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我幾乎每隔五分鐘就和阿涼對話一次,雖說這樣很容易卸力,但為了不讓她就此睡著,我也只能這麼做。
我是真的害怕阿涼會一睡不起,更怕看見老爺爺傷心絕望得眼神。所以跑了半個小時有些虛弱時,還是毅然決然地趕路。
幸運的是天色沒那麼暗了,距離拂曉也只剩下一個小時,不再需要低頭看路,速度也能加快一些。
後方,鬼仇背著邱雪瑩不緊不慢地行進著,冷月低頭沉默不語,她是想跟我一組來著,但又怕拖慢進度,思來想去還是決定留下來鬼仇一起。
邱雪瑩的情況和阿涼不同,她並沒有傷到要害處,情況不急,無需跟我們一起顛簸擔風險,阿涼是沒辦法只能快,只能去賭,去搏一搏命運,而邱雪瑩不一樣,她不必冒這個險。
所以我才決定分成兩組,我帶阿涼去和時間賽跑,鬼仇和冷月留下來照顧邱雪瑩。
邱雪瑩來廣西相助已經擔了擅離職守的風險,絕不能再讓她擔性命的風險。
「腿受傷,再背個人,速度還是沒減多少。」邱雪瑩看了眼綜合儀,神色複雜,說不上是因為佩服還是為什麼?
「是上天在保佑阿涼!」冷月伸手指了指天際,「看,天就快亮了,這樣羅陽就在辨認路時可以省去很多麻煩,省去的麻煩就是爭取到的時間。」
「是啊,如果連阿涼都得不到眷顧,那這個世界上又有誰能得到倖免呢?」邱雪瑩覺得,倘若連阿涼這樣的女孩兒都遇險的話,那一定是上天沒睜眼。
只有鬼仇沉默不語,安安靜靜地賣著力氣,阿涼受傷他同樣覺得遺憾,甚至還有些懊惱自己怎麼不早點打中那個女人。
其實,這也怪不得他,一來那女人狙擊水平確實好,二來他已經很久沒摸過狙擊槍了,來的路上只要有空他就練習握槍,但在熟練程度上還是比不上對方。
「羅陽哥,你已經跑了好久,停下來歇歇吧。」
偶然間傳來阿涼的聲音,當時就仿佛聽到了天籟之聲,前行的腳步瞬間頓住。
天際的魚肚白出現,不時整個天空就放亮,我從兜里摸出一支煙:「我不累,你再挺一挺,千萬不要睡!」
有時候,累對男人來說或許就是一支煙的事。
或許是聽到阿涼主動問話太興奮,或許是真的累了,我不小心被一塊石頭絆到,當時受傷那條腿整個磕在地上,阿涼也被驚到,低低地問發生了什麼事。
「沒事。」
我搖搖頭取出懷裡的短繩,當時朝冷月要來只是為了備用,沒想到最後還真配上用場了。
起身用匕首割斷一根直樹枝,按照短、直、結實的取法切出三根短棒。
切短棒的時候我回想起艾晴,她特別聰明伶俐,也寄託過我美好簡單的願望。
艾晴說過,如果腿受傷需要支撐的話,就用短棒,也不要學人家一捆捆一圈,要捆就捆三根。
我問她為什麼,她反問我為什麼三隻腿的凳子最穩,事後我才明白過來,她當時講跟我的是三角形的穩定性。
而且用三根短棒還有一個優點,那就是短棒數目少,在起支撐作用的同時對速度幾乎無影響,倘若圍著腿滿滿捆一圈,將在很大程度上拖慢你的行進速度。
現在想來,當時的艾晴也可以算作一本小的百科全書。
將三根短棒成等角分布捆在傷口附近,然後背起阿涼繼續往山洞的方向趕。
不知抽了多少支煙,也曾無數次生出過停下來歇歇的念頭,因為是真的跑不動了。
但我還是沒有停,一直向著既定的目標前進,不到目的地決不罷休。
湯貝貝在藥池附近等了整整一天,手裡托著我留給她的那把匕首,望著遠方面無表情。
恍惚間,她聽到叢林裡有群鳥起飛聲,倏地站起身,將匕首托在胸脯前面,默默地注視著叢林攢動的方向。
即便沒進過幾次山,但她好歹也是名副其實的大學生,鳥驚飛不是野獸出沒就是有人經過。
「呼!」
湯貝貝呼出一口氣,同時做了個決定,她要到山裡去看一看,不想再憂心忡忡地等待。
操起匕首再看一眼鳥驚飛的方向,她毅然決然地朝山林走去。
遠遠地望見山洞附近那棵標誌性大樹,我心底狂喜,可狂喜之餘卻像是卸去了所有力氣一樣,整個人摔倒在地。
「啊~」
幾次嘗試著起身,可還沒站穩又跪坐下來,雙腿好像不聽使喚一般。
阿涼注意到我的狀況,用盡力氣說:「停下來歇歇吧,羅陽哥。」
說完這句話,她的頭便無力地垂在一邊,靜靜感受著天地間的氣息,姑娘打小就聰明伶俐,有些事即便不往出說但她都懂,她曉得我這麼拼命地往回趕是為了什麼,也清楚自身的狀況。
感受到她垂頭的動作我撐著樹站起來,走兩步就扶住下一刻樹,大喊湯貝貝的名字。
這段距離說遠不遠,說近也的確不近,以我此刻的狀態,走回去一定很晚了。
所以我將希望寄托在給清晨的山林,但願這裡的清晨靜悄悄吧,能把我的聲音傳遞給湯貝貝,也許,這是阿涼最後的生機。
「好想讓醫館一直辦下去!」
「一定會辦下去的,你不要再說了。要保存精力!」
「從咱們就能反應出山裡的人想看個病有多難,很多都是沒趕到醫院就……」
「別說不吉利的話。」我雙手撐在一棵樹上,「貝貝!」
我不曉得聲音能傳多遠,但喊的每一句都用了全力。
「我在這裡!」
前面的山林穿梭著一個身影,當時看起來就像黎明的曙光,讓我眼底冒出熾熱的光芒,「快跑啊!」
湯貝貝穿的是平底鞋,聽我聲音急切趕忙提速。
等離得近了,她看到我背上的阿涼,急切地問道:「阿涼妹妹怎麼了?」
湯貝貝上來就去扶阿涼,可看到衣服上的血跡還是忍不住地乾嘔起來,神情也變得不自然,她雖然不暈血,但也見不了這麼多血。
「別嘔了,就當什麼都沒看見,快背她去找婆婆,能跑多快就多快。」
我接匕首將繩子劃開,然後幫著湯貝貝把阿涼背起,但為了保險,也給她們兩個捆了一道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