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界籠罩著整個祭台,五芒星狀的篝火熊熊燃燒著,火光照亮了周圍。
德川真東低低笑了一聲,目光掃過藤原星空,然後慢慢地走到篝火邊,在那最後一個位置上坐了下來,在這中間他還喘息了幾下,粗重的呼吸聲聽起來就好像某種野獸的哀鳴。
「我為這一天等了十年,僅憑你們幾個小輩,阻止不了我的。」
聲音異常低沉且嘶啞,就像是一個破風箱裡傳出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
他布滿皺紋的手掌伸入懷中,摸索了片刻後,卻是取出了一枚鏡子,鏡子中間被挖出了一個小洞,裡面塞著一枚正閃爍著奇異光澤的小寶石,兩頭尖中間鼓,外表似木之紋理,又有碧綠之色。
「是八咫鏡!」雪野理紗驚訝道。
夏希凜補充道:「他是想利用八咫鏡蘊含的神力,打通兩界的通道!」
藤原星空神色變得異常凝重。
三大神器,分別是天叢雲劍、八尺勾玉、八咫鏡。
其中每一件都有各自神奇的功效,例如天叢雲劍乃王者之劍,持劍人可令百鬼臣服。八尺勾玉則蘊含有世間最純粹的聖潔之力,某動畫作品中的「四魂之玉」原形便是源自於此。
而八咫鏡,傳說中則是指引亡魂踏上輪迴的神器,持有著可憑藉此鏡溝通陰陽兩界。
來不及多想,藤原星空一個縱身,飛撲上去。穿過結界之後,卻被一股從八咫鏡中所發出的異常強大的力量直接反彈了回來,根本無法接近祭壇。
「放棄吧。」雪野理紗搖了搖頭,「除非拿飛彈來轟,不然根本無法破開三神器的固有結界。」
「那就拿飛彈來轟啊,外面不是有很多自衛隊士兵?」
「我們現在在地底,你要不要跑出地面扛個幾噸重的飛彈進來?」
藤原星空:「……」
結界之內,德川真東將手直接伸進了燃燒的篝火中,停頓片刻後再收回時,掌心中便有一朵燃燒的火苗。
他的血肉在火焰灼燒下似乎沒有任何的反應,然後藤原星空便聽到了他低聲吟誦起一段古老而神秘的咒語。
不可名狀的恐怖,帶著詭異神奇的力量,在久遠的歲月中迴蕩著,片刻之後,德川真東的雙眼中同時流下了血。
黑色的血!
他用手托著那團火苗靠近臉龐,那詭異的臉此刻看上去如魔如鬼,顯得恐怖至極,而火苗隨即開始狂野地扭動起來,仿佛得到了什麼力量,那兩道黑色的血跡迅速變干,黑血飄起,融入到這團火焰中。
那火苗,變成了黑色。
黑紅色的火焰突然升起,妖艷無比,化作一團巨大的火球熊熊燃燒著,隨即五團篝火中所有的火光凝聚出一根恢弘無比的火柱直衝天穹,射入了無比濃厚的陰雲中。
祭壇的地面,同時亮起了無數奇異的圖紋火光,形成了一個巨大而神秘的陣式。
德川真東雙手一拋,八咫鏡被拋到祭壇中央,天穹上火焰仿佛受到了指引,紛紛灌注到八咫鏡之內。
此刻的火焰,已經完全變作了純白色,可想而知,其中的溫度已經到了何等地步,而在火光的最深處,八咫鏡寸寸崩裂,很快,除了那枚寶石,全都盡數融化。
那枚奇異的寶石卻似乎絲毫不受這火焰影響,仍然在碧綠的光澤中散發出一股蓬勃生氣,看起來似乎反而比之前更生機充盈了一些。
它好像,正在召喚什麼......
也幾乎是在同時,從空中瀰漫而來的恐怖氣息,也降臨到這座祭壇上空。
抬頭望去,赫然只見在那天穹之上的陰雲中,已經緩緩打開了一道巨大的黑暗縫隙,裡面傳來了劇烈的破碎聲。如同將鐵塊拉伸、撕裂、絞碎一般猛烈的聲音。而且不止一次,第二次,第三次,連續不斷的響起。
他急忙回過頭,看向已經停下來的土御門詩乃。
「土御門小姐,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土御門詩乃伸了個懶腰,躍躍欲試地說道:「當然是準備打架啊!」
藤原星空:「……」
拜託,你嚴肅點行不行。
很快,整個空間的地面突然開始顫抖起來,隆隆之聲不停地從天空傳出,與此同時,周圍地面上那些陣勢同時大放光明,拼命閃爍著,在天穹之上那股力量的逼迫下,這個大陣似乎很快已經接近了極限。
「哈哈哈哈好......」德川真東瘋狂地大笑起來。
雪野理紗朝著藤原星空比了個「看我眼神行事」的眼神,然後轉頭朝著德川真東出聲問道:「德川法師,我有個問題很想知道。」
「你和鴉天狗之間的合作,有沒有商量過誰聽誰的?」
德川真東臉色一窒,過了一會,罵道:「與你何關!」
「當然與我有關。」雪野理紗一本正經地說道:「如果要換一個政府,那我總得明白誰是老大對吧,提前找好退路才是聰明人的做法。」
「閉嘴!」
「我可是迫不及待地要投向新秩序的。」
「可惡!」
「你這麼生氣,難道說你要聽鴉天狗的?」
「我們兩個是平等關係!」
「這不可能,你的國語是數學老師教的嗎?漢文只會背床前明月光嗎?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就算重回德川幕府時代,你也不可能成為德川家康,只會成為傀儡天皇。」
「我要殺了你啊!」
「國內的垃圾分類這麼嚴格,你怎麼好幾十歲了都沒找到自己的應該呆的那個桶?」
藤原星空直接打了個哆嗦。
老女人的嘴有多毒,這世上沒人比他更清楚。
嗯,空無那個煮屎的小和尚或許可以排第二。
「我我......」德川真東氣得暴跳如雷,漲紅了臉,在祭台上瘋狂跳動。
不知不覺中,一隻腳已經踏出了八咫鏡的固有結界範圍。
隨後,他察覺到了什麼,猛地一收腳。
然而,晚了。
轉瞬即逝的機會已經被藤原星空捕捉到了。
靈活的手指快速變幻結印姿勢,拉起一道道殘影。
『五行之力,水縛,急急如律令!』
地面上沉寂了許久的黑水瞬間激起,捲起一條水龍,轉眼間穿越祭台,擊打在德川真東的半邊身體上,產生了駭人的物理衝擊力。
隨後,藤原星空像是耗盡了力氣,踉蹌的單手扶地,不停地喘氣。
而祭台之上的德川真東,一條腿直接被沖碎,倒在地上不斷地扭曲掙扎,發出一陣陣痛苦低沉的嘶吼。
「星醬,幹得漂亮!」雪野理紗跑過來扶起他,給了他一個「你是最棒的」的眼神。
隨後,她抬頭看了看天上那道裂縫,呢喃道:「決戰時刻,來了。」
藤原星空跟隨著她的視線看上去,眼神微微一滯。
天空中的黑暗縫隙迅速擴張,一張巨大的木門從縫隙中顯現,門縫越來越大,即將徹底打開了。
古老的氣息從這黑暗之門中散逸而出,一個無比高大如山如岳、仿佛主宰了一切的身影開始隱隱約約地從那個黑暗之門後出現,並靠近了這個世界。
「那就是地獄之門。」土御門詩乃鬆動了一下肩骨,朝藤原星空看過來。
「根據我的推測,德川真東當年利用八咫鏡封印鴉天狗前,或許就已經與他達成了協議。讓鴉天狗前往鬼族地界,尋找盟友。」
「想必鴉天狗這十年來的收穫應該不少。」
藤原星空直接問道:「我該怎麼辦?」
「等鴉天狗從地獄之門返回之後,你和雪野拖住他五分鐘時間。我需要發動」泰山府君祭「,封住地獄之門。」
「為什麼不現在直接封印了?」
「鴉天狗太強了,即使封住了,他也能憑藉八咫鏡的指引找到坐標,重新破開封印。只有等他出來後再封印,才是穩妥的做法。」
「明白。」藤原星空握緊了鬼徹的刀柄。
雖然全身都已經酸麻無力了,但咬牙堅持一會總是行的。
大不了再讓妖刀里的劍靈出來玩玩嘛。
天空里的之門之門,響起一聲嗚咽咆哮、震天動地的怒吼後,地面上行,火苗四處蔓延。
無數紛繁美麗的碎片落在這黑暗的夜色中從門中掉落,原本穩定平衡地獄之門此刻戰慄起來,瘋狂地抖動著。
在藤原星空的注視下,一名身著深柿紅色御衣、背後長著一雙白羽毛翅膀,五官俊美異常的中年男子從門內降落,靜靜地懸浮在半空中。
「德川小兒……朕今日自地獄歸來……」
呃,鴉天狗的視線掃過祭台邊緣那個染血的老年僧人,頭上浮現三個大大的問號。
欸?德川小兒你怎麼躺了?
在他楞神之際,頭頂之上,詭異的地獄之門內,怨氣、怨靈漫天亂竄。瘋狂的吼叫聲一聲接著一聲傳來,像狼群的吼叫一樣此起彼伏,在下方看上去,一切看起來也越來越是瘋狂。
越來越多黑色的手臂從門內伸出,抓著門板,相互糾纏翻滾著,如洪水般一起往人間湧出。
「動手!」土御門詩乃大喝一聲,雙手結印,耀眼的藍光瞬間從她身上迸發,照亮整個空間。
好強的女人,這靈力值波動過萬了啊......不借用任何咒術和道具的情況下,僅憑肉身就可以抗衡那些有名有姓的大妖了吧......
藤原星空酸酸地看了她一眼,轉身朝雪野理紗說道:「理紗姐,你等......欸?」
視線中,雪野理紗緊盯著鴉天狗的眼神變得無比猙獰。
雪花凝聚,空氣中像是刮過了一陣冰風,她身上,恍惚間出現一個淡淡的虛影,藍瞳銀髮,給人一種淡淡的哀傷感。
雪女的虛影一閃而過,融進她的體內。
藤原星空眨了眨眼,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藍髮及腰的女人。
從她的臉來看,是老女人沒錯。從她身上的氣質來看,也是老女人沒錯。
那到底是哪出了問題?
想來想去,只能是她腦子有問題了。
腦子沒問題的人會玩式神縛靈?
當時,藤原星空就想直接給她一巴掌。
然而雪野理紗沒有給他機會。
隨著一聲怨氣滔天的「崇德!」響起,雪女的身影捲起漫天冰雪,與身為三大妖之一的鴉天狗,狠狠撞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