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星光璀璨,又或者陰雲密布,卻在我眼裡完全沒有區別。
因為我已經注意不到那麼多了。
挽著墨芷舞,我們誰也不說話,順著靜靜流淌的秦淮河,又向前走了一段。
心裡不斷自問,我答應她了嗎?就這樣答應了?
我的答應,出於什麼目的呢?
是憐憫還是不忍?
是救人於水火,或者背叛愛情?
我身邊的女人再也沒有開口,隨著我的腳步,或快或慢。
「不走了,累了,姐…我們回去吧。」
這句話我說得無比艱難,墨芷舞點點頭,依然沒有出聲,轉身去往停車場方向。
跟到附近,我並沒有進去,而是站在車場外抽菸。
看著菸頭一明一滅,我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和那些午夜牛郎沒什麼本質區別,只是他們圖的是金錢,我圖的…瑪德,我都不知道自己圖什麼。
黑色氣派的奔馳S500停在我身邊,拉開門坐上副駕駛,墨芷舞偏過頭問我,「小潮,你想好了嗎?」
「什麼想好了?」我腦子裡一片空白。
「想好今夜跟我走。」
「說實話,沒想好!」
我頓了頓,還是決定遵從自己的本心實話實說,「姐,我答應你是因為我不忍心看你那麼難受,但我並不願意這樣做。」
「唉,我知道你看不上我的…是,我墨芷舞就一離婚婦女,比你大好幾歲還帶著孩子,你看不上我很正常。」
「和那些原因沒關係,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我有些煩躁,「姐,事實上,我很喜歡你,你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像你這樣的女人對我們男人來說有多大吸引力!我覺得沒人不想和你這樣的,這樣的…」
斟酌半天我說,「尤物,對,就是尤物,沒人不想和美麗如你有一夕之歡!那些金屋藏嬌或者外面有情人的男人,我相信她們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和你根本不存在可比性。」
「那你幹嘛拒絕我?小潮,我的心思你或者還不太明白,我只是想…」
立馬,我打斷她,「也許你說的對,我不太明白你的心思,或者連你自己都不明白對我是怎樣一種感情…姐,其實你我沒必要了解對方多麼透徹,我江潮並不是特別迂腐的男人,更不願意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去指責誰批判誰!這麼說吧,如果我沒有女朋友,哪怕你結婚了,只要我喜歡你愛你,我才不管追求你是否不道德,我只會遵從自己的本心。」
說這番話的時候,我仍然判斷不清楚是否就是自己的本意,也許,每個人都是矛盾的綜合體,可能出格、可能背叛、也可能信守承諾從一而終…
可,又有誰敢說自己連一絲一毫精神出軌的時候都沒有呢?
如果真是這樣,那句『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就不會存在了,因為除了伴侶之外,別的異性在自己眼中將和『美』這個字毫無關聯。
只是,我卻接受不了在自己意識清楚的情況下,和戀人之外的另一個女人發生肉體關係,而這種不接受,和道德品行無關,完全就是過不了自己心裡那道坎。
我嘆口氣,真不曉得該如何對墨芷舞解釋,或者我根本解釋不清楚吧。
她就疑惑了,也不開車,靠在座位上,雙手在自己太陽穴那裡揉著,最後說,「小潮,你們這些做企劃設計的,是不是說話總是這樣雲山霧罩?行了,我不想聽你給我灌輸心靈雞湯,更不想費心思揣測你到底什麼意思…你給姐一句痛快話,今晚和不和我在一起?」
摁下車窗,我一口一口吐著煙圈,最後說,「如果你一定要這樣,行,我跟你走,但今夜過後,好風景的事情我不管了,我也不會再見你…姐,就當我報答你對我的知遇之恩吧。」
她不言語,默然良久,雙手捂著面頰嚶嚶地哭,最後狠狠推我,怒吼,「走,你給我走,走啊,我不求你,我墨芷舞他媽就是一個婊.子,一個賤貨,你走,走~~~」
不知道她哪兒來那麼大力氣,我被推得坐不住,身體完全貼在車門上。
不再說話,我就像失去意識一樣被墨芷舞推來桑去,最後鬼使神差自己主動拉開車門。
然後,沒有然後了。
我被她推得猛然從奔馳S500上掉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
轟鳴聲響起,黑色的煙霧掠過我身邊,混雜在夜色里,很快便看不清楚。
車走了,人也消失去,只剩下我獨自坐在地上形單影隻。
心情忽然跌落到谷底,我沒辦法判斷自己的拒絕到底是對還是錯。
也許從大眾視角我的做法無可厚非,可對於墨芷舞這樣的特殊個體呢?我的拒絕會給她帶來怎樣的後果?
她會不會終於忍不住,或者刻意報復我,扭頭去找那個午夜牛郎,然後在五星級賓館的包房裡,放縱自己,哭著墮落…
呆呆看著奔馳車消失的方向,我不斷反問自己,我到底哪裡做錯了?
為什麼上蒼如此懲罰,讓我一次又一次經歷這種根本沒有辦法選擇對錯的時刻,然後又在無言的結局裡,重複著一個個相似的輪迴?
簡約、嵐瀾、雨茗、瑤馨、英婕和墨芷舞,她們之間並沒有太多相似之處,卻和我發生了許許多多無法捋清的糾葛,而在這個過程中,我做法是否表現得太曖昧太猶豫,從而讓對方生出遐想,保留住某種不切實際的希望?
可…思來想去,我終究沒有弄明白自己到底哪裡做錯了!
最後,在車場外的地上呆坐半小時後,我只好給出一個無奈且自嘲的解釋:人的命,麻痹的天註定!我江潮上輩子一定是西門慶這種類型的壞人,此生投胎轉世,必須償那些欠下的桃花債…
抬起手看看時間,直到想要給雨茗打個電話,我才意識到手機被我扔在家裡,根本沒有帶出來。
於是,我忽然有種與世隔絕的感受,明明身處在喧鬧繁華的大都市裡,卻找不到一個人,同時也沒人知道我身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