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虛宮是個神奇的地方,這裡的每個人都個性鮮明。他們的掌門是個行走的冰窖,一劍揮出先傷一半自己人。他們的四長老是個桃花眼少年,和人初見未語先笑,一雙眼睛水波流轉看得人心魂蕩漾。他們的太上長老是個人沒有劍高的孩童,說話的時候一板一眼的。
杜衡看似平靜的盯著葉聞秋,其實內心已經在瘋狂的吐槽上了。神虛宮的這群修士是不是在修行的時候受到過什麼刺激?怎麼一個個的都這麼標新立異?
葉聞秋咔嚓咔嚓的把手裡的魚頭給嚼掉了,魚香味衝到杜衡的鼻子裡,他抽抽鼻子感覺心裡一酸。還他可愛的小朋友,還他炸的酥脆的小鯽魚!
然而杜衡比較慫,他端坐在葉聞秋面前,坐得比葉聞秋還要直。
葉聞秋斟酌著說道:「你別緊張,我來找你,並不是為了給江上舟做說客的。」
杜衡露出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他的目光被葉聞秋腦袋上的兩個小揪揪給吸引了。不得不夸自己一句,他的手藝挺好的,葉聞秋頂著這個丸子頭,可比一開始披頭散髮的樣子可愛多了。
葉聞秋道:「師尊在世的時候再三告訴我們,感情這種事情是不能勉強的。這段時間我也在觀察你,你同你的道侶情比金堅,他是插不進來的。然而我也了解江上舟,他這人一旦認定什麼事,就會赴湯蹈火全力以赴。」
杜衡:……葉聞秋真的不是來威脅他的嗎?
杜衡的想法都寫在了臉上,葉聞秋看了看他的臉色道:「不過你不用擔心,江上舟也是有自尊有原則的修士,若是他實在看不到希望,他就會主動放棄。」
杜衡鬆了一口氣,葉長老說話大喘氣實在太嚇人了。
葉聞秋又捏起了一條小鯽魚,他一口咬下了小魚的腦袋。他的動作有多乾淨利落,說出的話就有多遲疑:「其實,今日前來,有一件事情想要拜託你。」
杜衡恭敬道:「葉長老請講。」
葉聞秋擺擺手:「不用這麼拘謹。事情是這樣的,如果將來若是你在江上舟那裡看到一朵蓮花形狀的法器,希望你能留意一下。」
杜衡說道:「葉長老放心,杜衡不是那種貪便宜的人。江長老若是拿法器來,我拒絕就行了。」只是江上舟這人很會纏人,就算杜衡拒絕了,他也會想辦法將法器放在一膳堂附近撐起來。
葉聞秋道:「他不一定會將法器送給你,但是說不定會帶你去看。那個法器名為七星蓮台,是我們師尊留下的參悟心法的法器,裡面收錄著我神虛宮元嬰期以上修士的劍意。」
杜衡頭上出了一頭的汗,江上舟是想坑死他嗎?他一個金丹的法修拿這玩意幹嘛?只怕一打開那個法器就會被劍氣戳成篩子吧?
葉聞秋道:「希望你看到法器之後,能告知我一聲……」
杜衡疑惑道:「葉長老,為什麼這種事你要通過我?你直接對江上舟說就行了。」
葉聞秋搖搖頭,他遺憾的嘆了一口氣:「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師尊仙逝之前給我們師兄弟各自留了一樣法器,裡面留了他老人家的劍意和教誨。然而我們幾人的法器被江師弟拿走變成了護山大陣的一部分,再也拿不回了。」
杜衡:??這麼坑自家師兄的嗎?
葉聞秋悵然道:「師尊留給我們的教誨再也聆聽不到。如今想聽到師尊的聲音,感知師尊的劍意,只有拿到江師弟的七星蓮台了。如今我卡在了出竅末期,最近夢回時,總是夢到師尊的音容笑貌。我想是不是師尊留了什麼給我,因此很想聽一聽師尊的聲音。」
杜衡連連搖頭:「不行不行,既然那個法器對你們師兄弟那麼重要,我就更不能沾手了。」萬一他將江上舟的法器交給了葉聞秋,江上舟以為自己答應了他……後果不堪設想。
葉聞秋露出了一個淡定的笑容,他從袖子中取出了一張明黃色的符紙:「不需要你取走法器,只需要你看到法器的時候將這張符紙引燃就行了。」
杜衡頭痛極了:「這……不太好吧。」
總覺得他要是接下符紙就會沾染很大的麻煩,再說了,江上舟這麼寶貝他的蓮台,怎麼可能會拿出來給他看?而且他還是那句話,葉聞秋是江上舟的師兄,為什麼這種事不直接對江上舟說?
葉聞秋輕聲道:「你以為我沒有問他要過嗎?只是他說什麼都不肯將蓮台給我看。我甚至想著,蓮台中師尊留下的劍意是不是已經壞了,他怕我們責備不敢拿出來。所以我想親眼看一下蓮台,若是真的壞了,我也沒什麼念想了。」
葉聞秋眼神中都是懷念,杜衡心軟了:「你不會因為蓮台和江上舟打起來吧?」
葉聞秋搖搖頭:「他是我師弟,我就算再思念師尊,也不會因為一件法器和他起了爭執。若是蓮台真的毀損了,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杜衡思慮了一會兒後伸手將那張符紙收在了袖中:「那行吧。只是你要答應我,千萬不能因為一個法器弄得師兄弟不和啊。」
葉聞秋微笑著點點頭,他沉靜的看向杜衡然後舉起了手:「葉聞秋對著天道起誓,只是想看一眼蓮台,再聽一聽師尊的聲音。」
杜衡將符紙揣在了袖中:「那行,如果將來江上舟帶我去看法器,我就引燃符紙。但是若是他沒有帶我去看,我也沒辦法了。」
葉聞秋道:「若是他沒有帶你去看,那這張符紙你就留著。將來若是身處險境點燃這張符紙,只要相隔不太遠,我會去幫你。」
杜衡心中一喜,這不就是一張能召喚出竅末期修士的召喚符嗎?太棒了!雖然他覺得沒什麼用來著。
葉聞秋一邊說一邊吃小魚,沒一會兒幾條小魚都被他吃光了。他站起來對著杜衡恭敬的行了一個禮:「如此就拜託杜道友了。」
杜衡受寵若驚:「葉長老言重了。」
葉聞秋走了之後,杜衡還有些懵圈。玄御提著一儲物袋的小魚小蝦進門的時候,杜衡正雙目放空一臉懵逼。
玄御在他眼前揮揮手:「杜衡?怎麼了?」
杜衡回過神來,他將葉聞秋來尋他的事情說給玄御聽了。說完後,他還拿出了那枚明黃色的符紙給玄御看:「小玉,我在想我是不是多事了啊?」
玄御感知了一下:「這是一種傳訊符,速度很快,你暫且收著吧。如果葉聞秋真的帶你去看蓮台,你就引燃符紙。這是他們師兄弟之間的事,即便他們真的有什麼齷齪,也牽扯不到你身上來。再說葉聞秋以太上長老的身份來拜託你,你也推脫不了。」
杜衡苦笑著:「真麻煩啊。我從沒想過我會有這麼大的魅力。」
他以為自己是再普通再平凡不過的一個人,沒想到自己竟然能得到一個兩個修士的青眼。莫非是道祖看他太可憐,在老家的時候二十多年都是單身,現在一下子讓他坐享齊人之福?
杜衡想了想之後唾棄了自己一聲,有這個時間胡思亂想,不如好好的去做飯。
午飯之後,杜衡和玄御兩要去神造峰旁邊的大坑旁邊去挖菊芋。菊芋是一種會長出不規則塊狀莖的植物,杜衡老家又叫它洋姜、鬼子姜。這玩意在沙地上漲勢特別好,長出來的塊狀莖用來醃製小醬菜再美味不過了。
發現菊芋純屬意外,之前杜衡聽太叔泓說連廊下方有很多水池。他和玄御兩後來去了一趟,本來想找一些茭白回來入菜,沒想到茭白沒找到,倒是找到了一些零零散散的菊芋。
他將這些菊芋挖了回來做成了小醬菜,後來太叔泓來的時候告訴他,在神造峰西邊的大坑旁長著很多這樣的植物。
今日陽光晴朗,正好可以去挖回來做醬菜。
從神秀峰出發兩炷香之後,兩人就來到了大坑旁邊。前幾日神虛宮的護山大陣壞了,驟降的溫度凍壞了不少靈植,杜衡他們看到菊芋的時候,連片的菊芋蔓延下去足有十幾里。這些菊芋杆子粗細長短都不一樣,上面的葉子和黃色的花朵已經凍得蔫吧了。
杜衡隨手拽了一株菊芋擔憂的說道:「也不知道這裡的菊芋有沒有長出塊狀莖來。」
杜衡的擔憂是有理由的,神虛宮之前有陣法籠罩四季如春,在這種氛圍裡面,結界中的植被不知春夏秋冬。就拿靈湖旁邊的茭白來說,擱在結界外,這個季節茭白葉子早就凍死了,哪裡還能摘到鮮嫩的茭白呢。
菊芋杆子連同著下面的沙土被翻開來了,只見菊芋杆上和沙坑中出現了幾個白色的大小不一的塊莖。最大的塊莖比杜衡的巴掌都大,上面疙疙瘩瘩的沾著細細的泥沙,最小的只有杜衡的大拇指大。
杜衡喜出望外:「小玉,有耶!你看還挺大的呢。」
玄御道:「那我們撿大的回去做醬菜,小的就留在這裡讓它們慢慢長?」杜衡忙不迭的點著頭:「好好好。」
他就喜歡從土裡挖東西,扒開土層之後得到的東西每一樣都充滿了驚喜。大坑旁邊的土壤沙沙的,特別適合菊芋生長,沒多久杜衡就收穫了一籮筐的菊芋。
杜衡搖頭晃腦:「糟糕了,回不去了,這也太上癮了。」
拔出菊芋杆就能帶出菊芋,杜衡只要跟在玄御身後撿撿就能撿到又大又好的菊芋,他已經在腦子裡面盤算著了:「我們多弄一些回去,多做一些小醬菜,做成甜口的,下粥的時候味道特別好。要是做不完,還可以用菊芋炒肉,這也是一道時鮮的菜啊。」
玄御笑道:「好,都隨你。」
菊芋長了數十里,這東西生長起來綿延不絕的,它的每一條根上都會長出一個塊莖來。這些根莖能蔓延到地下好幾里,只要有一粒一落下來,來年它就會長成一株亭亭玉立的菊芋。
眼前的菊芋已經幹掉了其他的植物,隱隱有向著大坑方向發展的趨勢。杜衡可以斷言,若是不管這些東西,將來它們會占領神造峰和神骨峰之間的土地!
玄御和杜衡在一起時間長了,杜衡的想法他能猜到一二。他神識一掃就知道哪一株下面的菊芋生的又大又多,只要他拔出來,杜衡就會像是被青菜引誘的兔子一樣跟著撿。
杜衡跟著他漸漸的走到了菊芋深處,兩人走過之處,菊芋杆倒在地上,地上都是被靈氣翻出來的坑洞。
杜衡撿的興起,一開始他還樂意彎腰,後來他直接運起靈氣跟在後面撿著菊芋入儲物袋。一邊撿玄御一邊說道:「這東西我們村子外面就有。」
杜衡樂了:「哎?真的嗎?我怎麼沒看見?」
玄御道:「有的,村子入口東邊,不是有很多水塘嗎?就長在水塘邊。不過長得沒有這裡長得好。」
兩人絮絮叨叨的說著話,突然之間玄御停下了腳步:「有人。」杜衡笑道:「神虛宮有人不是很正常的嗎?」
玄御搖搖頭:「不對。」玄御在杜衡身上輕輕拍了拍,杜衡感覺到一股輕柔的靈氣裹住了他,隨即杜衡眼前一花,他已經被玄御抱著向前遁走了好幾里。
等玄御停下來的時候,杜衡神識環繞了一圈,他看到身邊都是菊芋杆子。他剛想說什麼,卻發現玄御的目光前所未有的認真,玄御蹲著身子正看向菊芋杆的外面。杜衡也好奇的看向了玄御目光看向的方向,他驚愕的發現,他們已經不在大坑旁邊了。
他們此時置身在一處和緩的山坡上,山坡上長滿了菊芋,菊芋中還有一個個三尺高的墳包。杜衡此時就置身在一處墳包之後,在墓碑的遮擋下,他看到了前方三丈處有一座純白色的墓碑。
這座墓碑很顯眼,在眾多的墓碑中,只有它的顏色是純白色的,而且墳包的周圍沒有菊芋,看起來像是有人經常來上墳一般。
杜衡輕聲問玄御:「人在哪裡哪?」玄御傳聲道:「就在附近。」杜衡也傳音過去:「我們正大光明挖菊芋,沒做什麼壞事吧?為什麼要躲起來?」
玄御沒有說話,不過杜衡很快就明白他不說話的原因了,因為他看到了江上舟。
江上舟和一個白髮蒼蒼鶴髮童顏的老者正從菊芋從中走了過來,杜衡認識那個老者。那一日他從御獸園的連廊上走來,就看到老者和他在說話。
自從江上舟對玄御放話說要追自己之後,玄御看到江上舟就特別嚴肅。現在在這裡看到了江上舟,難怪玄御會躲起來。杜衡的手覆蓋在了玄御的手背上,他的眼睛眯了起來,玄御吃醋的樣子真的太讓他心動了。
要不是此情此景地方不對,他真的想湊過去對著玄御的臉親一口。
微風吹得菊芋叢沙沙作響,玄御的眼中有青色的流光在轉動,乍一看像是他的眼珠子都變成了青色一般。杜衡配合著玄御把身體往墓碑後面藏了藏,寬大的墓碑遮住了杜衡的視線。杜衡能聞到風中傳來的草木味道和玄御背上背簍中傳來的泥土味道。
這種感覺很微妙,杜衡想到了幼時和同伴們在田中玩遊戲,也是這麼一個陽光燦爛的下午,他不小心睡著了。等他醒過來的時候,小夥伴們都回家了,他一個站在曠野中,感覺自己被全世界拋棄了。
不知道為什麼,杜衡現在有了那時候的感覺。他盯著自己的手看,他的手覆蓋住了玄御微涼的手背,往常玄御會回握住他,可是這一次玄御卻隱藏了自己的氣息和動作。他蹲在杜衡身邊,就像是一尊石雕一般。
江上舟的聲音傳來:「你確定要這麼做?就算是一條狗,養了幾百年也該有感情,何況他是個大活人。這些年他視你如父,你真下的了手?蘇展,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
原來那一日的白髮老者便是神造峰的長老蘇展,不是說蘇展出去了嗎?他什麼時候回來的?
蘇展道:「養他這麼多年,為的就是今天。我不能再等下去了,小舟,你看不起我也好,覺得我壞的無可救藥也罷。我只想讓他活過來,除此之外別無他求,就算整個修真界都唾棄我,我都不在乎。」
兩人走到了白色的墓碑前,杜衡聽到兩人窸窸窣窣的聲音,沒多久他就聞到了香燭的味道。他想這兩人可能是在祭奠墳冢中的故人。
江上舟嘆了一聲:「八百年了,我以為你已經死心了。你為什麼就不能放過自己?」
蘇展靜默了一會兒,他緩聲道:「你該知道的,他沒了的那一刻,我就不想活了。要不是這一個信念支撐著我,我早就隨他去了。」
江上舟沉重道:「他若是活著,必定要罵你不開竅了。」
蘇展道:「他這人最和善,即便罵了我,我哄哄他,他就原諒我了。」
江上舟嘆了一聲:「我勸不了你,你想清楚了就行。這事要是被老葉師徒知道了,我們兩的仙途也就到此為止了。」
蘇展輕笑一聲:「現在說這個不覺得已經晚了嗎?我們兩背地裡做的事情早就夠我們被逐出仙門幾百次了。」
這兩人說得模稜兩可的,說了幾句後,兩人就沉默了。蘇展走的時候婆娑墓碑道:「我們很快就會見面了,到時候你會不會覺得我已經老了?」
等兩人離開之後好大一會兒,玄御才重新動彈起來。他轉頭看向杜衡的時候,只見杜衡已經一屁股坐到地上了,他抱著肩膀靠著墓碑,整個人看起來特別的落寞。
玄御伸手摸了摸杜衡的頭髮:「你還好嗎?」
杜衡緩過神來,他勉強的笑了笑:「還好。」
他總覺得自己聽到了不得了的東西,能讓一個宗門的長老都說出那樣的話,他們到底在密謀什麼?
玄御的靈氣在杜衡體內循環了一圈之後,他將杜衡從地上拉起來:「這兩人隱匿了行蹤,若不是我修為比他們高,還發現不了他們。」
杜衡說得沒錯,神虛宮哪裡都是人。宗門弟子想要做什麼大大方方去做就行了,為何要隱匿行蹤?就是這點小心謹慎,反而讓玄御發現了不妥。
兩人向著白色的墓碑走去,墓碑前點著兩隻白燭,白燭中間的香爐前燃著三支香。青煙裊裊直上,透過青煙,杜衡看清了墓碑上的字,他的雙瞳猛然一縮。
神虛宮的陣法很好,陣法中的世界溫暖如春,今日風和日麗陽光燦爛,但是杜衡覺得一股寒意從心頭升出很快遍布了他的四肢。
墓碑上豎著寫著兩行字,第一行用朱紅色的大字寫著:愛侶太叔泓之靈墓落款是:蘇展杜衡覺得今天他不該來挖菊芋,如果不挖菊芋,他就不會發現這麼可怕的事情。蘇展和太叔泓是道侶的關係?而且太叔泓還死了?那御獸園的太叔泓是什麼情況?蘇展要復活的是誰?江上舟和蘇展要做的十惡不赦的事情是什麼?
他腦子裡面亂糟糟的,等到了一膳堂之後,他無論如何都靜不下心來做飯了。
鳳歸聽玄御說了之後,他輕笑道:「這還不簡單?叫太叔泓來問一問不就知道了嗎?」
景楠擺擺手:「不不,這事沒有搞清楚之前不要驚動太叔泓,太叔泓可是蘇展的部下,這兩人關係並不明朗。你把你在羽族做事的那一套收一收。」
杜衡心不在焉的切著菜,滿臉都寫著煩惱。要是之前,他還可以問一問江上舟,可是現在江上舟也捲入了這事,一時之間他腦子都打結了。
關鍵時刻還是景楠靠譜:「沒事,我們慢慢調查唄。蘇展可是宗門長老,他的八卦肯定會有修士知道的。即便他控制本宗的修士不許說,可是卻堵不住其他修士的嘴。」
玄御皺眉:「你要去別的宗門打探這事?」
景楠雙手一攤:「我去別的宗門做什麼?神虛宮馬上要開萬宗大會了,這幾天已經有其他宗門的修士陸續到了。總會有些人知道蘇長老的一些舊事的吧?」
鳳歸頷首:「嗯,好主意。這樣,最近我讓笑笑多去御獸園和太叔泓在一起,說不定能打探出什麼消息來。」
聽到笑笑的名字,杜衡猛然回過神來了:「不妥不妥,笑笑沒化形呢,要是出什麼意外怎麼辦?」
鳳歸淡定的說道:「你放心吧,鳳臨在關鍵時刻還是很可靠的。太叔泓是個不錯的苗子,若是這是真的牽扯到他,也會讓我頭疼的。」
杜衡不解了:「太叔泓和你有什麼關係?」
說起來自從太叔泓出現之後,鳳歸的心情大好,他不止允許笑笑經常往御獸園跑,還三天兩頭的叫太叔泓來用餐。莫非鳳歸和太叔泓之間發生了什麼?
鳳歸坦然的說道:「太叔泓可是一個好苗子,我有心想培養他做羽族的下一任妖神,這個理由夠充分嗎?」
杜衡吃驚的睜大了眼睛:「啊!」什麼時候的事?他竟然一無所知!
景楠對杜衡說道:「你還有心情關心這些事?你的晚飯不準備做了嗎?」
杜衡這才回過神來,他吃驚的看了看時辰。糟糕了,都快到酉時了,他卻連菜都沒準備好!今天晚上一膳堂難不成要休膳了嗎?
然而關鍵時刻杜衡也是靠得住的,他想了想之後說道:「決定了,今天晚上吃篤爛面和白粥,正好今天挖了菊芋,我要把之前醃製的小菜都給清空一下。」
景楠伸出了大拇指:「不愧是杜衡,聽到這麼多消息在聽到要做飯的時候還能回過神來。只是……篤爛面是什麼?」
篤爛面是杜衡老家一種特色的麵條,和普通麵條稍稍汆燙煮熟之後澆上澆頭不一樣,篤爛面越爛越好吃。製作的時候直接將澆頭炒了再加上麵條燉煮,做出來的麵條色澤金黃鮮香味美,杜衡每次都能吃上兩大碗!
決定做篤爛面之後,杜衡就忙開了。他從冰箱裡面取出了新鮮的黃豆米、雞樅、油豆泡、香菇、山膏肉和鮮嫩的小青菜。光光這些菜就堆在桌上占了滿滿一桌。
杜衡麻溜的將山膏肉切成厚薄均勻的肉片,他將肉片用薑絲白酒醃製了放在木盆中。又將雞樅和香菇清洗乾淨了撕成了小朵擺在了筲箕中,黃豆米和小青菜清洗乾淨之後也放在了筲箕中濾水。
景楠好奇的戳著桌上圓鼓鼓的拇指大小的豆泡,他問道:「這是什麼怎麼之前沒見過?」
杜衡道:「油豆泡,這是用豆花做出來的。」
景楠拿了一個在手裡捏了捏,豆泡還挺有彈性的,被景楠捏扁了之後又很快彈了起來。景楠撕開來看了看,只見豆泡裡面有很多蜂窩狀的組織,它的外皮金黃勁道,而內里卻很綿軟。
景楠將手裡的油豆泡丟到口中嚼了嚼,一股子油混合著豆皮的味道,不是很美妙。他嫌棄的撇撇嘴將豆泡丟下:「不太好吃麼。」
杜衡道:「你可別小看這個豆泡,我試驗了很久才做出來的哪!」
他一開始以為用豆腐就能炸出豆泡出來,可是他用豆腐試了很久,炸出來的豆腐都是外焦里嫩的,根本不是他要的東西。
後來他幾經試驗,先是改良了豆漿的比例,又是改進了點滷的工藝,還摸索了壓榨的時間。可以斷言,這一籮筐金燦燦圓滾滾的油豆泡,是他到修真界之後製作時間最長最艱辛的一道食材!
期間耗費的時間精力可以寫成兩本厚厚的結業論論,淌下的汗水能汗濕幾套衣衫,喝下去的失敗豆花,能讓十個笑笑不吃晚飯。
杜衡一邊將豆泡剪成兩半一邊說道:「現在的豆泡還沒加工呢,等加工了之後就會發現,它很能吸收湯汁,放在任何菜裡面都好吃。我本來做這個是想用來撘鴨血粉絲湯的,可是現在來不及了,只能先挪來做篤爛面了。」
景楠用小拇指摳著耳朵:「哦。」他敷衍的態度讓杜衡不爽,杜衡無情的將他趕了出去:「走開走開!」
等將油豆泡剪開之後,杜衡就要開始準備篤爛面的烹飪了。今天晚上沒有別的菜,杜衡準備煮四鍋篤爛面和兩鍋白粥。
廚房中的六個灶台同時升起了火,最裡面的兩口鍋裡面熬煮的是白粥,這個不需要費太多的精力。
而外門的四口鍋中,杜衡同時操控著靈氣往鍋中倒入同樣的調料和食材。平時每一口鍋中做的東西都差不多,今天竟然一次性做同樣的東西,這就很神奇了。反正在杜衡的眼中,這和複製黏貼差不多。
鍋中的油熱之後,杜衡就將山高肉片倒入鍋中煸炒。肉片中的薑絲這一次破例留在了裡面,往常杜衡都是挑出來不要的。肉片受熱後,肥肉部分就漸漸的變得透明,不少油脂被煎了出來,鍋底的油看著比一開始放的還要多。
等到肉片被煸炒得微黃時,杜衡將新鮮的黃豆籽倒入鍋中混合著肉片一同煸炒。黃豆籽新鮮的時候和長老了之後的顏色完全不一樣,老黃豆景楠他們經常看到,老黃豆黃呼呼圓滾滾嚼著硬邦邦,而新鮮黃豆則是嫩綠色,外面還包裹著一層淡青色的薄膜。
黃豆過油之後,顏色更加鮮嫩。看著嫩綠的顏色,心情都會好起來了。杜衡暫時忘記了在菊芋叢中聽到的煩心事,他一門心事的開始製作篤爛面去了。
黃豆籽的顏色變成翠綠色之後,杜衡在鍋中加入了雞樅和鮮香菇,這兩種菌類一下鍋,廚房中飄出的味道就變了。之前撲鼻的肉香中融入了菌類的芳香,聞著就讓人心情舒暢。
新鮮的蘑菇中含有水份,稍稍加入一點鹽後,水份就大量的析出。很快析出的水就沒過了杜衡加進去的食材,熬煮半盞茶之後,杜衡在鍋中加入了大半鍋水。
清水沒過食材後,鍋里的聲音都暫停了下來,杜衡蓋上了鍋蓋讓鍋底的火焰慢慢的熬煮著鍋里的食材。他則從冰箱裡面取出了之前就做好的麵條,這些麵條切成了細長條,每一條麵條都有兩尺長。
從冰箱裡面取出來的時候,麵條們還保留著剛剛做好時候的柔韌。杜衡將它們一把一把的放在案板上,然後將它們切成了巴掌長的段兒。
等他將所有的麵條切好了之後,鍋里的湯汁也煮開了。這時候他將麵條們分成了四份分別撒入了鍋中,還用筷子將麵條攪散使之和鍋里的食材混合均勻。
不用擔心麵條放得不夠,麵條經過烹飪之後會膨脹,若是加的太多,味道反而不好。杜衡在每一口鍋里加入了三斤麵條,就這樣他等一會兒還要往鍋里加水哪。
麵條入鍋之後,鍋里的湯汁頓時變得濃稠了,杜衡此時加入了開水。此時四口鍋里沉甸甸的滿滿的都是篤爛面,然而篤爛面的工序還沒結束。
杜衡把剪開的豆泡推入到鍋中,豆泡們一開始不屈的漂浮在湯汁上,可是隨著杜衡的攪拌,沒一會兒它們就吸飽了湯汁和麵條它們打的火熱了。
煮了半盞茶之後,杜衡將小青菜推到了鍋中。好傢夥,鍋里五顏六色的煞是好看。青色的豆子、白色的雞樅、褐色的蘑菇、綠色的青菜金色的油豆泡和加了雞蛋擀出來的細麵條交相呼應,鍋里的香味飄散出去,杜衡都忍不住抽鼻子了。
這時候杜衡在鍋里撒上了適量的鹽和少許的蘑菇精,他還撒了一點點胡椒粉調味。
大鍋裡面咕嘟咕嘟的冒著泡泡,此時的麵條看起來還有點稀。不過沒關係,等正式開膳的時候,麵條就會恰到好處。不用走近一膳堂,都能聞到篤爛面的香味。
杜衡關了鍋里的火焰,他懷念的說道:「篤爛面越煮越好吃,不用擔心麵條煮坨了,爛麵條黃菜葉才是精粹。這東西就像是鹹粥一樣,回鍋之後味道會更好啊!」
鳳歸問道:「這個麵條……怎麼定價呢?」
杜衡道:「這個麵條每個人至少要吃兩碗才能飽,吃的時候連湯帶水的,我覺得……三個靈石一碗吧。」
鳳歸瞭然的點頭,然後在小板板上寫著:一膳堂特供篤爛面與白粥,各限量供應兩百碗。然後在篤爛面下方寫著五個靈石一碗,而白粥下方寫著兩個靈石一碗。
杜衡捂臉,鳳歸真是太厲害了。
鳳大仙兒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做錯了:「覺得我定價高嗎?他們有本事自己去捉山膏試試?一頭普通靈羊都賣兩千靈石呢,一頭山膏怎麼都要三千靈石!」
杜衡弱弱的提醒他:「沒有人吃妖獸吧?」
鳳歸淡定的說道:「妖獸怎麼了?歧視妖獸嗎?我就吃過,我覺得味道還挺好的哪!」
玄御道:「我們冰箱裡面的山膏和土螻存得也不多了,如果去任務堂找外門任務弟子捉它們,金丹期的山膏和土螻可能光肉身就要五千靈石往上。」
杜衡拱拱手:「我不說什麼了,你們定價就好。」
鳳歸提著筆:「被小玉這麼一說,我覺得五個靈石一碗都不能回本。你看看杜衡下了多少肉,一鍋裡面五分之一都是肉了!」
杜衡轉過了臉,他嘆了一聲。希望他的篤爛面能順利賣出去吧,說起來他還沒在一膳堂賣過麵條和白粥呢。將來要是不想做飯的時候,他就煮麵條給修士們吃吧,再炒幾個澆頭,還更省事呢。
玩開心的笑笑準時回來吃飯了,他拍著小翅膀啾啾啾的從門外奔了過來。現在笑笑已經能一個人往返一膳堂和御獸園了,鳳歸一點都不擔心他侄子被人捉了去吃掉。
笑笑一進門就直奔廚房:「啾啾~」杜衡連忙給他盛了一碗篤爛面:「今天吃篤爛面,你嘗嘗喜歡這個味道嗎?」
笑笑低頭吸溜著麵條,他只吸溜了一口就發出了驚喜的顫音。這是什麼神仙麵條?太好吃了吧?!這裡面麵條滑肉片香,雞樅和蘑菇嫩,黃豆籽糯糯的。吸飽了湯汁的油豆泡香噴噴,好吃得他都要飛起來了!
鳳歸唾棄道:「出息。」
笑笑兩隻小翅膀捧著碗將碗推到了鳳歸面前:「啾啾!」嘗嘗嘛!真的超好吃!
鳳歸端起碗喝了一口,他放下碗後對杜衡說道:「給我也來一碗吧。楠楠,把麵條改成八個靈石一碗,不能再低了。」
景楠眉頭一挑:「有這麼好吃嗎?」他表示懷疑,然而片刻之後,他也真香了。
杜衡給玄御他們每人盛了一碗麵條:「其實這個麵條要多煮煮才好吃,當然,現在吃味道也不錯,就是會覺得有些稀。小玉?」
杜衡喚了幾聲,玄御才反應過來。從和景楠他們說話開始,玄御就坐在一膳堂的凳子上發呆,杜衡從沒見過這麼反常的玄御,他關切的問道:「怎麼了?小玉你沒事吧?」
玄御露出了一個寬慰的笑容:「沒事。」不知為何,杜衡覺得今天的玄御陌生得讓他覺得有些害怕。可能是菊芋叢中,他伸出手覆蓋著玄御手背的時候,他沒有回應自己的原因吧?
杜衡晃晃腦袋,將腦子裡面的想法甩走。想什麼呢,小玉不是一直這樣嗎?允許他發呆,就不能允許小玉發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