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5章 拍戲嘍

  第685章 拍戲嘍

  今兒的這場戲,是父子戲,是生死戲,也是一個男人蛻變的戲,

  福貴被龍二設計,終於輸掉了自己家的大院,在這個時候,徐家老爺子倒是看透世情,什麼債都可以欠,可是惟獨賭債不能欠。

  老爺子百般交集地在文書上摁上自己的手印,卻看向這個不爭氣不成材不省心的兒子,他本來想自己能死在這院子裡的··

  老人拿起拐杖要打兒子的時候,卻就此駕鶴西去,也算是實現了死在老宅的心愿-—」

  福貴重孝在身,卻只能看著父親遺照前痛苦地昏厥的母親,和遺照上熟悉的父親——

  楊柳青古鎮裡的石家大院,雕龍畫鳳,厚重繁瑣,走廊,花廳,戲樓,佛堂,馬,應有盡有,福貴賭牌,就是在戲樓里拍的。

  今兒,江潯早早換上了戲服,就站在垂花門底下,想著什麼。

  古人常說,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二門就是垂花門,一道垂花門把這所大宅隔成了內院與外院。

  黃宗洛老爺子打外院進門,手裡還捧著一罐頭瓶,那是他喝水用的。

  「天津菜,咸——」老頭的鼻子和嘴都快擠到一塊了。

  「您老今兒又吃什麼早點了?」

  江潯笑著過去,扶他在台階上坐下。

  「老樣子,鍋巴菜啊——.」老爺子好象已經入戲,用那種瞅著不成器兒子的眼神看著江潯。

  「天津人吃咸,你看,你看今天早上的鍋巴菜,」黃宗洛又喝口水,「這鹹味太重了!」

  所謂鍋巴,也就是晾乾後切成柳葉形小條的煎餅,天津人將其浸在素鹵之中,然後放上芝麻醬、腐乳汁、辣油,撒上鹵香乾片和香菜沫等小料後食用,只看這些配料,是不是就覺得口味超級濃郁了?

  不過,配上卷圈,咬上一口,口舌生香,越嚼越有味兒,好吃是真好吃,咸也是真咸!

  「老爺子,您說,天津,鹽是不是不花錢?」副導演王斌也湊過來,同樣手裡提著一水壺。

  可是,這句話馬上引發了大家共鳴。

  都說「好廚師一把鹽」,天津菜就是如此任性地打翻了鹽罐子,從八大碗的炒蝦仁兒、熘魚片兒、燴丸子、燴滑魚、氽白肉、篤麵筋、燒肉、松肉,到各式各樣天津小吃,「咸」是天津人離不開的滋味。

  「我看啊,跟我們山東人一樣,天津人也愛吃海鮮!」鞏俐也湊過來,今天沒有她的戲,她就想看看人藝的一老一少對戲。

  江潯的表演,這些年進步太大,可是面對著演戲幾近於化境的黃宗洛,那就有意思了。

  江潯自然同意鞏俐的話,是啊,對於老天津人來說,九河下梢的地形,離不開的河鮮海貨。

  天津人常說「借錢吃海貨,不算不會過」,在這些河鮮海貨中,蝦醬可是最日常最天天吃到的,這跟琴島又差不多。

  作為最早開埠的城市,多年的口味早已在這座城市配釀紮根,「咸」變成了這座城市的底味。

  對許多天津人來說,這口天津味,是家鄉帶給自己的羈絆,是家裡的味道,整座城市也因著這味道而有滋有味,熱氣騰騰。

  『我們的國家這麼大,總的來說是南甜、北咸、東辣、西酸。江南人喜清淡、甜鹹、爽口,西北人愛吃帶有酸口、經濟實惠和牛羊肉品種的菜餚,東北人愛吃肥而不膩、脂肪多的魚肉菜品張藝謀也來了,今天雖然拍的是葬禮,可是拍前氣氛並不壓抑。

  江潯笑了,天津人他還真不好概括,不過,尋常的小酸甜鹹鮮口兒已經融入了生活,不僅是餐桌上的美,也是茶餘飯後的談資。

  天津人的口味就像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老神仙,你永遠都捉摸不透。

  「我倒覺著天津人不是一條路子走到底,天津菜的口味並不單一,酸甜、麻辣、鮮咸都有.

  「對,對,還是潯子說得對—」說起吃,黃宗洛就象一老小孩,「前晚我來,導演請吃飯,

  上的那道...

  「蹦鯉魚!」倪大紅笑道,他在這戲裡得意著呢,得了一所大院子,現實中也愛裝,一身牛仔服配上大墨鏡,挺酷的。

  「對,就是那道蹦鯉魚————」老爺子眼晴都亮了。

  這道菜是由帶鱗活鯉魚炸溜而成,酸甜鹹辣麻,五味雜陳--天津人是把各種滋味混雜到一塊了。」

  「今兒,福貴心裡是什麼味兒?得,小子,拍戲嘍——」老爺子拖腔拉韻喊了一句,立馬把大傢伙給逗樂嘍。

  「拍戲嘍一一」副導演王斌用四川話也來了一嘴,嗯,帶著麻辣。

  「拍戲嘍一一」張藝謀笑著,那陝西味,帶著老酸氣,他喊得中氣十足,可能是還不過癮就又來了一嗓子一拍——戲——嘍-

  一倪大紅帶著帳房先生來收房,黃宗洛老爺子一臉平靜地坐在桌前,他的雙手緊緊地握著拐杖,

  看不出絲毫的悲喜。

  可是他要摁手印的時候,眉毛卻是一挑,好似看不清楚眼前契約的上字,這不,那種無奈瞬間就破屏而來,讓人的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

  「我以為啊,我能死在這院裡。」

  黃宗洛長嘆一口氣。

  「停一一」張藝謀喊了停,這段戲,他沒有什麼可說的,可是老人把他帶進電影裡,讓他的心情也不好了。

  「老爺子,我感覺這不是拍戲,好象我真贏了您兒子一院房,得,我這龍二——」

  倪大紅扭過頭,就要扇自己的嘴巴子了,卻讓大傢伙都笑了。

  「別笑,就這氛圍,潯子準備,」張藝謀卻馬上制止大家,「待會兒,老爺子打你,你說是真打還是假打?」

  「打不上最好,打上觀眾滿意了,打不上,觀眾就更憋屈了——.

  江潯是這樣想,打不上,徐福貴心裡也有愧疚,他倒寧願父親能打上一拐杖。

  因為,他始終是一個人,不是畜生。

  現在,這是他人生的分界線,這一拐杖挨不上,後面的情緒才能更複雜,更飽滿——

  當然,表演難度也更大!

  黃宗洛慢慢起身,看著這個不成器的兒子。

  他突然舉起手中的拐杖,江潯驚恐地看他一眼,下意識就想溜,可是老人卻是痛苦地朝後跌倒「全活了,」張藝謀又一次喊了停,「下面是潯子的戲,潯子準備,大家動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