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刻,半夜三更夢醒時分,給家裡打過招呼,而方磊等人也剛剛離開,誰會給我打電話呢?
拿出手機一看,是英婕。
以為案情有了新進展,我連忙接通,問,「英婕,罵了隔壁的,是丫王涵被抓住了嗎?」
雖然我直接爆了粗口,英婕卻沒在意,說,「潮哥,王涵還沒有找到,這傢伙就像人間蒸發了,雖然警方撲出去很多警力,但就是找不到人…不過你也別擔心,我會盡全力想辦法的。」
聽到王涵依然下落不明,我泄了氣,問她,「那你現在找我幹嘛?」
「潮哥,簡約的情況怎麼樣了?」
「說不好,或者,還可以吧,反正一直躺著,我也不知道咋樣…值班醫生來看過幾次,護士也一直盯著,應該還好吧。」我根本說不清,回答英婕的同時也在安慰自己。
「哦,那,醫院現在還有誰在?我是說除了你還有誰盯著呢?」
「就我和娜姐,今晚我倆不準備走了。」
「這樣啊…你等我,我半小時後到,有事兒和你說。」
我覺得很意外,英婕不是三小時前才走的嗎,幹嘛又要回來?
而且,聽她的口氣,似乎要和我說的事情比較複雜,不能在電話里三言兩語說清楚。
只不過,這種好奇心僅僅維持了幾秒鐘,我甚至沒有主動問英婕原因,便在約好後掛斷電話。
這個時候,我的心都放在簡約身上,也只能在她身上,其他任何事我一概不關心,更沒心思去多想。
等候英婕的過程中,我請求值班護士,跟她說我必須進到ICU里去,哪怕穿上白大褂,帶上口罩,全身進行消毒處理,我也要進去,一定要近距離、親眼看看簡約。
我受不了,我說,如果醫院方面不介意今晚再做一台手術搶救我,那他們可以不考慮我的要求。
不知是我的威脅產生效力,或者簡約的情況也可以允許在特殊情況下探視,又或醫生護士被我所感動,總之,十分鐘後,我換上一身安全防護服裝,穿得就像太空人,被允許進到ICU里看望簡約。
院方只允許我一個人進去,而吳娜也沒有堅持,可能覺得這難得的幾分鐘,還是單獨留給我吧。
終於,除了在走廊里跟著移動病床那短短几步外,今晚,我再一次能夠在這麼近的距離看到我的約兒了。
靠近病床,慢慢彎下腰,生怕動作稍稍大一點就會驚動她,從而導致簡約的恢復過程出現意外。
只是,當我的臉,帶著口罩的臉靠近簡約,在距離她的面部只有十幾厘米的時候,我...
真的,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此刻自己心裡的感受,我的腿忽然就沒了力氣,如同被別人抽走腿筋一樣,站都站不住。
慢慢跪下,雙膝貼在冰冷的地面上,巨大的悲痛忽然湧上心頭。
我終於體會到,為什麼電視上演的,當親友來到病人床前的時候,往往會忍不住嚎啕大哭、淚滿衣衫。
真的忍不住啊!
也不知道那種酸楚感從何而來,總之,我的心徹底扭在一起,抽搐著,交織著,連帶整個人都情不自禁哆嗦起來。
悲傷,逆流成河!
我想,長這麼大,以往經歷過的二十多年歲月里,肯定沒有哪一次能像此刻這樣痛徹心扉傷心欲絕。
巨大的悲痛毫無徵兆突然附體,表現出來的,就是儘管我拼命壓抑,但淚水卻仍然不斷從眼底生出來,如同那裡有兩口噴泉,強行製造著淚的泉水,也製造了我的悲傷。
簡約靜靜躺著,那樣恬淡,那樣美麗。
她的臉上,被王涵用金屬棒球棍擊中的部位雖然肯定淤青,但卻被紗布包裹遮擋,因此我暫時還看不到。
目光所及的地方,是她唇線分明,微微有些上翹的小嘴,以及可愛小巧的鼻子,和一雙緊緊閉著的,我知道,能夠說話的大眼睛!
她的眼睫毛是我見過所有人中最長的,簡約曾經告訴我,很多次,別的女生會偷偷問她,說簡約你是不是戴著假睫毛啊,怎麼可能那麼長呢?
以前沒分手的時候,我最喜歡的就是和簡約歡好之後,看著她如同一隻小貓那樣在我懷裡沉沉睡去,一雙眼睛緊閉著,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即便在睡夢裡,也會隨著眼珠下意識動幾下。
多少個夜晚,我就是在這種愛著、疼著、憐惜著的情懷裡,注視簡約的睡姿,然後在某一個瞬間,腦袋一歪,抱著她的潔白無瑕的身子,沉沉睡去…
此刻,簡約的樣子就像她以前和我在一起時睡著了一般,眼睫毛偶爾動一下,似乎宣告著,她的生命依然存在,靈魂依舊在這具無與倫比,讓我無限迷戀的身體裡寄宿著…
心情難以名狀,我跪在簡約病床前,因為戴著口罩的緣故,不得不伸出一隻手,將口罩掀起一角,從而使得自己的呼吸能夠稍稍暢通些,不被我的眼淚和鼻水活活憋死…
不敢也不允許和簡約的身體直接接觸,我在神情緊張、虎視眈眈盯著我的兩名護士注目下,將頭貼在簡約病床的欄杆上,痛不欲生淚流滿面。
這種情緒來的很突然,事實上,我們在ICU病房外站了好幾個小時,我也未曾再這樣哭過了,似乎已經開始接受並且適應簡約目前的狀態。
只是,當我真的近距離貼向她,那種巨大的恐慌、自責、悔恨以及痛苦,充斥在我的心裡,淚水便不由自主滾滾而落,根本止不下來。
這麼好的女孩子,將一輩子託付給我,並且義無反顧無怨無悔跟著我在南京顛沛流離四年多…我真的無法想像,一旦簡約有個三長兩短,我的生命里再也沒有她,我會怎麼樣,是不是還可以苟延殘喘活在這個世界上!
一滴淚水從面頰上跳起來,沒有向它那些前輩一樣順著我的面頰滑落,而是滴在簡約露在外面,手背靜脈注射著液體的小拇指上。
恍惚中,我似乎看到她的小手指微微動了一下。
這景象或者幻覺在我眼裡,就如同,剎那芳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