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陛下起殺心
這叫空空的小和尚若有所思。【Google搜索】
他沉吟片刻,道:「師傅,寺里的銀子不是夠了嗎?為何還要化緣?」
姚廣孝看著空空,恨鐵不成鋼地道:「化緣乃是僧人的職責,就好像官兵需要去抓賊一樣。難道就因為有了些許銀子,就放棄自己的職責嗎?」
「若是如此,就等於是官兵刀槍入庫,這是要遭大禍的。」
空空聽罷,似乎有所開悟。
於是他道:「師傅打算去哪裡化緣?」
姚廣孝卻道:「你若是為師,會去哪裡?」
空空舉目看去:「誰銀子多,便去哪一家,小僧聽聞這裡……有一大戶……」
姚廣孝微笑道:「沒想到……這些是連你也知道,可見這大戶……當真名頭不小。」
空空道:「寺里的僧人都在議論他,說他富可敵國,當初還給了寺里不少香油錢呢。」
姚廣孝嘆了口氣,道:「哎……走吧。」
「師傅,去哪裡?」
「去討齋飯。」姚廣孝道:「你看那一家如何?」
他指著遠處集市的……一個小店。
空空大惑不解:「師傅不往大戶那裡去?」
姚廣孝道:「我佛慈悲,化緣就是結善緣,最重要的是一個緣字。」
空空摸了自己的光腦殼,還是想不明白。
姚廣孝道:「哎,伱這樣愚鈍,不知將來如何能傳承貧僧的衣缽。你瞧,若是我們直奔大戶人家,人家會怎樣看待我們?這不當我們是叫花子了嗎?我們是僧人,不是叫花子。」
空空似懂非懂。
姚廣孝又道:「可若是我們先從這裡尋常百姓這兒討飯,不,從這兒開始化緣,既見你我誠心,何況這緣分二字,妙不可言。這些事,遲早是要傳到大戶人家的耳朵里的,這大戶人家……能坐視不理嗎?」
空空終於恍然大悟:「小僧懂了,化緣的精髓在於緣分,不能我們去找他,得他來找我們。」
姚廣孝又露出了微笑:「阿彌陀佛,你開悟了。」
接著,姚廣孝便領著空空到了那小店。
姚廣孝不吭聲,只給空空一個眼色。
空空便上前去化緣。
店裡的人不喜,道:「你這和尚,晦氣,晦氣,」
空空臉一紅,想走,便回頭看一眼身後的姚廣孝,姚廣孝對他面露微笑,鼓勵他。
空空只好繼續上前。
那店家受不了了,取了幾文錢,丟到空空的木缽里,厭煩地道:「快走,快走。」
空空紅著臉道:「多謝施主,施主平安喜樂。」
那店家一副甚是不悅的樣子。
姚廣孝這時站出來,道:「施主財運亨通。」
店家這才臉色稍稍緩和,喜道:「承你吉言。」
姚廣孝開始帶著這空空走街串戶。
這木缽里的銅錢便已滿了。
「師傅,那大戶怎麼還沒來結善緣?」
姚廣孝臉一黑:「此人黑了心,要錢不要臉。」
空空:「……」
緩了緩,姚廣孝又恢復平靜:「阿彌陀佛,戒嗔,戒嗔。為師帶你出來,也並非只是要銀子,只是教你出來歷練而已,見識見識民間疾苦,走吧,這棲霞也沒什麼意思,我們到遠處去。」
當下,又坐船,領著空空至鎮江。
鎮江這兒,倒也還算繁華,畢竟是連接南北的通衢之地,只是在此時……赤足和衣衫襤褸者卻是烏泱泱的不少。
空空露出了幾許憐憫之色,嘆息道:「這麼多百姓沒有生計嗎?」
姚廣孝臉色平靜:「今年怕是又是沒有好收成,許多百姓,要難以為繼了。」
說罷,領著空空往一處莊子去。
那莊子口,似乎有許多人。
卻見一個頭戴綸巾的管家模樣人,領著幾個家丁,教人挑了米來。
隨即便有烏泱泱的百姓圍了上去。
姚廣孝混雜在人群之中,見百姓拿著竹筐來取米。
又當面與那管家簽字畫押著什麼。
空空大惑不解:「這是做什麼?」
姚廣孝微笑道:「這你也不知?今年收成不好,許多人要活不下去了,所以來借米。」
「借米?」空空眼底露出了疑惑之色。
姚廣孝深諳內情,笑著道:「想不到吧,這天下還有萬萬人吃不飽呢,若是不告貸,就熬不過年關。你瞧,他們借五升米,簽的契書卻是借八升。」
「借五升,還八升?」空空驚嘆道:「這豈不是一本萬利?」
姚廣孝又道:「這只是出,等還的時候,還有利息呢!只怕至少也要還十升,亦或十二升。」
空空再次驚嘆道:「以一取二,豈不是暴利?」
「誰說債主盼著這些人還?」姚廣孝奇怪地眼神看著空空。
空空再次不解地道:「難道債主也要結善緣?借了出去,不就是指望他們歸還嗎?」
姚廣孝道:「借五斗,只能得十斗,雖是暴利,可若只圖這一點利,又如何能滿足人的貪心呢?真正心狠的,只巴不得這些人還不上米,到時候……將這些人的家裡最後一點薄田也收走。」
「就算這些人的家裡沒有田,總還會有一些家當,沒有家當,也總還有子女,沒有子女,難道連妻子也沒有嗎?若是連妻子都沒有,這樣的人也借不來米。」
空空駭然:「國朝應當以禮法來治天下,這些人如此不修德,國家的綱紀何存?」
姚廣孝笑了:「禮法?你猜這管家背後的人是誰?」
空空語塞。
姚廣孝道:「當初跟在你身邊的那些儒生……才是這管家背後的人。」
「這如何可能!」空空矢口否認道:「他們雖然未必都有大能,可他們的德行……小僧卻是知道的。」
姚廣孝道:「什麼是德行呢?」
空空:「……」
姚廣孝道:「有朋自遠方來德行,與朋友交往誠懇是德行,忠心君主也是德行,孝順自己的爹娘當然也是德行。可是……為何沒有人說,占據大量的土地是失德?是否有人說,蓄養大量的僕從,並且嚴厲的對待他們是失德?亦或者……族裡有女子犯了禁忌,將她們浸豬籠,有僕從頂撞家主,誅殺家僕,是失德?既然這些非但不是失德,甚至可以說是無傷大雅的事,那麼……災年貸出糧食,又如何是失德呢?」
空空:「……」
姚廣孝嘆道:「人的道德……是經有嘴巴說話的人來衡量的,就好像在那寺中,貧僧是主持,所以佛經該怎麼念,是貧僧說了算,貧僧說你經念錯了,你對了也是錯了。」
空空似乎有點難以接受,張大了眼睛道:「若這樣下去,豈不是殘害百姓?百姓們因為一場災禍失去了田地,沒了子女,一家人為奴為仆,該怎麼活命?」
姚廣孝道:「怎麼活,是他們的事,只要有人得了利,那麼得利的人,就會維護這個綱紀,便給用文章去粉飾它。你見著了吧!不過你也不必灰心,這天下歷來就是這般,自有孔聖人以來,都不曾變過,所以也沒什麼不好。你若是有良心,就不要往細處去看。」
「不往細處去看?」空空道:「我佛慈悲,難道……」
姚廣孝微笑道:「我佛慈悲,可若是這天下當真人人可安居樂業,那麼要佛祖又有什麼用呢?恰恰是這等連年的災荒,那些失去了一切的百姓,已是一無所有,所以才會抱著佛祖的大腿,希望借佛祖來減輕俗世的痛苦。也才會有這些債主們,靠此大發橫財,良心隱有不安,才肯大把大把的將銀子送去寺廟,當做香油錢,來換一個心中平安。」
「沒有了世間的苦難,何來的佛,何來的貧僧,又何來的今日之你呢?」
空空不安和惶恐的樣子:「那我修佛也修錯了?」
姚廣孝含笑道:「貧僧帶你來見識這天下是什麼樣子,不是來砸貧僧的飯碗,怎會讓你開悟到修佛無用?貧僧只是想告訴你,世間有太多的困難,與其在這俗世中掙扎,不如真正遁入空門,尋一方淨土!」
「你入寺以來,一直心中不寧,就是因為這個緣故。想要讓自己平靜下來,就該做到『不見』、『不聞』、『無思』、『無念』,如若不然,世間這樣多的煩惱,所給你帶來的,只有無盡的痛苦。」
空空聽罷,嘆息一聲。
姚廣孝道:「現在心中清淨了嗎?」
空空搖搖頭道:「沒有。」
姚廣孝看著他幽幽的目光,便問:「還有什麼塵世未了之事?」
空空道:「心有隱恨。」
姚廣孝微笑道:「是這樣的,那是因為你見識的還少,其實……鎮江這裡,已是富庶之地了。這裡最貧賤的百姓,也比絕大多數的百姓過的要好得多,今年雖算是災年,可和真正的大災相比,卻還相差甚遠。」
「你此時所見的,不是生靈塗炭,不過是人間的些許悲喜罷了。無礙,無礙,以後貧僧再帶你多走動走動,你見多了,也就不以為然了。」
「怎麼可能做到不以為然呢?」空空茫然地道:「難道……這些事無法解決嗎?你日夜和我說,四叔是聖君……」
「他已是聖君了。」姚廣孝道:「你在位的時候,這些百姓更慘。」
空空:「……」
姚廣孝道:「回去吧,回寺里去,你心靜不下來,需要慢慢地沉澱。」
說罷,便帶著空空原路坐船回去。
一路上,空空擰著眉,一臉痛苦的樣子。
快到寺中的時候,姚廣孝看著他,微笑著道:「看來,身外之物的事,你還沒有放開。」
空空卻又問出了一個問題:「師傅說,越有財富,做了虧心事的人,才會給我們香油錢,我們寺里……香油錢給的最多的人姓張,這姓張的人,如師傅所聞,豈不是最虧心的了?」
「貧僧不許你罵他。」姚廣孝這次居然義正言辭地道。
隨即,姚廣孝臉色稍稍溫和了一些,才又道:「他是我們的衣食父母,怎好去罵?」
空空卻是直言道:「小僧也聽聞過他不少的事跡,都說他最擅斂財,只怕他害死了不少百姓吧。」
姚廣孝道:「心靜,心靜,不要胡思亂想,身外的事,多想什麼?要學為師,萬事皆空,無喜無憂。」
兩人剛進入了寺里,一個小沙彌便匆匆地迎了上來:「師傅,師傅……」
姚廣孝道:「何事?」
「不得了,山下許多人都在說,去錢莊存銀,存了銀……每年有兩厘的利息。」
姚廣孝道:「兩厘……一萬兩銀子,也不過區區四百兩,十萬兩……嗯?四千兩?」
見姚廣孝站著不動。
空空道:「師傅……師傅……」
「啊呀……」姚廣孝道:「十五萬兩就是六千兩,哪裡能化這麼多的緣去,世間竟有此好事,莫不是那錢莊騙人的吧。」
「是聯合錢莊放出來的消息,其他的我也不知。」
姚廣孝道:「聯合錢莊?那個借貸了許多銀子出去的聯合錢莊?對啦,姓張那個小子弄的,那就穩妥了!」
姚廣孝居然激動起來,忙又道:「來,來,來,你們都愣著做什麼,教寺中上下,都放下手中的事,別念經了。」
姚廣孝很是急切的樣子:「還不趕緊的,將銀子都給搬出來……挑七十個手腳利索的,隨為師下山。」
姚廣孝紅光滿面,精神抖擻。
這個時代,存銀是沒有利益的,而且還有所謂的保管費,所謂存銀的用途,更像是換取匯票,方便到了異地之後進行取兌而已。
這種平白就能錢生錢的……世上哪裡還有這樣的好事?
寺廟裡香油錢不少,已積攢了十五萬七千三百二十九兩四錢。
這麼多的銀子……其實也沒辦法花銷出去,想做其他營生……對於寺廟而言……終究不好,倒不如每年吃利息穩妥。
於是姚廣孝整個人眉飛色舞的,指使著和尚們去銀庫取銀,又教健壯的僧人,取哨棒護衛,大大小小一行和尚,都隨著姚廣孝下山,浩浩蕩蕩地往最近的錢莊去。
空空也在其中,他抬著銀子,氣喘吁吁的。
他還是無法理解,為啥師傅存了這麼多的銀子。
當然,在他看來,師傅高深莫測,或許別有隱情,也未可知。
到了錢莊之後,卻發現這裡已是修葺一新。
這錢莊十幾扇門的開間,幾個大門,分別掛著牌子,有取兌,有存銀,還有便是借貸的。
和姚廣孝這般財大氣粗來存銀的人不多,多是一些尋常的小買賣人,貪圖這些小利。
取兌的人同樣也不多。
倒是借貸那裡,排了長隊。
姚廣孝揮汗如雨,很是不放心的樣子,對空空道:「寺裡頭,你是識字最多的,也精通計算,你進去詢問一下,是不是兩厘的利,可別教人騙了。」
空空點頭,便匆匆走了進去,詢問得仔仔細細,隨即……卻是用一種古怪的神色來見姚廣孝。
姚廣孝看著他的樣子,便道:「怎麼啦,你心又不淨了?」
空空道:「師傅不也心神不寧嗎?」
姚廣孝宣一聲佛號:「阿彌陀佛,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貧僧乃是主持,管著寺中上上下下的家當,貧僧不寧,是割肉餵鷹,希望讓你們能夠安安生生地在寺中安心地遁入空門啊。好啦,你問的如何了?」
「是二厘。」空空道:「他們說童叟無欺。」
姚廣孝頓時揚起了笑容,大喜道:「姓張的……早不和貧僧說,害我耽誤不知多少天,這傢伙該打。」
空空道:「不過……」
姚廣孝頓住了笑容,似乎擔心有什麼變故,微微皺眉道:「不過什麼?」
空空道:「不過……他們還放貸。」
姚廣孝的一顆心頓時又放鬆了下來,道:「你別往心裡去,他們見錢眼開,於我們何干?」
空空道:「他們放貸出去的利息是五厘。」
姚廣孝一聽,臉色微微一變。
他用奇怪的眼神看空空:「五厘?」
「是啊。」空空道:「小僧沒有想到,利息竟低得令人髮指,這等於是借出五斗米,一年之後。只教人多還一把米而已。」
姚廣孝也驚了,在這個利息可怕的時代,放出這樣低廉的利息,基本上就和做善事差不多了。
空空再次一臉不解地看著姚廣孝道:「師傅不是說,姓張的不是好人嗎?」
姚廣孝一本正經地道:「看人不能單從一個方向去看。」
空空道:「他這樣做……是活人無數啊,多少人急著用錢,渡過難關呢!若這樣的低利,百姓就不必受那等盤剝了。」
「貧僧知道,貧僧知道。」姚廣孝笑道:「看來……為師在他身邊宣講佛法,他聽進去了不少。」
空空此時卻又陷入了一種痛苦的掙扎之中:「為何讀了聖賢書的有德之人,牟取暴利,而恰恰是這樣名聲不堪的人,卻有如此善心呢?」
姚廣孝道:「你別多想了,快幫貧僧排隊去吧,貧僧年紀大了,腿腳不好,擠不過他們。」
空空一臉呆滯地道:「那些百姓……若是都來這裡告借,豈不就少受了盤剝之苦了?」
姚廣孝卻苦著臉道:「哎呀,再遲就完啦,就怕錢莊覺得吃虧,不肯存銀了,貧僧的利息,一年六千兩啊。」
空空卻像是沒有聽到姚廣孝的話似的,口裡喃喃道:「靠這個……許多百姓就可平安度過災年,再不必賣田賣地、賣兒鬻女,我從前只有在聖賢書中,才見過這樣的人。」
姚廣孝氣得老臉漲紅了:「你吃寺里的,喝寺里的,養僧千里,用僧一時,你還在此磨磨蹭蹭做什麼?」
「我……」空空含糊不清地道:「我洞見了佛光。」
姚廣孝:「……」
………………
朱金興沖沖地來見了張安世,他添油加醋地給張安世講到了錢莊的盛況。
「來了許多人,有一處錢莊,從街頭排隊到了街尾,今日存銀至少有百萬兩,放出去的貸……手續繁瑣一些,不過幾十萬兩卻是有的,這真是開門紅。」
張安世樂呵呵地道:「我早預料到了這一點,那些家裡藏著銀子的土財主們,聽說有利息,還哪裡按捺得住?」
朱金很是敬佩地看著張安世道:「這還得多虧侯爺有信用,還有咱們商行家底深厚。如今咱們商行占了商機,又財大氣粗,借出去了這麼多的房貸,還有船運,以及這棲霞的諸多營生,至少在商賈之中,是有口皆碑的。這主要還是得益於侯爺您的經營啊,侯爺您就是咱們大明的呂不韋啊!」
張安世卻是臉都綠了:「可不能亂說,我不是呂不韋那殺千刀的貨,入你娘,你咋平白污人清白。」
「啊啊啊……」
朱金啪嗒一下就跪下了,打著自己的臉道:「小的萬死,萬死,萬不該這樣說,侯爺您是范蠡,是陶朱公。」
張安世道:「張安世就是張安世,什麼亂七八糟的,好了,你繼續給我好好盯著,這錢莊能起來,咱們這商行的水也就活了。」
朱金忙點頭,信誓旦旦地道:「小的肯定上心,侯爺吩咐什麼,小人就幹什麼。」
頓了頓,又道:「不過……侯爺,您說……咱們借出銀子的利息,是不是太低了?這世上,哪裡有這麼低的利息啊,這不是讓人占咱們的便宜嗎?」
張安世鄙視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懂個什麼,你只看到了眼前的好處,沒看到以後的好處。買賣有很多種,有的是要賺大利的,有的則是靠規模取勝。好啦,休要囉嗦,趕緊給我做事去。」
朱金只好點頭:「是,是。」
…………
紀綱小心翼翼地入宮。
這幾日。他越發的小心,尤其是漢王垮台之後,讓他更加意識到……陛下的心思深不可測。
等到抵達了文樓外頭的時候,恰好見亦失哈從裡頭出來。
紀綱便立即站定,無聲地向亦失哈行了個禮。
他清楚,亦失哈雖只是一個宦官,可是在宮中的能量很大,甚至有時候……可以左右陛下的想法。
亦失哈和顏悅色地道:「陛下已候著你了。」
紀綱點了一下頭,便立即入殿去,他腳步很輕,生恐驚擾到了朱棣。
朱棣正高坐著,一眼就看到了進來的紀綱,還不等他行禮,便道:「朕看了你的奏報……你是說……那陳繼……現在很是風光得意?」
紀綱忙道:「是,他自從辭官,便在京城講學,來聽他授課的人多如雲,眾人敬仰他,稱他為陳大先生。」
紀綱隨即壓低了聲音,接著道:「許多大臣都和他結交,爭先恐後。」
朱棣眼眸微微眯起,冷冷地道:「這樣說來,朕倒是成全了他?」
紀綱沒有回答,他只稟告朱棣發生什麼,但是不參與朱棣的判斷。
朱棣閉起了眼睛,沉吟片刻道:「有哪些大臣與他結交?」
「多為御史和翰林。」
朱棣頷首,接著問:「解縉呢,解縉與他如何?」
紀綱抬頭看朱棣一眼,對於解縉,當初在爭儲的時候,紀綱和解縉之間,就沒有什麼好感。
頓了頓之後,紀綱便道:「沒有打探到他們有走動。」
朱棣手支在御案上:「你如何看?」
紀綱一聽,驟然之間,他敏銳的感覺到了什麼。
既然沒有走動,陛下按理來說,就不會繼續追問下去。
可沒有走動還追問,那麼……顯然陛下還想知道一些什麼。
想知道一些什麼呢?
對於紀綱而言,事實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說出陛下希望他說出的話。
他雙眸不經意之間,掠過一絲別樣的神采,而後用極平靜的聲音道:「陛下……若是走動……還可說是問心無愧,可不走動,其中必有蹊蹺。」
朱棣沒回應,甚至臉上的喜怒也不曾見,只是盯著紀綱,看的紀綱心裡發毛。
紀綱便又道:「所以臣以為……或許其中,必有隱情,臣會讓人……朝這個方向,好好地打探一下。」
朱棣卻是淡淡道:「你與解縉……素有仇怨吧?」
紀綱忙道:「卑下與任何人都沒有仇怨,陛下喜歡什麼,卑下就喜歡什麼,陛下不喜歡什麼,卑下自然厭惡。」
朱棣居然沒有再繼續追問解縉的事,而是道:「那陳繼既然風頭正盛,這麼多人爭相與他結交,他說了什麼?」
「說了……」紀綱道:「說了與民爭利的事,還有……商行斂財……」
朱棣抬頭,一下子來了興趣:「什麼,商行又斂財了?朕怎麼此前沒有聽到什麼風聲?」
「說是商行四處放貸,今年是災年,不少百姓無知,紛紛去告借,長此以往,百姓債務纏身,遲早……遲早……」
朱棣大怒:「此人不可留了!入他娘!」
紀綱道:「陛下息怒,卑下這便下駕貼……拿人!」
朱棣的臉色森然,雙目掠過了殺機。
他面色愈冷,良久之後,咬牙切齒地道:「不要忙,急什麼呢?那陳繼說這些,其餘之人……是什麼反應?」
紀綱心裡知道,陛下已動了殺心,越是心裡有蠢蠢欲動的念頭,陛下反而不會猴急。
他沉吟道:「歡聲雷動!」
這四個字,給棺材蓋釘上了最後一顆釘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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