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在深藍色的夜空上追著人同行,遠處有終年遊蕩在峽谷雪山裡的夜風吟唱。
趙南簫坐在車裡,被徐恕載著行在車道上,還是有點迷糊的感覺,不明白自己怎麼就半夜跑出來和他去看電影,而且連去哪裡看都還搞不清楚。
她問了他好幾次,這麼晚了,這裡附近哪裡還會有什麼電影可看,他就是笑,不說話,她更加迷糊,直到車子出了峽谷,開出去一段路後,她抬頭看見遠處夜空下那座迎面而來的雪山輪廓,突然明白了過來。
「是去雪山別墅!」
她一下扭轉臉。
「現在才猜到,真是個笨蛋!」
他竟然這樣毫不留情地嘲笑她。
這段路正好平整,趙南簫伸手狠狠擰了一把他的腰。他「嘶」了一聲,轉頭看著像要湊過來的樣子。
「不許動!給我好好開車!」
他不動了,只解釋說:「原先的屋主,就我爸那個朋友,長期在國外,這邊一直空著,只叫附近村莊裡的一個村民定期來看護下房子,我就把地方長租了下來。我看你好像挺喜歡的,以後等我有錢了,我買下來給你好不好?」
趙南簫抿了抿嘴:「我可受不起,憑什麼要你買了給我。」
「你做我老婆呀,做了我老婆,連我這個人都是你的了。」
趙南簫再次扭過臉,見他眼睛看著前方,剛才這話分明像是順口而出,心卻也隨之微微地跳了一跳,面上嘲笑了回去:「徐恕你別自我感覺太好了。誰要你這個人?我要你幹什麼用?」
他轉過臉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說:「要了,你就知道了。」
趙南簫立刻就嗅到了一縷曖昧的氣氛,心又微微地跳了一跳,不再和他玩笑,若無其事轉頭,支肘在車窗上,托腮看著外面被夜空勾勒出起伏輪廓的連綿山峰。
他輕輕咳了一聲,也跟著靜默了下去,過了一會兒,重新開口了:「這裡到山腳看著近,路卻有七八十公里,彎彎繞繞的,過去至少一個多小時。你困的話,先睡一會兒,到了我叫你。」
他的聲音,聽起來是少見的溫柔。
趙南簫悄悄瞄了他一眼,見他眼睛還是那樣看著前方,顯得很正經,就說:「我不困。」
「行,那你陪我開車。」
她嗯了一聲。
車裡很暖,四驅suv的引擎發著低沉而平穩的運轉之聲,車窗外彎月在天,身邊,是穩穩開著車的熟悉的人。
一切都那麼恰到好處。
一個多小時的路,趙南簫也沒覺得長,她甚至生出一種感覺,覺得就這麼一直開下去,開下去,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好像很快就到了,汽車來到了雪山腳下,經過那個進入了睡夢的靜謐村莊,沿車道而上,最後停在房子的大門前。
趙南簫感覺他應該是早就計劃著今天帶自己來這裡玩的。看房人不在,但電動大門的鑰匙留在了門外的花盆裡,進去後,他到廚房打開冰箱,趙南簫看見裡頭放著些看著像是今天才送過來的新鮮食材。
他轉頭問她肚子餓不餓,說自己晚上還沒吃飯,只在路上隨便吃了點。
趙南簫立刻說:「我給你做點東西吃。」
她的廚藝雖然不怎麼樣,但想來,無論如何應該比他會好一點兒。
沒想到他卻說他來做,說完翻了翻冰箱裡的食材,幾隻山菌,幾個雞蛋,一把嫩菜,還有一塊火腿。
「可以煮個面。」他說,顯得很是老練。
趙南簫有點意外:「你真的會做飯?」
「會!」他的語氣很肯定。「我以前在國外讀書,不想吃西餐,就經常自己做飯。」
「其實我就只會煮麵,還有蛋炒飯。」
見她看著自己,他終於老老實實地承認了。
趙南簫忍笑:「今天你生日呢。」
他笑得很燦爛:「剛才你不是說,要我也沒用嗎?我得證明給你看。」
趙南簫莞爾,也就隨他了,走過去:「那我幫你洗東西。」
「不用。」
他抱起了她,將她放在一張椅子裡:「你坐著。」
趙南簫就坐在椅子上,看著他在流理台前略顯手忙腳亂的背影,忽然覺得廚房裡忙碌的男孩子有點性感——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突然在腦海里就冒出了這樣一種感覺。
他把做好的山菌火腿雞蛋面端到了她的面前。
「吃吧。」
趙南簫在他期待的目光中,用勺子舀了一口湯,吹了下,喝了一口。
「好吃嗎?」他顯得有點期待。
居然真的不錯,不咸也不淡,火腿和菌菇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很是鮮美。
「好吃。」她誇他。
徐恕仿佛舒了一口氣:「那你多吃點。」
吃完了東西,他去趙南簫以前住過的那個房間裡沖澡,趙南簫看見冰箱裡還有草莓,就洗了一點,然後洗碗,正忙碌著,聽到他回來的腳步聲,也沒回頭,說:「你吃草莓嗎?我洗了,放在桌上的盤子裡。」
一雙手從她的身後伸了過來,抱住她的腰。
「幹嘛要自己洗,不是有洗碗機嗎……」
徐恕低頭,唇印在她脖頸的肌膚上,牙齒輕輕咬著她,含含糊糊地說道。
趙南簫被他啃得發癢,縮著脖子躲,吃吃地笑:「別鬧我好嗎,就幾隻碗,洗了就好。你先去看電影,我好了就來。」
「我要和你一起去……」
他不放,就那麼從後抱著她,將她壓在流理台前索吻。
趙南簫好不容易洗完了最後一隻碗,手上的水還沒來得及擦乾,就被他一把抱了起來,來到影音室,將她放在了一張沙髮式圈椅上。
「你想看什麼?」他打開設備問她。
「你生日,你最大。你想看什麼?」
「你看什麼,我就看什麼。」
趙南簫也就不和他繞口令了,翻了翻:「那就放這個。」
《beforesunrise》,一部她喜歡的的經典愛情老電影。
「你看過嗎?」
「沒。正好一起看。」
燈光暗了下去,銀幕上開始映出片頭,徐恕過來,非要和她坐在一起不可。
圈椅坐一個人空,多了一個他,立馬變得擠了起來,他索性將她抱坐在腿上,雙手從後摟著她腰,讓她把頭枕在自己的肩上。
老實說,「人肉沙發」還挺舒服的,至少比兩個人擠一張椅要好。
趙南簫不反對了,反正反對也沒用,就這樣坐在他的懷裡,陪著他看起了電影。
這部電影講的是一對年輕男女在異國街頭偶遇一同夜遊城市天明分開的故事,從頭到尾,場景幾乎都是男女主對白,愛的人會非常愛,不喜歡的人大概會看睡著。趙南簫看了一會兒,感覺身後的徐恕一聲不吭,也一動不動,怕他覺得乏味,就轉頭說:「不喜歡的話,可以換一部的。」
她轉頭的時候,帶著香味的柔軟髮絲擦過了他的臉,痒痒的,如同一根羽毛輕輕拂過他的心底。
徐恕呼吸一滯,眨了下眼睛,嗓音低低地說:「喜歡的。」
從片頭一開始,他的心思就沒在銀幕上了。電影演的是什麼,他幾乎沒概念,就一男一女,在不停地說著話。
但是他的這句話,確實千真萬確,沒有半點兒在騙她。
他真的喜歡,喜歡在這個只有閃動著電影畫面的房間裡,她這樣慵懶地靠坐在自己的懷裡,讓他抱著她,陪著她,看她選的愛情電影。
趙南簫相信了他的話,繼續靠在他的懷裡看電影,出於和他分享的愉悅,過了一會兒,調整了下坐姿,又開始給他講自己的觀影心得。
「『我對一個人越是了解,就能越是真正地去愛他。』我喜歡這句台詞。你覺得呢?」
「我也喜歡。」
是的他喜歡,這麼的喜歡這個溫順地坐在自己懷裡的女孩,喜歡得想立刻上了她,娶她,白天和她一起吃飯,夜晚和她一起睡覺。
徐恕在心裡想著,再次低低地應著她,嗓音透著一點不易覺察的沙啞。
過了一會兒,趙南簫想了起來,在他懷裡扭了下,調整了個令自己能靠坐得更舒服的姿勢,然後繼續給他介紹電影的背景。
「有一年,一個29歲的導演,在費城偶遇了一個名叫a的女孩子,兩人渡過了浪漫而瘋狂的一夜。你可不要誤會了,這個瘋狂不是我們通常理解的瘋狂。那一夜他們一直都在聊天,聊藝術,聊哲學,聊感悟,他們相互愛慕上了對方,天明因為各自的原因分開了。就是這段經歷,促成了這部電影的誕生……」
趙南簫講著講著,忽然覺得他好像有點不對勁,遲疑了下,停住了,人坐他腿上,雖然還是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卻不敢再動半分了。
抱著她的徐恕,也是一動不動。
銀幕上的男女在試聽間裡聽著歌。
侷促而狹小的空間裡,他悄悄地看她,她亦如是,彼此的目光剛對上,卻又飛快地各自躲開,是折磨,又是說不清也道不明的或許只有他們才能體味的帶了點甜蜜的尷尬和曖昧。
男女主終於還是聽完了歌,從試聽間走了出來。
趙南簫也終於回過了神,飛快地從他腿上爬了下去,背對著他,嘴裡含含糊糊地說:「我有點渴……我去倒杯水喝。」
他沒有阻攔她,她也沒有轉頭,說完立刻躲進廚房,躲了好一會兒,估計他應該已經恢復正常了,這才裝作若無其事地回來,說自己有點困了。
「要不,休息了?」
這麼晚了,她亦不忍催他又開那麼遠的路送自己連夜回去。
「你房間在樓下吧?你也去休息。明天早點回去吧。」
趙南簫說完,不等他有任何的回應,自己轉身往樓上那個她從前住過的房間而去。
她上著樓梯,上了幾級,忽然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他追了上來,心裡一慌,腳絆了一下,就要摔倒在樓梯上,徐恕已經追到了她的身後,伸手一把扶住了她。
趙南簫腿軟,還是跌坐到樓梯的轉角處,看著他也順勢慢慢地半跪在了自己的面前,肩膀靠了下來,唇附著她的耳,用壓抑的嗓音低低地說:「趙南簫,相信我,我不會讓你失望。」
「你現在就可以試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