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v的講述，顧卓不知不覺受到了他的感染。

  不得不承認，v的話非常有力量，給人一種振聾發聵的感覺。他的氣質比起領導人，更像是聖徒似的人物，為了自己的理想，可以放棄一切，為了自己的信仰，狂熱的追逐著。

  「我說完了，這就是我的目的。我要重建這個世界，不管他變成什麼樣子，都不會比現在更差了。」

  v說著，淺淺笑了一下，對著顧卓說到:

  「我不知道你聽完會作何感想，是選擇相信我，還是不信任我，仍然覺得我是個十惡不赦的瘋狂科學家，我都承認。我已經說完了我要說的一切，沒有什麼別的好說的了。

  「選擇權在你手中，你自己抉擇吧，究竟在心裡構築一個怎樣的我。只不過無論你構築了怎樣的我，這個世界都不會有絲毫改變。

  「它就像我講述的那樣，冰冷，殘酷，無情。是一台吸人骨髓，以此來不停運轉下去的機器。」

  顧卓沉默了一會兒，他看到v癱坐在椅子上，也不說話了，兩人之間陷入了一陣寂靜當中。

  極度的寂靜，就好像冷冰冰的星球，在此刻蔓延出寒氣。

  顧卓嘆了口氣，直覺告訴他，面前這個人值得相信。雖然在這樣一個人不生地不熟的地方，選擇相信一個陌生的男人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顧卓還是決定鋌而走險一波。

  「我相信你，v。我說不上來為什麼相信你，可能你比較擅長蠱惑人心吧，總之你確實說動了我，如果是這樣的理由，我能接受。」

  「感謝你的信任。」

  v說的波瀾不驚的，臉上還是掛著淡淡的笑容。

  「所以，我們現在可以推心置腹的聊一聊了嗎？聊聊屬於你的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們的未來又發生了什麼。」

  顧卓點點頭，他現在也只能尋求v的幫助了，在這個時空，他沒有其他任何的人脈。他對這個世界的了解也很少，僅僅來自於晚穗同他說的一些描述，和v剛剛一些話語當中。

  為了表示誠意，顧卓把自己頭上的戰盔脫了下去。

  他那張堅毅英俊，但此刻飽經風霜，顯得有些沉重滄桑的臉浮現在v的面前。

  v仔細看了看他，才不無驚嘆的說到:

  「你長得和我那個實驗體非常相像，如果他能夠健康長大，一定是你這個樣子，絕對不會有錯。」

  「什麼叫如果他能夠健康長大？」

  顧卓敏銳的抓住了話語中的重點。

  「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實，就是，到實驗目前為止的階段，這些孩子，不是所有人都能夠承受異能的能力的。他們中有大部分，會因為無法承擔這股力量，率先進入瘋狂，從而必須被我們消滅。

  「否則的話，他會毀掉一切。」

  聞言，顧卓一驚，繼續追問:

  「那現在大概有多少個人已經被消滅了？」

  「大概有幾十個，這個數字目前穩定下來了，沒有繼續增加。但是後續情況，也要等著這些實驗體繼續成長下去才能知道究竟如何，如果這中途又產生了任何意外，那麼，都很可惜，出現意外的都必須被我們收容，被我們消滅。」

  顧卓想到了還躺在容器里的自己，還有朝影，他握緊了拳，問到:

  「那我們的異能，究竟是從何而來的？」

  顧卓在這裡說的是「我們」。

  他已經完全把自己代入進了那些實驗體的角色當中。

  一來到這個時空，那種奇妙的情感聯結，就感染了他。他感覺自己好像剛從容器皿中醒來，他畏懼回去，畏懼身上再插著無數根管子。

  他必須要問清楚一切。

  「不知道，但是不知從何時開始，我就發現，有一種奇怪的力量，說是力量，不如說是一種奇怪的粒子出現在了實驗當中，對我當時做的實驗產生了干擾。

  「我清楚的記得，那是一個能源類的實驗，只要完成那個實驗，以後就可以提取出無窮無盡的，也不會造成任何污染的能源。但是在對能源進行分析和提取的過程當中，實驗每一次都會因為一種細小的波動而失敗。

  「那時候的我根本找不到實驗數據波動的原因，排除了所有可能的因素，所有異常的可能性以後。我發現，那個奇怪的波動，竟然來源於一個實驗室周圍乞討的小女孩。」

  v說到這裡，表情明顯的沉重了一下。

  「小女孩？」

  顧卓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繼續一步的追問。

  「沒錯，小女孩。那個小女孩只要一出現，實驗數據就會產生波動，而且是毫無規律的起伏，但是她只要不在周圍，實驗就可以穩步進行下去。

  「我一開始還以為她是敵對公司派來搗亂的，可是我逐漸的發現，事情不是那麼簡單。那個小女孩，有一種奇特的，控制電磁的能力

  「那是一個很弱小的能力，其實實際上並沒有多大用處。無法干擾電腦，無法損壞機械，無法做到任何可能對公司產生威脅的事情。可是奇怪的是，這也是人類絕對沒有的能力，當時的我認為，這是一種進化。」

  v說到這裡，又拿起面前的那一杯水，只是他沒有喝它，只是將它握在手中，好像只是想抓住什麼東西。

  「我把那個小姑娘稱作零號。我表面上還是在繼續研究能源，但實際上，我真正在研究的，是零號。我發現零號和普通人類沒什麼不一樣，所有生理機能都是正常人類該有的樣子，零號的精神也沒有任何問題。

  「可是我知道，這後面一定隱藏了什麼，我必須找到它。後來，果然還是被我找到了。」

  v說完這句話，一口氣將手中握著的那杯水全部喝了下去，似乎顯得很是口乾舌燥。

  他看向顧卓，非常誠懇的說到:

  「後面說的話你可能不會相信我，因為它帶有一點神學的色彩。說實話，就連我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這件事是假的，不可能發生，但它就是這麼發生了，如同夢一般

  「我對零號的研究根本沒有任何實質性的進展，她控制電磁的能力依然存在。我對她動用了所有辦法，我承認，那個時候我甚至有種想要解剖她的衝動，看看她的內部構造是否跟我們有任何不同。

  「我雖然制止了自己，但那時候的我，完全跟瘋魔了一樣，我認為那就是一種進化，我必須要找出進化的方向和原因，這樣子我就可以可以改變世界。

  「呵呵從那時候開始，我就有想改變世界的願望了。

  「零號是一個很聽話的小姑娘，不愛說話，喜歡吃甜食。我把她當做我的女兒撫養，每次的實驗她也會跟乖巧的配合，從來不會有任何問題，也不會有任何抱怨。

  「她比機器人還像機器人，我根本不知道她以前到底經歷過什麼。」

  顧卓聽的很認真，他對於自己異能的來源實在太好奇了，也對未來這些故事非常好奇。

  如果這些故事真的能讓他更加接近真相的話，他非常樂意做一個忠實的聽眾。

  「直到有一天，我對零號的研究徹底死心。我覺得我什麼都研究不出來，我在做無用功。同時，我的能源實驗也遇到了瓶頸，那個看似無窮無盡，不會造成任何污染的能量源，它竟然憑空消失了，不知道去了哪裡。

  「所有實驗都像是笑話一樣，我做了一場噩夢，此刻應該要從夢中醒來。

  「我辭去了能源實驗室的工作，把自己關在家裡，零號什麼都沒說，她也不問我為什麼不繼續在她身上做那些奇怪的實驗，插上那些奇怪的，一根一根五顏六色的管子。

  「我想把零號送到孤兒院去。我知道孤兒院的孩子們最後都是什麼下場，但那時的我已經完全管不上這麼多了，我沒有心思去做任何事情，我只想一個人呆著。

  「在我要把零號送到孤兒院的前一天晚上」

  說到這個地方，v的語氣突然低沉起來，身子也開始不住地顫抖，好像是回想起了什麼特別讓人無法置信的畫面。

  「那一天晚上，一向不喜歡說話的零號，突然來到了我的面前。她抓住了我的手。你敢信嗎，一個小女孩，她的手完全沒有溫度。

  「不是那種寒冷，也不是那種機器人一樣冷冰冰的觸感，就是完全沒有溫度，也不是像死人那樣。如果非要形容的話，就好像，你握住了整個宇宙。

  「那種奇妙的感覺一下子讓我雞皮疙瘩起了滿身，我不敢相信面前的小女孩是我認識的零號。但零號此刻看起來還是和以前一樣，白白的，小小的一隻。

  「她以前只會跟我說一些非常簡單的詞彙。諸如『吃飯』，『甜』，『疼』，『不疼』之類的話。除此以外，她並沒有跟我說過別的。但那天晚上，她用同樣的聲音，但是完全不同的語調，跟我說了一段話。

  「那個語調，就好像是一個在宇宙穿梭了很多年的智者，祂沉穩，擁有這個世界上最聰慧的大腦，祂能看到過去和未來發生的一切，宇宙在祂眼裡不過就是一片任祂馳騁的草原。可是那明明是零號啊。

  「她告訴我，這個世界馬上就要發生很大的改變，會出現很少一部分的異能者。那些異能者會以嬰兒的姿態出現在世界上，我要找到他們，找到他們，我就能改變世界，得到最後的機會。她不是異能者，她只是過來揭示這一切的先驅，她找到了合適的人，現在把這項任務交給了我。

  「她讓我要抓緊時間去做這件事，如果再不做，就一切都來不及了。但是她沒有告訴我，究竟是什麼來不及了。」

  「啪嗒」。

  隨著v講述到最後一段，他手中的玻璃杯脫落下來，跌在地上，摔碎了。

  四散的玻璃碎片在他的腳前，如果一不小心踩上去，很容易弄傷自己。

  也正是這聲響，把顧卓和v同時從這段故事中拉了出來，回過神。

  「後來呢？」

  顧卓繼續問到。

  v也沒去管地面上的玻璃碎片，他同顧卓講述了接下來的事情:

  「零號跟我講完那些話，我就睡著了，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零號已經不見了，我就像做了一場夢一樣。我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沒有找到她，我家裡關於她唯一存在過得痕跡，就只剩下了那些關於的她實驗數據。

  「從那一天開始，我就瘋狂的尋找零號口中所說的，擁有異能的嬰兒們，並且我遇到了雪穗。也就是你口中的晚穗，我和她達成了共識。她從我這裡取得她想要的，那些異能者強大的力量，而我也想從異能者那裡得到我想要的。

  「藉助他們的力量，改變這個世界。我想，零號跟我講的，在一切來不及之前，她指的就是這個世界的良知和秩序一點點崩潰之前，把這個世界扭轉過來吧。

  「雖然我不知道，她究竟是誰。我甚至認為她是神。」

  v終於把所有故事都說完了。

  顧卓聽著，他的心情很複雜。

  如果真如v所說的那樣，那麼，她們的異能都來源於那個被取名為零號的小女孩。

  而v，更是把零號同他說的話，同他自己的信仰和追求結合在一起，讓他堅信自己做的事情是正確的。

  他要推翻公司，推翻這個舊世界，建造新世界的秩序。

  但是顧卓卻知道，零號說的究竟是什麼。

  他知道真相。

  他看了一眼v，發現v也正在看著他。

  兩人就這麼對視著，顧卓知道，v一定在自己臉上看到了什麼奇怪的表情。

  終於，他嘆了口氣，同v說到:

  「v，我必須要告訴你一件事情。我可能知道零號說的，一切都來不及了，究竟指的是什麼。這也正是和我如何來到這裡有關。」

  「你說。」

  v身體的顫抖已經止不住了，他感覺到一種莫名的亢奮，一種接近真相的，那種要知曉一切的戰慄感，使他愈發激昂起來。

  「這個世界，不管是你的世界，還是我的世界，亦或是任何一條時間線。我指的是所有世界，都要毀滅了。全部湮滅，人類蕩然無存，甚至，連地球都會被消滅。

  「世界末日在你的世界就要降臨了，在我的世界，它已經降臨了。」

  聞言，v從椅子上騰的一下站起來，撐著上半身，問到:

  「世界末日！？」

  「沒錯。」

  顧卓點點頭，把所有發生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從末日的開始，到晚穗告訴他的一切，再到自己進入時間縫隙，從時間縫隙穿梭進入這個v所在的時空。他說的很清楚了，幾乎沒有什麼刻意隱瞞的地方。

  v聽完整個故事，很顯然，事情的走向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

  他根本沒有想到，竟然還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所謂的世界末日，他還以為只是人類社會秩序的崩塌，沒想到，竟然是如此大範圍的一波毀滅。就像是把沙盤遊戲整個打翻。

  「所以零號說的，最後的機會，指的是，阻止世界的毀滅嗎」

  v喃喃自語，隨後他搖搖頭。

  像是在否認自己，又像是在否認顧卓。

  他猶豫了很久，一直沒有說話。顧卓則靜靜等待著他，等待著他消化完這一切。

  畢竟換做任何一個人，都無法接受這麼突如其來的，世界即將毀滅的消息。

  好在v的精神承受能力很強大，他最後還是接受了這個事實。

  不過在接受這個事實後，他身上又多了一些異樣的光芒。

  就好像他是下定了決心要做什麼事一般。

  「我知道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他重複著一句話。

  顧卓還想繼續問他，v突然過來，抓住了顧卓的手，和顧卓覆蓋著戰爭機器戰甲的手握在一起。

  經歷過剛剛的事以後，v的臉上重新散發出一陣光輝:

  「顧卓，你的異能是控制機械吧？」

  顧卓愣了一下，才點點頭，回答:

  「是。」

  「我現在有個辦法，或許可以給你提供一條思路。」

  「什麼辦法？」

  「創造出足夠大的能量，再撕裂一次空間裂縫，把你送回空間裂縫裡面。隨後的，就看你的造化了。我只能確認一件事，那就是你留在這裡，做不了任何事，你必須要回到空間裂縫裡面去。」

  「怎麼回去？」

  顧卓一想到自己要回到那混亂的空間裂縫當中，雖然下意識是拒絕的，但也似乎沒別的辦法了。

  「只有一個地方能創造出那麼大的能量，但如果要去那裡，只能提前實施我們的計劃了。」

  「什麼計劃？」

  v的眼神沉重，看向了窗戶外面，那一棟最高的建築。

  顧卓隨著他的眼神一起看過去，那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高塔。

  高塔直入雲霄，散發著閃爍的各色光芒。它似乎是這座城市最耀眼的建築，象徵著這座城市的一切。

  顧卓對這裡一點都不了解，也能猜測到，那裡一定是整個世界最頂端的存在。

  即便是卑微到塵埃里的人，只要微微一抬頭，也能在世界各地，看到這棟建築散發出來的耀眼光輝。

  對他們而言，那是遙不可及的天堂。

  v站起來，踩到了玻璃碎片上，將那些玻璃碎片踩的發出聲聲脆響。他伸出手:

  「登塔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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