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顫動的心弦

  青年禮堂里人聲嘈雜,由於馬上就要開始表演,因此照射在觀眾席的大燈都已經關閉,只是在兩邊走廊側壁上留著連串壁燈,散發出昏黃的燈光。

  也許是觸景生情,看到前前後後的人們都是一家子或者兩口子在一起說話,親親熱熱,雨茗的膽子大起來,俏臉開始在我肩頭不斷蹭著,不知道是不是把那裡當成擦臉布了。

  我無法回應她的話,也不敢躲開,兩隻眼盯著舞台,如同泥塑木雕般一動不動。

  過了一會兒,雨茗有些遲疑,最後像是下定決心對我說,「潮潮,阿姨問我,你和我是不是鬧彆扭了,還說叔叔前些天身體不好,氣得犯了高血壓,吃不下飯…」

  「什麼?」

  我呆住,慌忙轉向雨茗問,「我爸怎麼了?老媽怎麼不和我說?」

  雨茗抬起頭,臉上已經淚水漣漣,「潮潮,你自己說,作為兒子你合格嗎?你想過主動給家裡打電話,問問叔叔阿姨身體怎麼樣,最近有沒有不順心事兒?你說,你有嗎?」

  我的心開始抽搐,唉,被雨茗當面數落,卻一句話也回答不上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一種心態,是因為沒臉和爸媽說我從風華絕代辭職,不想讓二老為我操心,還是因為潛意識裡就沒有把他們放在心上,所以十天半個月也想不到給爹媽打個電話問候問候。

  比起雨茗,我和簡約都顯得那麼不懂事,似乎生活的意義只有二人世界,而將對我們最好最親的父母,徹底拋在腦後了。

  心裡就像長了草,我顧不得雨茗的埋怨,連聲問,「我爸到底怎麼了啊?」

  「沒什麼,就是血壓有些不穩定,傷了肝火,醫生說不能動氣,按時吃藥調養幾天就沒事兒了。」

  「你怎麼知道這麼詳細?我媽和你說的嗎?」

  「前些天我打電話給阿姨,聽她口氣不對,當天就去了一趟嘉善,陪著叔叔去了醫院…」

  我的眼睛忽然就潮濕了,不由自主緊緊抓住雨茗的小手,眼淚不爭氣地順著眼角向下流。

  見我掉淚,雨茗也哭,「潮潮,阿姨說不讓我告訴你,還說,還說…」

  「你說啊,我媽她還說什麼?」

  「還說,她,她就當白養了這麼個兒子,指望不上你的。」

  轟!

  我的腦海里就像被扔進一顆深水炸彈,將所有對父母的感恩、溫情、眷戀和思念都從心底最深的地方炸出來。

  還有什麼話比這個更嚴重、更傷人心呢?

  被自己親媽說白養了…我無法想像,當老媽說這話的時候,該是怎樣一種傷心欲絕啊!

  低下頭,我無意識狠狠抓著雨茗的手,指甲深深陷進她的皮膚,那種心痛至深的感覺從五臟六腑中升起,順著我的四肢百骸流遍全身。

  淚,如雨下。

  我渾身抖動,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雨茗伸出手,將我緊緊抱住,哽咽道,「潮潮,我其實不想告訴你這些話,我一直忍著的,但…但我覺得你畢竟是叔叔阿姨的親兒子,你要是還這樣因為我們鬧彆扭而覺得無法面對父母,然後不給他們打電話,不聯繫,我…我心中有愧,覺得對不起他們。」

  「不要說,不要,別說了!」

  搖著頭,眼淚順著腮幫流進我的嘴裡,苦澀腥咸。

  過了兩分鐘,雨茗推我,「潮潮,去洗洗吧,趙笠不是說你可能還會上台表演嗎,可你這樣子還怎麼表演啊?」

  我起身,雨茗立即跟著我,兩人走向側門的衛生間。

  也許因為演出馬上就要開始,衛生間裡並沒有人。

  站在洗手池前,我再也忍不住,放聲痛哭起來。

  也許老爸犯病還不至於讓我如此失態,畢竟連醫生都說他沒有大毛病,調養一下就會好的。

  我會自責會內疚,但沒必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失聲流涕肆意發泄自己的情感。

  我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也許還因為這段時間所受的委屈,或者還有覺得對不起雨茗。

  站在我背後,雨茗伸出手,輕輕環住我的要,將臉貼在我的脊背上,一動不動,仿佛在感受這一刻時間的凝固。

  用冷水洗了幾下臉,我直起身子,轉過來伸出手將她抱進懷裡。

  唉,我承認,這一刻再一次淪陷,淪陷在雨茗的柔情和對我以及對父母的義薄雲天裡。

  回想一下,一周前和老媽那次通電話,我根本就沒聽出她語氣里有什麼異常,而且,曾經也有過幾次,父母病了,我卻因為工作忙或者覺得問題不大而沒有回去。

  可是時光荏苒白駒過隙,他們,畢竟老了啊!

  而雨茗只會比我更忙,卻能夠在第一時間放下手裡的工作,開車去看望我父母,帶著老爺子去醫院看病…唉,只覺得欠雨茗太多,太多了,多到這輩子都還不清。

  我緊緊摟著她,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直到雨茗因為被我抱得太緊快要喘不上氣,推開我,嬌羞且嗔怒道,「潮潮,你幹嘛啊,隨時都有人進來的,被人家看見不好。」

  我苦笑,「唉,茗姐,剛才你怎麼不怕被人看見呢?」

  「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雨茗沖我呲出小虎牙,嬌柔可愛,讓我一時間看呆了。

  「看什麼看,沒見過美女啊!」

  她有些不好意思,嘴裡說著不讓我抱她,卻又主動依偎過來,說,「潮潮,我不求以後能和你在一起,我真的不去想了…但你不能因為我的原因不和叔叔阿姨打電話啊,你不知道,阿姨都哭了,說,你越來越不懂事,以前打電話就少,這次更是快二十天了,就打過一次電話!」

  我的鼻子又開始酸楚,雨茗見我眼圈又紅,連忙勸慰道,「潮潮,不說了,不說了,是我不好,我不該說這些的。」

  伸手撫上我的臉頰,就像輕輕擦拭一件珍愛的寶貝,雨茗說,「潮潮,也許簡約更適合和你一起過日子,在南京這座城市奮鬥,但我還是喜歡你,唉,我不逼你了,但我也不會輕言放棄的…」

  我接不了她的話,只覺得上蒼對我太好了,讓我這樣一個草根男受到如此優秀女孩子的厚愛。

  又覺得老天爺其實在欺負人,給我一個簡約還不夠,又將雨茗送到我面前,從而讓我根本無法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