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一網打盡
朱棣聽到歡聲雷動四字,面上帶著隱隱的怒氣。【記住本站域名】
不過他語氣竟還顯得輕鬆:「是嗎?對此,你如何看?」
紀綱微微低垂著頭道:「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朱棣瞥了紀綱一眼:「誰是沛公?」
紀綱道:「臣不敢說。」
朱棣道:「朕赦你無罪。」
「許是安南侯張安世,許是太子殿下,許是……」說到這裡,紀綱抬頭看了朱棣一眼。
朱棣道:「許是朕,對吧?」
紀綱道:「臣萬死!」
朱棣道:「若是你,伱會怎麼做?」
「一網打盡。」
朱棣笑了:「一網打盡?」
「是。」紀綱道:「陛下入主南京城,當初又有多少人對陛下不敬,可殺一殺,不就太平了。太祖高皇帝在的時候,對於這樣的事,也絕不會心慈手軟。」
朱棣道:「如何做到一網打盡呢?」
「臣會去徹查。」
朱棣站了起來,他背著手,轉過身,抬頭看著牆上的匾額,那匾額上書著《敬天法祖》四字。
朱棣沉吟道:「去吧。」
紀綱無聲地告退。
等紀綱出去,亦失哈徐步進來,躬身道:「陛下,該用膳了。」
朱棣背對著亦失哈,道:「他的話,你聽見了吧?」
亦失哈道:「奴婢都聽見了。」
「你又怎麼看?」
「奴婢以為,紀指揮使說對了一半。」
朱棣回頭,看亦失哈一眼:「嗯?」
亦失哈道:「對待心懷叵測之徒,一網打儘是對的。」
「可哪裡錯了?」
亦失哈道:「一旦一網打盡,難免錦衣衛會大行其道,從此泛濫,一發不可收拾。所以方才紀指揮使說,太祖皇帝在的時候,無法容忍這樣的事,可後頭……太祖高皇帝做的一件事,他沒有說。」
朱棣笑了笑:「是嗎,什麼事?」
亦失哈道:「此後太祖高皇帝也清楚,錦衣衛已經權勢過大,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於是又於一網打盡之後,裁撤了錦衣衛。」
朱棣深深地看著亦失哈:「你希望朕此後裁撤錦衣衛?」
亦失哈搖頭:「奴婢以為……未必要裁撤,錦衣衛不可或缺,只是……」
不等亦失哈把話說下去,朱棣便道:「朕明白你的意思了……」
朱棣緩緩坐下,道:「朕自認……朕登基以來,國家也算是四海承平,比那建文的時候不知好了多少倍,可為何總有人對朕不服氣呢?」
亦失哈這時沒有作答,這超出了他能探討的範疇了,而他很懂分寸。
朱棣卻在此時突然轉了話鋒,笑了笑道:「張安世居然又鼓搗了買賣?這個傢伙……現在鬼鬼祟祟的,倒和某個人一樣。」
亦失哈下意識的道:「某個人?」
朱棣頓時神色變了變,冷冷道:「你以為朕不知道嗎?」
「這……」
「你也應該知道了吧?」
「這……奴婢……」亦失哈苦笑道:「有些事,奴婢也不敢說,請陛下見諒。」
「娘的,這隻鼬鼠,有本事別讓朕親手逮著,不然扒了他的皮。」朱棣怒氣沖沖地道。
亦失哈當沒聽到這句話。
…………
張安世時刻關注著錢莊的動向,信用要建立起來,是一個緩慢的過程,可是要摧毀,卻不過是一朝夕的事。
偶爾,他還是會抽空去瞧一瞧自己的姐姐。
這一次見太子妃張氏的時候,卻見朱瞻基一臉委屈地跪坐在地上,低著腦袋,大氣不敢出。
張氏氣勢洶洶的樣子。
張安世立即道:「阿姐,這是咋了,他還是一個孩子啊!有什麼事,不可以好好地說?阿姐,你別訓斥他,我看著心疼。」
「還有你!」張氏瞪著張安世:「平日裡你教他什麼,成日污言穢語,要嘛就成了精一樣,見了人便巧言令色,哪裡有半分皇親國戚和皇孫的樣子。」
張安世此時啥也不說了。
乖乖地跪坐在朱瞻基的身邊,耷拉著腦袋,一聲不吭。
張氏沉著臉道:「真是一丘之貉,將來別人見了,不知怎樣笑話,以後不許做鬼臉,不許巧言令色,更不許口出污穢之詞。」
「知道了。」張安世和朱瞻基異口同聲道。
張氏便又默默地低頭繼續做刺繡。
張安世和朱瞻基則像木雕一樣,紋絲不動。
等過了小半時辰,張氏才輕聲道:「出去玩吧。」
二人如蒙大赦,連忙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等到了殿外頭,張安世摸著朱瞻基的腦袋道:「你看看你,又闖禍了,害我還挨了一頓訓。你幹了啥?」
朱瞻基道:「我罵了教授我的師傅。」
張安世道:「你如何罵的?」
「我說入他娘。」
張安世嘆息道:「你呀你,有些話是不能說出來的,要講禮貌,知道嗎?」
朱瞻基委屈地道:「我……我……」
「你為何罵他?」
「他說阿舅不好。」
張安世打了個激靈:「咦?罵的好啊,痛快!瞻基啊,你有良心了,阿舅很欣慰。我們張家……真是祖墳冒了青煙,才出你這樣的外孫。」
朱瞻基道:「我可以說阿舅不好,可他不能說,他說了,我便很生氣。」
張安世感動得要流下淚來了:「有盼頭了,有盼頭了,有外甥如此,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說罷,親昵地將他抱了起來,狠狠地親了兩口,才又問道:「你那師傅咋說?」
朱瞻基道:「他氣得要昏死過去,然後就嚎啕大哭,又念什麼斯文掃地,還要拿起戒尺來,又放下。又說奇恥大辱,想上吊自盡,幾個宦官攔住他,他就不死了,卻鬧到了母妃這裡!」
「我曉得他不會自盡的,他就是故意要鬧起來,好教母妃收拾我。」
張安世讚賞道:「你真是聰明,阿舅沒有白心疼你。」
「阿舅,他們為什麼說你不好?」
張安世嘆息了一聲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有時候人太優秀,難免要被人妒忌的。」
朱瞻基低頭,很是糾結的樣子:「阿舅優秀在哪裡?」
張安世道:「渾身都很優秀,要不要阿舅給你看我這肱二頭肌,你看了就曉得優秀在哪裡了。」
張安世說罷,要屢起袖子來。
朱瞻基喃喃道:「可我瞧師傅們咬牙切齒的樣子,我雖然聽了很生氣,但是也覺得他們可能是對的。」
張安世心裡想,可不能讓那些腐儒將他可愛的外甥教壞了,於是便放棄了展示肱二頭肌的想法。
接著便語重心長地道:「瞻基啊,你想想看,他們若真有本事,為何陛下只讓他們來教書,而不讓他們真正去實幹呢?這是為什麼?」
朱瞻基張大了好奇的大眼睛道:「為什麼?」
張安世便道:「就是因為他們除了一張嘴之外,一無是處啊。」
「當然,我沒有詆毀教書先生的意思,絕大多數教書先生還是好的,為人師表嘛,可他們不一樣,他們首先是朝廷大臣,其次才是教書先生。這做官做成了教書匠,這樣的人,還能有什麼好?」
朱瞻基若有所思地點著頭道:「阿舅的意思是……」
張安世耐心地道:「你不能看一個人說什麼,而是要看一個人平日裡做什麼。就比如啊舅,為了咱們大明操碎了心,立下這麼多功勞。可他們呢?每日清閒,動動嘴皮子,說幾句之乎者也,卻成日說這個,罵那個。可你教這樣的人去做事,他們卻是手無縛雞之力,這樣的人……能有什麼本事?」
朱瞻基認真地想了想道:「阿舅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張安世道:「你再想想,太祖高皇帝是靠什麼得天下,是靠這些教書匠嗎?你的皇爺爺,又是靠什麼得天下,還是這些教書匠嗎?這些人,名為翰林,或為學士,或為侍讀、侍講,看著很清貴,可百姓的民脂民膏供養他們,他們除了讀書,又有什麼用?」
「男兒大丈夫,若是活成這個樣子,實在可憐,可偏偏他們還沾沾自喜,自以為是,竟連阿舅這樣的人才也看不順眼。」
朱瞻基道:「我懂啦。」
「你懂了什麼?」
朱瞻基道:「百無一用是書生。」
張安世道:「也不能這樣說,書生也有許多有本事的,阿舅這個人為人公道,絕不一棒子打死一群人。」
朱瞻基卻是很認真地道:「我的幾個師傅都百無一用。」
張安世歡快地笑道:「難怪阿舅每日朝思暮想的都是你,好外甥。」
朱瞻基卻突的問:「阿舅,你為何沒有想那徐家小姐。」
張安世:「……」
「阿舅咋不說話啦?」
他能說什麼?這是他能跟一個小娃娃討論的問題嗎?
張安世無語的道:「你聽誰說的?」
「外頭都說,你是寶哥哥,徐家小姐是林妹妹,我也不知誰傳出來的。」
張安世只能道:「你年紀還小,不要去窺測這等事,等你長大一些,就曉得了。」
朱瞻基懵懂地看著他,而後低頭繼續思索。
…………
每一日,空空都主動下山來化緣。
他拿著木缽,到達集市的時候,一家又一家地走過去。
他還是無法理解,為啥明明寺里這麼有錢,可姚師傅對於化緣的事卻很是熱衷。
當然,上一次是姚師傅帶著他下山,其他時候,卻是和幾個沙彌一起。
空空有時想笑,他是不會跑的,他已習慣了在這寺里的生活,姚師傅太多心了。
每一次到達集市的時候,他都有一種新的感悟。
這裡的繁華,是一點一滴的累積起來的。
在他這佛門弟子的眼裡看來,這裡的人大多粗俗,每一個人只在乎明日能不能多賺幾個銅板。
可有趣的是,恰恰在這裡……人們做著公平的買賣,一點一滴地累積著自己的財富。
集市裡的許多店家,都習慣了這麼一個和尚。
因而,不需他開口的時候,就有人給他兩個銅板打發他出去。
他也不喜不怒,化緣……確實磨鍊心性。
它能將你曾經的驕傲、自尊,慢慢地消磨掉。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全新的自己。
有時空空甚至已經忘記了曾經的自己,只有一剎那之間,他想起什麼。
終究有一點東西,是放不下的。
尤其每一次經過錢莊的時候,他都會駐足。
駐足地站在錢莊的門口。
見到一個個百姓扶老攜幼地進去。
絕大多數人……是第一次來。
他們的臉上滿是褶皺,膚色黝黑,衣衫也不體面,面上是驚慌和怯弱。
可出來的時候,不少人是帶著笑的。
那種驚喜的聲音,低聲地訴說著:「竟真的肯借貸……有了這三百文錢……這下就好了,今年能熬過去了。今年開冬,若是徭役的時間短,去油坊打個短工,亦或者來年……多產一些糧,就可還債。這三百文,一年下來,也不過多還十二文,咱們有救了。」
那種喜極而泣的聲音,還有低聲的嘀咕,總能鑽進空空的耳朵里。
空空覺得這聲音,格外的悅耳。
甚至……聯合錢莊很快……在邊上,開了一家聯合米鋪,賣的多是一些陳米和黃米,價格低廉,掛出的乃是平價米的招牌。
聽說……因為今年是災年,有些地方,米家上漲,這聯合錢莊背後的商行,開出這家米鋪,就免得有人借貸了錢之後,大量人購米,造成米價暴漲。
於是……不少人貸了錢,轉身便入了這鋪子,而後背著一袋米出來。
空空只站在這裡發呆,他一言不發,總是在這個時候,雖是身邊行人如織,他卻有一種寂若無人入定狀態。
世間到底什麼是善,什麼是惡呢?
什麼是有德,什麼是失德呢?
這無數的念頭,紛沓而來,他佛心亂了。
經常和他一起下山的一個小沙彌總是取笑他,說他想從錢莊裡討來施捨,叫他不要滋生這樣的妄念。
空空也只是一笑,置若罔聞。
就這麼好幾日,上山,下山,入寺,出寺。
姚廣孝見他近幾日神色不對,便叫了他來道:「你又有妄念了。」
空空道:「師傅,我分不出對錯了。」
姚廣孝苦笑道:「佛在人心,對錯也在人心,人不需去分對錯,只要相信自己是對的,那麼便是對的。出家人不能打誑語,所以……所以你若是出家人,首先騙不過的就是自己。」
空空道:「因為騙不過自己,所以心更加亂了。」
姚廣孝道:「你有心結。」
空空重重嘆了口氣。
姚廣孝道:「若是有了心魔,這說明你還有俗事未了,只能寄望於你有朝一日,能和這些一刀兩斷。還有……這幾日……你化緣得來的錢,比前日少了一半,空空啊,你不能如此下去啊,化緣是我們僧人的看家本領,若是連看家本領都丟了,那麼我們有什麼面目去見佛祖呢?」
空空渾渾噩噩的,點頭應下。
只聽姚廣孝接著道:「今日下山,你要振作精神,你記住一句話:心無外物,化緣方能成正果。」
「是。」
於是空空又下了山。
他到了集市。
身邊的沙彌道:「聽聞那邊圖書館,有許多的讀書人,他們錢多,我們若是能從他們那得一些施捨便好了。」
空空便往圖書館那兒去。
卻見這裡雖是圖書館的外圍,卻有三三兩兩的讀書人,或在道旁,或在草地上的長椅上閒聊。
空空上前,見幾個讀書人正湊在林蔭之下高聲說著閒話。
這個道:「那位陳繼大先生,當真是博古通今,他那一番話,真是令人醐醍灌頂啊!」
「是啊,商行害民……百姓們遲早要遭殃,這樣下去,可怎麼得了?張安世又封了侯爵,可見當今聖上,依舊還被他矇騙,如此與民爭利,這大明國祚……哎……」
「也只有陳繼先生敢說這樣的話,他仗義執言,不惜惹怒聖上,也要揭露時弊,可謂鐵骨錚錚,真教人欽佩。」
」聽聞他現在授課,每日總有數百讀書人去。「
有人壓低聲音道:「當今聖上,不如建文遠甚。」
「噓,慎言,慎言,有人來了,隔牆有耳。」
空空聽了這些話,又迷茫了。
他上前,沒有取出木缽,而是道:「幾位施主,那陳繼……是何人?」
「陳先生乃是當初的兵部右侍郎……誰不敬仰,你打聽做什麼?」
空空道:「他說的這些,有如此多人吹捧嗎?」
「這是當然。」
空空卻是臉色慘然,好像一下子,自己的腦袋空了。
他無法理解,匪夷所思。
為何是這樣……
「那陳繼……平日在哪裡授課?」
「在夫子廟那兒……怎麼,你這和尚也要聽?」
「劉兄,我瞧此人古怪,還是走了吧。」
幾個讀書人,便匆忙而去。
空空還站在原地,一言不發。
他咬著唇,唇要咬破了,殷紅的血流出來。
隨來的沙彌上前來:「師兄,師兄……」
空空恍然,回過神來,而後看一眼自己的師弟,卻一下子將木缽丟給了沙彌,道:「我有心魔,騙不過自己,我有一樁塵世的事未了……」
說罷,拔腿便跑,一下子沒了蹤影。
只留下幾個小沙彌,目瞪口呆地看著那空空如也的木缽。
………………
武樓。
朱棣滔滔不絕地和徐輝祖講解著安南之戰。
他眉飛色舞,不免有幾分飄飄然:「瞧見了嗎?我們老啦,現在這些年輕人,和我們不同了。將來這些小輩,只怕要青出於藍,哎……」
徐輝祖道:「陛下不要謬讚他們,免得他們將來不知天高地厚。」
朱棣笑著道:「哈哈,你當真將他們幾個,當自己的子侄愛護了。朕看……其實你是將某個傢伙……真當自己的子侄吧。」
徐輝祖沒有上朱棣的圈套,依舊是榮辱不驚的樣子:「長輩愛護小輩,本就是理所應當。」
朱棣討了個沒趣:「你呀,就是太木訥了,不解風情,難怪處處和朕作對。」
徐輝祖卻移開話題道:「陛下,臣赴北平的事。」
「不必急於一時。」朱棣道:「多住幾日吧!這一去,卻不知道幾時能見。」
徐輝祖點頭。
就在此時,亦失哈疾步進來,甚是焦急地道:「陛下,陛下……」
朱棣第一次見亦失哈如此失態的樣子:「何事?」
「姚師傅求見。」
朱棣冷冷道:「姚師傅求見,你這般慌慌張張的做什麼?」
「因為姚師傅他……也慌慌張張……」
朱棣倒吸一口涼氣。
這世上能讓姚廣孝失態的事,那麼一定是天要塌下來了。
他立即正襟危坐:「快宣。」
片刻之後,姚廣孝進來,長跪在地:「臣萬死。」
朱棣大驚:「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
姚廣孝道:「空空……出逃了。」
朱棣挑眉:「哪一個空空?」
姚廣孝自嘴裡蹦出三個字:「朱允炆!」
此言一出,朱棣和徐輝祖對視一眼,面面相覷。
朱允炆的事,天下知道的人不多,也只有和殿裡的,再加一個張安世幾兄弟知道罷了。
姚廣孝道:「這些時日,臣見朱允炆已漸漸安於現狀,所以對他沒有防範,臣一向看人頗准,因而這一次草率了,竟以為……他當真能安分,誰曾想……棋差一著,竟被這個小子騙了。」
姚廣孝的失態可想而知。
這一次對他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算計了人心一輩子,結果居然被朱允炆給忽悠瘸了,這傢伙……竟是跑了。
朱棣低著眉,不發一語。
姚廣孝道:「此人……身份過于敏感,一旦……他跑了去,若是有什麼異心,又被某些別有所圖的人利用,那麼……難免要生出彌天大禍,即便以陛下之能,要滅他不過彈指一揮之間,可若因此而引發兵災,便是臣萬死之罪。」
朱棣道:「派錦衣衛,立即搜尋。」
姚廣孝苦笑道:「現在決不能讓人知道朱允炆還活著,也絕不能讓人知道他已出逃,如若不然……恐有不測。」
朱棣道:「你的意思是……只能我們幾個尋找?」
「張安世、朱勇,還有張軏幾個人可用。」姚廣孝道:「除此之外,讓錦衣衛去搜尋這體貌差不多的僧人……其他的事,必須臣等來料理。最好誰都不要驚動,陛下……臣萬死,請陛下……」
朱棣擺擺手道:「天還沒塌下來呢,你平日可比朕遇事要穩重,你我君臣相得,朕無論如何也怪不到你的頭上。」
說著,朱棣又道:「速將那幾個小子給朕招來吧,不……讓他們與朕幾個在大明門附近會合,入他娘的,朕終究還是婦人之仁了,真要怪,就怪朕,是朕一念之差,留下了這麼一個禍患。」
說罷,眾人分頭行事。
不久,張安世便帶著幾個兄弟,在大明門附近與朱棣會合。
張安世一見朱棣便咧嘴樂:「陛下今日竟有如此雅興,不知……」
朱棣大罵:「別笑了,入他娘的,有人要造反。」
張安世一聽,退後一步,與朱勇、張軏並肩站著,小心地觀察四周,確定自己安全,才長長鬆了口氣。
朱棣道:「路上說。」
過了一會兒……
卻有人飛馬而來。
為首的竟是紀綱。
紀綱也穿著一身便裝,下馬,道:「陛下,找到了,只是……此人畢竟……非同小可,臣不敢輕舉妄動,免得教人知道他的身份,臣已在附近布置了暗樁。」
「在何處?」
「在夫子廟。」紀綱頓了頓,又道:「那裡有一處茶肆,平日裡就聚了不少讀書人,前些日子冷清了不少,因為許多讀書人都去圖書館了。不過近來,陳繼在那裡授課,大家聞他的名聲,於是每日都有許多人去聽他授課。」
陳繼……
朱允炆與陳繼勾結?
這樣一想,朱棣怒從心起,破口大罵:「這個畜生……哪怕他這麼些年,長了一些本事,朕也高看他一眼,真真想不到的是,他竟與陳繼這樣的人為伍,以為這樣……就可舉大事嗎?太祖高皇帝若知有這樣的孫兒,怕是早恨不得將他淹死在水缸里。」
朱棣隨即壓著火氣,道:「都隨朕來,聽朕的舉動。」
張安世心裡更輕鬆了,原來虛驚一場,於是連忙道:「有陛下出馬,什麼亂賊逆黨,還不是手到擒來?我平日裡見了皇孫,便總說起陛下當初的勇猛事跡……」
朱棣側目看張安世一眼,眼睛似在說:你這小子,沒說過朕吃糞、裸奔的事吧。
這眼神觸碰的一剎那之間,張安世似乎也明白了什麼,頓時耷拉著腦袋,再不吭聲了。
最近流年不利,出門沒怎麼看黃曆。
當下,眾人至夫子廟。
這裡確實比往日清冷許多。
可一處茶樓里,卻甚是熱鬧。
朱棣帶著人進去,便在……最顯眼的地方,果然看到了陳繼。
陳繼此時滿面紅光。
這種被萬人吹捧的感覺,確實讓他內心開始膨脹了。
他甚至能從許多讀書人的眼裡,看出那種狂熱的眼神。
仿佛此刻,他聖人附體,天下的是非對錯,都執掌在自己的手裡。
朱棣又側目一看,果然看到了一個僧人,那僧人在很遠處,這裡人多,他沒有注意到朱棣幾人,眼睛只直勾勾地看著陳繼。
那眼神里……閃掠過的,是厭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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