
杜衡只要頭一抬就能看到那株蒼翠的古樹,古樹的枝條上鳥鳴啾啾,他笑道:「看來接下來這段時間,早上睡不了懶覺了。」
玄御笑了:「放心吧,它們不敢吵。」杜衡不解:「嗯?」
玄御道:「楠楠喜歡睡懶覺,要是惜惜這點都處理不好,只怕楠楠又要鬧得他扛不住。」
御獸園這邊獸比人多,杜衡他們搬過來只看到了太叔泓一人,至於雜役之類的,一個都沒看到。一問太叔泓,他才回答道:「雜役他們只在早上卯時到辰時這段時間出現,他們餵好了靈獸之後就會離開。幼獸堂中有幾個內門弟子,不過他們忙著照顧幼崽,平時見不到他們出來。」
鳳歸輕笑一聲,他對小玉說道:「得,誰讓你說神骨峰太鬧騰的,現在滿意了吧?」玄御點頭:「非常滿意。」
葉聞秋的劫雲越來越大,一開始只是在神秀峰上空堆積,後來擴散到了神造峰,不到天黑,就連神骨峰上空都密布著劫雲了。杜衡從沒見過這麼壯觀的場面,他渡劫那會兒的劫雲和現在的劫雲相比就是個孩子。
劫雲的顏色呈現鉛灰色,雲層中隱隱閃耀著雷光。它們圍著神秀峰緩慢的轉動著,雲層下的神虛宮像是蒙上了一層鉛灰色的霧氣,隨著雲層的轉動,起風了。
此時風還不是很大,樹林間還能看到靈猴跳躍。太叔泓和幾個雜役打開了御獸園的大門,靈獸們看到這番景象紛紛的歸巢再也不敢在外面逗留。古樹上的靈獸紛紛飛到了御獸園中的庇護所中去了,透過一膳堂的窗戶,就能看到古樹的枝條隨著風在搖擺。
鳳歸他們在一膳堂里里外外外加了一層又一層的結界,景楠有點犯懶,他和杜衡兩則將一膳堂中所有的門窗都給關緊了。結界支起來之後,任憑窗外風起雲湧,大家亮起夜明珠就能安全的呆在一膳堂中了。
今天一膳堂中還多了個太叔泓,看得出來他很開心。安頓好了御獸園中的靈獸之後,他就到廚房中了。只見他一會兒摸摸年年歲歲,一會兒揉揉餛飩的大腦袋,就連家裡最怕人的糍粑都能趴在他的大腿上休息。由此可見,他是一個很得靈獸喜歡的人。
晚上應該不會有人來這裡吃飯了,正好這裡的都是家裡人,杜衡毫不吝嗇自己的手藝,他洋洋灑灑的做了一大桌菜出來。玄御打下手,景楠在偷吃還會帶著鳳歸一起偷吃。太叔泓摟著糍粑看著這一大家子,他羨慕不已:「真好。」
說完這話不久,笑笑就叼著一塊酥肉到他面前:「啾啾!」剛出鍋的小酥肉最好吃了,要趁熱吃!
鳳歸看了看窗外的天空:「這雷劫估計要在下半夜才能正式開始吧?聲勢浩大啊。」景楠瞅了瞅笑道:「哪裡要到下半夜,明明上半夜就能開始。要不我們打個賭?」
玄御道:「我覺得等我們開飯的時候,雷劫就會落下來了。」
景楠和鳳歸對視一眼,兩人露出了笑容:「賭什麼?」鳳歸道:「輸了的人要答應贏了的人一件事,無條件答應,怎麼樣?」
景楠接口道:「這個刺激,賭了!」
杜衡疑惑不已:「這有什麼好賭的?」
景楠笑道:「看劫雲的形狀看修士的渡劫開始和結束的時間非常考驗修為哦,猜的越准修為越高。這些都是其次,主要是無條件答應對方做一件事,想想都刺激。」
景楠的笑容滿是不懷好意,杜衡覺得這廝腦子裡面一定沒在想什麼好事。果然他舔舔嘴角說道:「其實我一直想看惜惜和小玉穿女裝。」
鳳歸道:「我就正常多了,我其實一直希望看到小玉和楠楠出門裸奔一圈。」
杜衡:!!不,鳳大仙兒,這樣一點都正常好嗎?!
杜衡滿頭黑線的看著景楠和鳳歸:「
你們兩都是什麼惡趣味啊?」
玄御正色道:「我就不一樣了,我的要求很合理。」景楠問道:「什麼要求?」
玄御將手裡的盤子放在桌上:「還沒想好,想好了再說。」
等大家圍著餐桌坐下的時候,只見窗外猛然白了,天空中一片雪亮。山巒被照的清清楚楚,隨即巨大的爆裂聲響起,葉聞秋的化神雷劫開始了!!
景楠和鳳歸兩筷子停下了,兩人面面相覷:……
玄御貼心的在兩人碗中夾了紅燒雞塊和麻辣兔丁:「別擔心,我還沒想到,等我想到了你兩再照辦。」
景楠抬頭看天,鳳歸低頭吃兔丁,杜衡和笑笑他們差點笑得滾到地上去了。
如果沒算錯的話,杜衡他們是雷劫下離神秀峰最近的一群人,大家怕誤傷早就躲到最遠的神化峰和神骨峰去了。離神秀峰只有一個連廊距離的神造峰隨時都可能被雷劫砸中,這種情況下是正常人都不樂意來趟渾水。
杜衡他們正好能近距離的圍觀了出竅末期向化神期的雷劫,如果說杜衡的雷劫有水桶那麼粗的話,現在的雷劫隨便砸下都有三個水桶那麼粗。白金色的雷哐哐哐的往神秀峰的山頭上砸去,首先堅持不住的是防禦結界。
金色的防禦結界晃了兩下就打開了,原本寒冬臘月打開結界,神虛宮的溫度會驟降,可是在不斷落下的雷劫下,杜衡竟然覺得溫度在攀升。沒一會兒他就看到神秀峰的方向上亮起了火光,神秀峰著火了!!
景楠淡定不已:「莫慌,這只是個開胃小菜,正式的雷劫還沒下來。我估摸著,要是葉聞秋能扛得住的話,不出三天這個雷劫就能過去了。」
杜衡瞠目結舌:「三天」別說三天,讓杜衡在雷劫下撐下三息他都做不到!
雷光如雨點一樣落下,巨大的爆裂聲從神秀峰的方向上傳來。杜衡眼見著一道劫雷落下砸斷了神造峰和神秀峰之間的連廊,他心有戚戚:「雷劫要是劈歪了會怎麼樣?」
鳳歸淡定不已:「沒事,劈歪了的話,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笑笑啾啾的反駁他叔叔,他都八百年了,還沒能成為好漢。如果不幸投胎成了妖修,沒個幾千年是成為不了好漢的。
鳳歸在笑笑的腦袋上拍了一巴掌:「要你多嘴!」
神秀峰成了煉獄,眼見著火光要波及開,這時候只見神秀峰的方向升起了一道五色結界。
太叔泓道:「是蘇展和大長老他們在給三長老守陣。」葉聞秋其實是無罔劍尊的三弟子,當時本來可以成為掌門的,他們卻決定同時推姬清宴上位。於是三長老就成了太上長老。
結界升起之後,神秀峰往旁邊蔓延的火焰就被止住了。
此時只見神秀峰的方向上亮起了一點劍光,劍光衝著頭頂落下的雷劫而去,只聽轟的一聲巨響,一道浩瀚的劍氣盪了開來,可怕的雷劫竟然被這一劍給擋住了!
景楠笑道:「看這架勢,葉聞秋的雷劫時間不長。」鳳歸道:「這不是挺好,省的吵吵鬧鬧的。」
葉聞秋一劍祭出之後飛身而起。原本在雪亮的雷光中,葉聞秋是什麼狀態的基本看不見。可是葉聞秋飛起來後,他的身後出現了一抹三丈高的虛影,那道虛影的模樣和那日杜衡在石林幻境中看到的一模一樣。就連虛影手中握著的劍,也是葉聞秋平日佩劍的放大版。
虛影的動作和葉聞秋的動作一模一樣!杜衡咋舌:「這個虛影是?」玄御淡定的說道:「元神。」
葉聞秋出現之後,他身邊出現了五道身影。杜衡定睛一看,這五人是神虛宮大長老吳不平、二長老蘇展、四長老江上舟、掌門姬清宴和定坤宗宗主溫瓊。
杜衡愣了一下:「哎?神虛宮長老都上了?」
要是出了什麼意外,神虛宮豈不是神龍無首?
此時太叔泓說道:「蘇展為太上長老守陣之前,讓我全權管理神造峰,如果他出事了,我就是下一任長老。我想守陣的人都找好了接班人了吧?」
聽到太叔泓這麼說,玄御和杜衡對視一眼。他們看向天空中的蘇展,這和他們得到的消息不太相符啊。須知守陣也要承擔風險的,要是不小心一道雷劫下來落到了蘇展頭上,他就灰飛煙滅了。若是蘇展真的要算計太叔泓,他為什麼還要太叔泓做長老?
鳳歸咦了一聲:「溫瓊怎麼也會在其中?」
太叔泓道:「溫宗主是自己請願去的。」
杜衡問道:「溫瓊和葉聞秋的關係很好嗎?」太叔泓搖搖頭:「這就不知情了,不過溫宗主是其他四大宗的掌門中最可靠的一位,他品性高潔心懷天下,是修真界口碑極好的一位修士。」
鳳歸點點頭:「原來如此……」
就在大家聚精會神的看向神秀峰的渡劫場面時,一膳堂的大門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杜衡一愣:「嗯?」他下意識的向著大門走去,外頭電閃雷鳴的,誰還有空到一膳堂來啊?
玄御快他一步打開了大門,只見門外站著低眉順眼的驚鴻。驚鴻行了個禮:「我來講沒有講完的故事。」
鳳歸笑對太叔泓說道:「太叔,能不能麻煩你帶著笑笑下去休息?」
太叔泓看了看門口的驚鴻,他也不多問,他乖乖的點頭:「好。」說著他抱著笑笑走向了後院的方向,笑笑其實很想八卦的,可是他看到叔叔的眼神,當下就不敢留在這裡了。
一膳堂中又升起了一個結界,大家坐在廚房裡面的圓桌旁,任憑外面雷聲轟鳴,廚房中安靜得連一根針掉到地上的聲音都能聽到。杜衡受不了這麼嚴肅的氛圍,他笑著對大家說道:「我去做點小點心,你們先聊著。」
玄御又在桌上煮上了茶水,這一次他煮的是從景楠那裡取來的菊花茶,景楠在其中放了決明子和枸杞配成了能清心明目降噪去火的花茶。
茶水煮開飄開之後,景楠倒了一杯金黃色的茶水遞給了驚鴻:「來,你瞎,你先喝。」
杜衡手一抖,差點把手裡的盤子給摔了。他瞅了一眼景楠,有這麼說話的嗎?被景楠一打岔,他都不知道該做什么小點心了。算了,做個餅吃吧?
其實他吃的很飽,根本吃不下什麼東西了。只是現在的氛圍太壓抑了,他需要做點什麼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有了,他可以做幾個喜餅吃!
說是喜餅,其實口感介於蛋糕和麵包之間,口感要比饅頭要鬆軟一點。杜衡從儲物袋中取出了天狐稱,黑色的小狐狸被他穩穩的放在了案板上。
他在狐狸尾巴上放上了一個木盆,然後往木盆中舀了兩勺麵粉。小狐狸脆脆的說道:「一斤~」
狐狸說話之後,鳳歸終於找到了突破口。他輕笑一聲:「說吧,我給你機會。」驚鴻低著頭:「鳳君……」
杜衡把木盆中的麵粉轉移到旁邊的大盆中去,他在木盆中咔噠咔噠的磕了幾個雞蛋,等他將蛋黃取走之後,小狐狸又在脆脆的說話了:「八兩~」
杜衡將蛋液轉移到木盆中去,他在木盆中加入了適量的白糖、豆油還有合適的酵母后就在不緊不慢的將所有的材料都攪和開來。鬆散的麵粉在杜衡手中成了成片的面絮,又從面絮變成了不沾手的圓球。
景楠見鳳歸一臉嚴肅,他笑道:「別這麼嚴肅啊,她已經不是你的部下了對不對?」
鳳歸哼了一聲:「玄御已經將你和姬清宴在臨海城的事情告訴我了,後來在東極山發生了什麼?」
驚鴻低著頭啞著嗓子:「姬清宴被葉聞秋收為弟子之後不足兩百年就修到了元嬰末期。當時東極山中出現了上古遺蹟,各宗門就派出了核心弟子去遺蹟中歷練,在遺蹟中,他的寒毒發作了,整個人昏迷不醒。」
景楠眉頭一挑:「昏迷不醒?既然昏迷不醒,你是如何和他相認的?」
驚鴻搖搖頭:「沒有相認,從始至終都沒有相認。」
原來寶兒被神虛宮的修士帶回去之後,他大病一場忘記了很多事,葉聞秋見此子天資聰穎還是單品水靈根,就收他做了關門弟子。姬清宴選劍訣的時候選擇了寒霜訣,就走上了無情道的修行之路。
隨著他的修為加深,身上的寒毒也越積越深,直到在遺蹟中,他觸摸到了天機修為大增。然而隨著修為大增而來的是心魔和寒毒的反撲,姬清宴被凍得神志不清奄奄一息眼看就要隕落。
幸運的是,他身邊有一個交好的朋友,那就是王牧野。王牧野那時候還不是天一宗的宗主,他只是一個內門核心弟子,因為修為和姬清宴不相上下,為人也坦誠率直,姬清宴和他相處得很不錯。
寒毒發作之後,他們被困在了遺蹟中,王牧野非但沒有丟下姬清宴,還守在他身邊給他去除寒毒。然而他的力量實在有限,眼看姬清宴就要不行了,驚鴻出現了。
驚鴻道:「他身上的寒毒會要了他的命,我不忍心他就此隕落,慌亂中我就想到了鳳君您給小鳳君重塑靈根的混天珠。混天珠蘊藏了大量的力量,一定能幫他渡過這一劫。」
玄御給驚鴻倒了一杯茶,他給了鳳歸一個眼神,鳳歸的拳頭握得緊緊的,廚房中的溫度都高了幾分。
杜衡將麵團扣在了砂鍋中發酵,砂鍋邊緣有小玉給他做的加速陣,只要一會兒就能讓麵團發好了。他瞅了瞅桌子旁邊正處於爆炸邊緣的鳳歸,然後往廚房裡面挪了挪。
玄御緩聲道:「驚鴻,你仔細想一想,你當時為什麼會想到混天珠?有沒有什麼人提醒過你?你仔細想想,不要著急。」
驚鴻想了想道:「其實看到姬清宴受寒毒折磨時,我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鳳君。鳳君身上有鳳凰真火,世上的寒毒都不能傷害得了他。於是我從東極山匆忙趕到了羽族想要找鳳君求救。」
鳳歸雙眼變成了金色,他一字一頓道:「區區寒毒確實奈何不了我,可是你為什麼沒來找我?」
驚鴻道:「因為您不在,您不在鳳族。」聽到這個解釋,鳳歸突然沒聲音了。
驚鴻眼眶紅了:「從東極山到南方羽族,我用了三日。三日的時間會發生很多事,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活著。我沒有辦法再趕到別的地方去尋你,我怕晚一個時辰,寶兒就沒了。」
玄御沉吟了片刻:「所以,你只主動想到混天珠的嗎?」
驚鴻搖搖頭:「並沒有,我尋不到鳳君心急如焚,鳩老看到我的窘態,就提了一嘴,說其實只要有混天珠,寒毒一樣能解。而我正好知道混天珠位置所在,就在我唾手可得的地方。」
鳳歸面色黑了,他的聲音卻壓低了一些:「你確定是鳩老提醒你的?」
驚鴻哽咽了一下:「鳩老的原話是這樣的:有鳳君的妖火自然能去寒毒,只是鳳君現在不在族中,說不定還有數日才能歸來。其實有混天珠也是一樣的,混天珠是我羽族聖物,有它在身,萬毒不侵。只是混天珠是至寶,碰不得的。
「我承認,是我鬼迷了心竅,我當時只想著先借混天珠一用。等寶兒身上的寒毒清了,我就帶著混天珠回鳳族向鳳君請罪。可是我沒想到,我帶著混天珠到東極山的時候,您連發十二道召喚令喚我,我只能將混天珠交給了王牧野向您復命。」
景楠猛地站了起來:「你沒有親手把混天珠交給姬清宴?!」
驚鴻落淚,她咬著牙:「沒有,寶兒昏迷不醒,即便我交給他,他也用不了。鳳君催的急,我只能交給了他的朋友。我沒有將混天珠的來歷告訴他,只說這是能去除寒毒的珠子,只要他將珠子放在寶兒身上,寒毒就能清了。」
鳳歸一字一頓道:「我從沒有對你連發十二道召喚令,別說十二道,我連重複的兩道都未曾發出過!你跟著我數千年,連這點都不知道嗎?」
驚鴻不敢抬頭:「我以為你發現我偷混天珠的事情了,心中慌亂。根本沒來得及多想……」
玄御拍拍鳳歸的肩膀,他問驚鴻道:「後來呢?你找到鳳歸了嗎?」
驚鴻搖搖頭:「我到了雲諍他們那邊,雲諍和重華得知我盜了混天珠,他們立刻讓我把混天珠找回來,說我被人騙了。我們三人就一同去找了王牧野他們。」
景楠緩聲問道:「然後呢?你的速度快,在東極山中穿梭用不了半日就能走完。」
驚鴻道:「我和雲諍他們找到了姬清宴他們,發現兩人都昏迷不醒。我們喚醒了王牧野,王牧野只說他剛把珠子拿出來給姬清宴帶上,珠子就發出一陣藍色的光芒消失不見了。他被光芒震暈了,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
鳳歸眼神複雜的看著驚鴻:「後來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
雲諍他們自然是不信王牧野說的,然而他們在王牧野和姬清宴身上找了許久都沒有找到珠子。王牧野甚至發下了神魂誓言發誓珠子不在他身上,這時大家發現姬清宴身上的寒毒清了,便認為王牧野說的是真的。
正好這時人修們到遺蹟中來尋二人,雲諍他們怕挑起事端,只能放了二人。只怪妖修太仁義,如果換了是不折手段的,無論如何都會將兩人捉回來嚴加拷問。
後續大家已經知道了,驚鴻被眾妖修唾棄沒了名譽,鳳歸吃了啞巴虧,笑笑沒了混天珠迄今為止化不了形。而事情的真相就這樣被掩蓋了。
鳳歸撐著額頭苦笑了一聲:「這該死的面子,這要命的尊嚴。」當時但凡他能冷靜一點,多問驚鴻幾句,事情也不會發展到現在這步。
驚鴻在沒背主之前之所以能輕鬆的拿到混天珠,是因為她曾是鳳歸最信任的部下。得知她偷了混天珠,鳳歸當場就炸了。他本來就不是什麼冷靜的人,驚鴻也是出了事會攬責之人,一個直觀罵,一個只管認錯。至於真相如何,誰還會去追究?誰還會去管那十二道召喚令?
他只當驚鴻被一個男人迷昏了頭背了主,現在看來早在八百年前,他身邊就有人看他不順眼了。
鳳歸苦笑一聲:「好算計啊……毀了我侄兒的靈根,廢了我最忠心的部下,事後還能將自己摘得乾乾淨淨。鳩十三藏得夠深,也了解我了解得透徹。」
杜衡的麵團終於發好,他在麵團上戳了一下,麵團上出現了一個小洞。他將麵團扣在案板上而後無辜的看向鳳歸他們,發生什麼事了?鳩十三是誰?出現了他不熟悉的人。
驚鴻道:「至始至終,姬清宴對此事一無所知。鳳君龍君狐神,求你們不要把這事告訴他,他修行的是無情道,要是知道了這些,會對他的道義有衝擊。所有的錯我來認,該領的責任我來領。」
鳳歸沒有看驚鴻:「八百年前,你也是這般說的。我問你,你後悔嗎?」
驚鴻道:「事後我也想過,我是不是被人利用了。可是這麼多年過來了,姬清宴順利出竅,寒毒也對他構不成威脅了。若是讓我再選擇一次,我可能還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小鳳君不能化形,他可以在您的羽翼下快樂的成長,而姬清宴沒有混天珠,他會死。即便我後悔,我也沒有別的辦法。大錯已經鑄成,後悔沒有用。」
景楠嘆了一聲:「都說孔雀一族的姑娘生了玲瓏心,可是我覺得你的心明明是實心的。那姬清宴確實是個不錯的人,可是他和你註定不會在一起,你也知道他修行的是無情道,這種人即便你投入再多的真心,他也不會為你動搖。你為他做了這麼做,他不知情,你這又是何苦?!」
驚鴻苦笑著:「狐神,我從把他送到神虛宮的那一天就明白,我和他不會有未來。可是這人啊,即便腦子裡面清楚的告訴自己不可能,可是這身體啊就像失控了一般,就想多看他一眼,哪怕一眼也是好的。我也不知這是情,還是執念,亦或是我的不甘心。」
驚鴻眼中帶了淚:「我早就該死的,在我將混天珠送出去的那一刻就應該自戕,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卻下不了手。我並不是怕死的人,我怕我死了,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驚鴻低頭捧著茶杯:「明知道我全身是罪,我也想護他一護,我想看著他平安喜樂,看著他問道長生。哪怕沒有結果,也想多看他一眼。我知道,是我太貪心了,但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鳳歸欲言又止,他眼中的光從複雜變成了同情又從同情變成了殘酷,他的面容因此而扭曲。最終景楠拍了拍鳳歸的肩膀喚醒了他的神智,景楠對驚鴻說道:「驚鴻,當年你答應我們的事,可還作數?」
驚鴻鄭重的點頭:「作數,只要小鳳君有需要,驚鴻願意用這一身的靈脈來換他靈根完整。」
景楠道:「八百年,你受了鳳歸八百年的詛咒,年年經脈斷裂,年年來我這裡補靈脈。哪怕我告訴你,我在用你練手,你都不反抗。就從這一點上,我佩服你。」
驚鴻愧疚道:「這是我唯一能為小鳳君做的事。」
景楠道:「有一件事,本來不想告訴你,可是我覺得你有知道的必要。」驚鴻正色道:「狐神請講。」
景楠道:「你也知道,戮天珠、幻天珠、幻天珠曾經為聖人擁有,聖人隕落之後,三粒珠子落到了我們手中。在某種程度上,我們三個人是世上對這三粒珠子最了解的人。」
驚鴻頷首:「是的。」她有些不解的看向景楠,這種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他為什麼特意對自己說?
景楠道:「我們對珠子的了解,就像對自己身體了解得那麼透徹。這也就意味著,真正用過這三粒珠子的人只要從我們眼前走過,我們就能分辨出來。即便所有人都告訴你,珠子化了沒了消失了,我們也能找到。」
驚鴻面色一白:「狐神是想……從姬清宴身上取回混天珠嗎?」驚鴻低下了頭:「如果是那樣,也是應該的,混天珠本來就是鳳君的東西,應該要還的。」
景楠欲言又止,鳳歸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來說話。驚鴻的目光從景楠臉上轉移到鳳歸臉上,她眼中驚疑不定,看到鳳歸的面色,她心中突然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她覺得鳳君接下來要說的話足夠摧毀她的意志。不知為何,她有這種預感!
驚鴻的身軀因為這個可怕的預感不自覺的顫抖起來,她顫抖的幅度比正在揉面的杜衡幅度還要大一些。
鳳歸眼中的種種情緒散去,只剩下了平靜,他對驚鴻說道:「驚鴻,很遺憾的告訴你。你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姬清宴。姬清宴身上的寒毒不是混天珠解開的,應該是他天人交戰之後逼走寒毒所致,這樣他才能順利出竅。」
驚鴻的面色一下白了,她感覺她的天靈蓋像是被什麼掀開了,涼颼颼的。她的雙耳尖銳的轟鳴了起來,這一刻,她血色盡褪看著像是死人一般。
過了好一會兒,驚鴻才緩衝過來,她聲音變得沙啞了些:「鳳君,方才我沒聽清,您能……再說一遍嗎?」
到了這個時候,她還在逃避。鳳歸聲音冷了些:「姬清宴靠著自己的能力褪去了寒毒,混天珠不在他身上。」
驚鴻下意識的站了起來,她難以置信的低語:「怎麼可能?他靠著自己的能力……那……混天珠在哪裡?」
鳳歸殘忍的開口道:「王牧野身上。」
驚鴻踉蹌了一下,她扶住了桌子,桌子被她撞得發出了聲響,她斬釘截鐵道:「不可能!」與此同時廚房裡面還傳來了另一個聲音:「嗷!」
驚鴻的震驚在鳳歸他們的意料之中,她失魂落魄也好傷心欲絕也罷,大家都不會有太多的反應。倒是聽到後面的那聲嗷,大家都站起來了。
杜衡因為太震驚,菜刀切自己爪子上了。頓時廚房裡面雞飛狗跳:「丹藥丹藥!」「不對!紗布紗布!」
杜衡的手被敷上了厚厚的一層藥粉,還被裹上了一層紗布。玄御責怪道:「怎麼這麼不當心?」
杜衡震驚臉:「王牧野?他有這麼大能耐能吞了混天珠?!」
杜衡的問題也是驚鴻的問題,驚鴻抖著聲音:「當日,他可是發下了神魂誓言,我和雲諍他們查了很久,確認了混天珠不在他身上……怎會?」
鳳歸道:「這些年,你有關注過他嗎?」驚鴻搖搖頭:「……沒有。」
鳳歸嘲諷道:「你眼中只有姬清宴,其他人你又怎麼會放在眼裡?我來告訴你吧。姬清宴出竅之後沒多久,王牧野也出竅了。隨後他成了天一宗的宗主,天一宗在他的手中發展壯大前途不可估量哪。」
景楠道:「天一宗原本就是古老的人修宗門,重新發揚光大也不是什麼難事。姬清宴能做到的事,他也能做到。只是這裡面到底有多少是他自己的能力,這就不得而知了。」
驚鴻這時候回過神來了,她眼中出現了凝重。這是杜衡從認識她之後第一次看到她露出除了哀傷和愁苦之外的其他表情。
驚鴻站直了身體,她就像是一柄塵封許久又重新啟封的利刃。她行了個禮:「鳳君、龍君、狐神、杜先生,請你們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把這事的前因後果全部查清楚。」
鳳歸擺擺手:「去吧,不要打草驚蛇,混天珠還在那孫子身上,你可不能給我看丟了。」
驚鴻跪趴在地上:「驚鴻這次必定不辱使命。」
景楠從袖中摸出了一瓶丹藥:「接著吧。」驚鴻伸手接過丹藥,她詫異的看向景楠:「這是……」
景楠道:「你頹喪了八百年,好好的一個出竅中期修士,現在弱的連元嬰中期的修士都不如。我要是你,這段時間哪裡都不去,先好好的把身體調養好。王牧野可是出竅中期的修士,你現在的狀態即便真的查出了什麼,又拿什麼和他抗衡?」
驚鴻又羞有愧,她以頭搶地:「驚鴻知道了。」
驚鴻離開的時候,外頭的雷電正當劇烈,門開的一瞬間,巨大的聲浪衝到了一膳堂中,震得杜衡的耳膜都在發抖。然而驚鴻卻毫無畏懼,雷電的光落在她的瞳孔中,杜衡發現驚鴻雙目亮的驚人。
驚鴻走了之後,一膳堂中再度恢復了安靜。
景楠嘆道:「可算再度看到手持飛鴻令殺敵於千里之外的驚鴻了,好好一個妖修,碰什麼不好,偏偏要碰情。萎靡了八百年,希望她能好好的反省吧。」
鳳歸眉頭微皺:「我也不知把這事告訴她,是救了她還是毀了她。」誰能想到低眉順眼這麼多年的驚鴻曾經是一個多麼神采飛揚驕傲矜持的女修啊,她現在還能因為想要探明未知的真相鼓起勇氣去追查。可是一旦真相大白之後,會發生什麼,鳳歸就不知道了。
玄御解開杜衡手上的紗布看了看:「止血了,很快傷口就好了。」
景楠幸災樂禍道:「某些人是嫌自己做的東西裡面肉不多,要剁下自己的手指來加餐嗎?」
杜衡一臉懵逼:「這也不能怪我啊,誰讓你們說的事情太突然了啊。之前不聲不響的,尤其是小玉,你之前還和我分析蘇展和太叔泓的事,怎麼就突然扯到王牧野了啊?」
王牧野口碑風評挺好的,打死杜衡都沒想到混天珠會在他身上啊。
玄御無辜的說道:「我之前提過好幾次王牧野,是你沒注意。」景楠嘿嘿的笑著:「每次看到杜衡傻乎乎的樣子我就覺得特別好玩。」
鳳歸正色的拍拍杜衡的肩膀:「這些事情交給我們處理就行了,你放心吧,即便修真界妖界亂成一團,我們也能護你周全,你只要安心的做你的菜就行了。」
說起做菜,景楠問道:「說起來,從剛剛開始你就在揉面,準備做什麼呢?」
杜衡道:「喜餅。」不過別想著這麼容易就轉移他的注意力,杜衡眼巴巴的看著三人:「剛剛我聽得雲裡霧裡的,你們誰能給我解惑一下?誰騙了驚鴻?」
景楠對玄御眨眨眼:「稀奇了,他竟然會主動八卦了,我以為他這次又會像之前一樣,什麼都不問呢。」鳳歸欣慰道:「這就是近朱者赤吧,和我們在一起,總會變得聰明一點吧。」
杜衡嘟囔著:「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嘛,快說說!」
玄御從案板上拿起了擀麵杖,擀麵杖剛落在杜衡切下的劑子上,杜衡就被轉移了注意力了:「哎?別擀成麵皮,這樣要做餅,擀成厚厚的圓片就行了。」
鳳歸遺憾的搖搖頭:「我撤回之前的話,他的智力都用在和小玉戀愛還有做飯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不牽扯到自己時,大家都能說出個道道來,輪到自己時,只剩下了本能。
杜衡:可是,我是旁觀者,我也迷。
老貓:你不算,你腦子裡面只有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