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南簫和徐恕很快趕到了吃飯的地方,段秘書正在外頭等著。
「段叔叔!」
徐恕叫了他一聲。
段秘書上來接,和兩人打了聲招呼,一邊領著往裡頭去,一邊笑著說:「你們說巧不巧,早上老總到了機場,居然正好遇到了小趙你的母親沈女士。這可真的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就一起過來了。下午來了這邊,就把沈老和沈女士都請來吃飯了,除了咱們兩家的,就只有方州長,也是自己人,你們快進來吧。」
趙南簫急忙跟了上去,才走到包廂的門口,就聽到徐叔叔的爽朗笑聲從裡頭傳了出來:「教授,您不知道,以前我年輕那會兒還做您學生的時候,對令嬡曉曼女士只敢仰望,後來又覺她是美貌和智慧的化身,把文化和藝術做成了事業,真正的巾幗不讓鬚眉。今天有幸和她同乘飛機,一路過來,才知道原來曉曼女士不但魅力過人,而且親近隨和,說實話,和她一比,顯得我這個人一身銅臭,太過無趣。我記得教授您精通樂器,以前還曾叫我也培養下這方面的興趣,有利思維拓展。可惜我這個人天生不是這塊料,出去了,說是您的學生,都要給教授您丟臉。」
姥爺哈哈大笑,讓他別妄自菲薄,方州長也笑。
門是虛掩的,趙南簫一眼就看見了坐在裡頭的媽媽。
她今天新燙了頭髮,略施脂粉,身穿一條改良款寬鬆黑色短袖絲綢素麵旗袍,全身上下沒佩多餘首飾,就手腕上戴了只玉鐲,膚白玉翠,顯得她整個人不但美麗,而且,又變成了她在人前那一貫的優雅和矜持的模樣。
被徐叔叔這麼大力奉承,她好像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笑道:「老徐你就別信口開河睜著眼睛說瞎話了,又不是剛認識的,你的話打個對摺還不夠,還要再壓一壓。我知道你是想哄我爸高興,但也不是這個哄法,拿我開涮。」
徐叔叔笑著說:「全是真話,沒半句假!說真的,今天你也過來,我真的很高興。」
段秘書敲了敲門:「徐總,沈女士,小徐和小趙來了。」
趙南簫走了進去。
「姥爺!媽!徐叔叔!」
她笑著叫了一遍裡頭的人,又和方州長也打了個招呼,見媽媽身邊空著個位置,知道是留給自己的,就坐了過去。
徐恕是最後一個進來的,沒立刻入座,停在桌旁。
「沈爺爺好!沈阿姨好!」
他恭恭敬敬地向姥爺和沈曉曼行禮,問好。
媽媽看了他一眼,略微點了點頭,姥爺笑呵呵地叫他坐。
徐恕應了一聲,又叫了聲自己的父親和方州長,這才坐了下去。
他一坐下去,話題很快就轉到了明天的合龍事項上。方州長很關心,問了他不少的問題,他對答如流。
趙南簫留意自己的媽媽,見她看著徐恕回答問題,一句話也無,也不知道她現在在想什麼,就湊過去悄聲說:「媽,我還以為你不來呢,怎麼不聲不響就來了?來了也不說一聲,還掛我的電話!」
沈曉曼淡淡地瞥了眼女兒,也壓低聲:「你媽不放心你姥爺這麼大年紀還出來,臨時改了主意過來陪他。怎麼,不能來嗎?」
「當然可以了!」
趙南簫抿嘴偷笑,不再多問了。
徐振中這時看了眼沈曉曼,微咳一聲,笑道:「教授,曉曼,趁著今天這個重要的日子,難得我們兩家人和孩子也全都在,沒外人,是個好機會,我剛又喝了兩杯壯膽酒,斗膽就開口了,幫我這個沒用的兒子向你們提個親。說實話,我盼小南做我兒媳婦已經盼了好久了。雖然我也覺著徐恕資質差,真的配不上小南,委屈了她,但我這個兒子,也就只有小南能管得住,所以我也就厚著臉皮上來就提這個請求。咱們中國人講究媒妁,老方是我老朋友,我請他也做個見證,我徐家誠心誠意。就是不知道你們意思如何?我這邊是非常期待。當然,好事的前提是一切都聽你們的,我這邊就四個字,全力配合。」
趙南簫沒想到徐叔叔忽然說這個,心一跳,臉就熱了,看了眼坐自己對面的徐恕。
他爸一說完話,他眼睛就亮了,一臉掩飾不住的喜色,不停地看自己。
見他這副樣子,趙南簫心裡又感到一陣好笑。
大家好像都望了過來,她急忙又低下頭,聽見姥爺笑道:「挺好的,這倆孩子我看就是天生一對,小時候就常在我那邊碰頭一起寫作業,現在是水到渠成。」
姥爺想了下。
「我看結婚可以選在大橋建成通車之後,離現在也就半年吧,到時候辦了,一是喜上加喜,二來到時候他們有空,而且也有時間操辦,不至於太緊。」
「曉曼,你看怎麼樣?」
姥爺轉向女兒。
媽媽沒立刻回答。
包廂里安靜了下來。
徐恕顯得有點緊張,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媽媽。
趙南簫心裡急,就偷偷踢了下媽媽的腳。
沈曉曼微笑:「我聽爸你的安排。」
包間裡的氣氛一下就輕鬆了起來,充滿喜氣,方州長哈哈大笑:「好啊,我就知道!以前小徐剛帶著小趙來我們這裡,我就覺得他倆有戲,雖然當時是個誤會,不過現在,不也證明了我的眼光?我沒想到的是,我能撈到做媒人的機會。小徐你還不敬方叔叔酒?」
徐恕笑嘻嘻地站了起來,給他倒酒,連著敬了三杯,還給自己父親給倒了杯酒:「謝謝爸。」
徐振中笑道:「謝我幹什麼?」說著朝兒子丟了個眼色。
徐恕就立刻向對面的姥爺和沈曉曼深深鞠躬:「謝謝爺爺,謝謝沈阿姨。我以後一定會對小南好的,請你們放心。」
徐振中看著自己的傻兒子,心裡忍不住嘆氣,指節輕輕敲了敲桌:「怎麼還叫爺爺和阿姨?」
徐恕一頓,急忙改口:「謝謝姥爺,謝謝媽媽!」
方州長說:「叫得還挺順口嘛,可見之前已經練習很久了,就專門等著機會叫。」
包廂里又發出一陣笑聲。這下連媽媽也有點忍俊不禁,搖了搖頭。
這頓飯吃完已經九點多了,徐恕送他爸和姥爺去休息,趙南簫則陪媽媽在旅館裡過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徐恕開車來,將趙南簫和沈曉曼接到了項目部。
上午十點,風站報告峽谷風口的風速達到了施工的最佳條件,梁總一聲令下,早已就位的巨無霸橋面吊機穩穩地抓起大橋的最後一節主縱桁梁,在以徐恕為首的實驗室技術人員的同步全面監控和調度下,緩緩升起,升到指定的位置,徐徐下降,準確地將龐大的梁段架設在了大橋中間最後一節空缺的位置上。
早已等待在旁的幾十名高級技工迅速各自就位,用沖釘將梁段與西岸側連接,再架設主橫桁梁,同樣用沖釘將它與主縱桁梁臨時定位,在指揮下調整偏差,再將合龍段與東岸側連接,安裝上下平聯杆件。
在所有的杆件都完成定位之後,最後用高強螺栓連接各杆件。
鋼鐵大橋在這一刻終於連成一體,東西相通,再無任何的阻隔和障礙。
整個過程一氣呵成,沒出現半點意外或者偏差,一步步,完全按照預定的計劃精確實施,實現了成功的精確合龍。
趙南簫陪著戴上安全帽的媽媽在安全區
域之外,仰頭目睹了整個合龍的過程。
當最後聽到丁總宣布實現精確合龍的消息後,峽谷兩岸的工地之上,爆發出了一陣歡呼之聲。
所有人的都很激動,哪怕只是在工地上幹著最簡單體力工作的最基層的工人們。
在這條件艱苦的峽谷之畔日以繼夜工作了這麼久,現在終於等到了大橋的合龍。
如同一條鋼鐵和混凝土構築的巨龍騰空而起,連接東西,被天塹隔絕了千萬年的兩岸從今往後暢通無阻,而自己就是參與其中的一份子。哪怕只是一顆小小的螺絲釘,這樣的成就之感,不是親身參與過的人,恐怕很難體會。
趙南簫這一刻也是激動無比。當聽到丁總宣布實現精確合龍的那一刻,心潮澎湃,又看見徐恕在施工現場遠遠地朝自己笑著揮了揮手,突然之間就熱淚盈眶了。
面前忽然遞過來一張紙巾。她抬頭,見是媽媽遞過來的,一言不發地盯著自己,有點不好意思,接了過來,飛快地擦了擦眼睛。
沈曉曼看著女兒,又看了眼遠處徐振中兒子的身影,沉默著。
zj老總徐振中隨後發表了幾句簡單的感言,感謝項目部上下所有員工為這個項目所付出的努力和心血,並表示等大橋舉行通車典禮的時候他還會再來,和大家一起慶賀勝利。
周圍再次掌聲雷動。
下午,徐振中在指揮部和各層領導以及骨幹技術人員召開座談會,趙南簫帶著媽媽參觀生活工作區,又在峽谷邊上遊覽了一番,見媽媽好像有點累了,就領她到了自己住的地方讓她休息。
媽媽休息的時候,她去辦公室有事。正忙著,徐恕又找了過來,站在她身後。
「你是不是沒事了?」趙南簫問他,「要沒事了,就送我媽回縣城吧。晚上休息了,明早她就要回去。」
徐恕趴在了她的肩上,湊過來親她臉。
趙南簫嚇了一跳,轉頭看了眼身後,發現剛才還在的老陳已經不見了,這才鬆了口氣,推他。
「走開!這裡是辦公室!當心被人看見了!」
徐恕自我解嘲地摸了摸下巴,直起身說:「你能來一下嗎?我爸還有點事,想找你商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