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 傳統的蒙古戰法
薩摩位於西域天峰嶺西面數百里之外的高原帝國。
在這裡，夜色要比東方晚上許多。
按照東方的時辰，現在正是酉時，但這裡仍舊天光炙熱，沒有一絲雲氣。
高原之上山川延綿、草場豐盛，原本祥和的土地，此時一片躁動，遠方巨大城池的輪廓，一撥撥士兵提著橢圓形的盾和中型短矛呈隊列迅速出城，他們穿著半身甲，均為豬羊皮縫製。
前面的隊官騎著戰馬加大聲音用著粗俗的話語催促麾下的士兵。
「快點！快點！狗娘養的！」
「你們是沒吃飽飯嗎？」
「拿出你們趴在女人肚皮上的力氣！」
原野上，還有腰間挎短劍，持長矛，頭頂鐵盔的騎兵，身上是一件無袖的貼身甲，這支輕甲騎兵名叫沙爾曼騎兵，是奧萊茵征服的一個小國，將其國內所有的騎兵，招為了僕從騎。
眼下也是奧萊茵身邊能拿得出手的軍隊了。
當聽到那個逃回來的無生軍大劍士匯報的內容，令他感到戰慄，去年攻下撒提拉之後，原本邀請神聖洛薩來這裡，想要向對方邀功。
等來的是對方一卷羊皮紙，簽發的命令。
命令派出一支軍隊前往東方探路，看看那邊是怎樣的反應，奧萊茵是投降之人，為了豎立榜樣，神聖洛薩將他侯爵之位往上提了提，成為大公。
其實他並不笨，神聖洛薩一方面提拔他，一方面讓他不斷打頭陣，去攻城略地，看似重用，實則想借戰事，將他弄死。
甚至還可以利用他的死，再做一次秀。
奧萊茵很清楚那位叫洛薩的人的伎倆，可是他無法擺脫，神聖洛薩派來無生軍中五百劍士團，看似聽他調動，實則是監視他一舉一動，一旦出現讓人起疑的舉動，下場大概就是被這支五百劍士團砍下腦袋。
開拔出城的一支支軍隊映進眸底，奧萊茵站在王殿前方的高台上，眺望著這一切。
龐大的撒提拉城，在東方的消息過來後，從死氣沉沉變得喧囂，當然，這只是軍隊調動的動靜，城中的薩摩人幾乎是不敢出來的。
「東方的騎兵，怎麼這個時候來……」
奧萊茵臃腫的身軀，站在高台上，雙手撐著露台的護欄，望著城中的街景。他身後的大殿之中，鋪砌著紅色地毯，數名薩摩女人在胡箜篌的聲樂中，赤腳輕柔的踩踏，賣力的扭動腰肢，努力維持笑容，大抵不想讓殿中的將軍們對她們生出不滿，然後被拉出去丟給士兵，或者殺了。
「傳令給東南方的兩支軍隊，讓他們立即回來，不要再管殘餘的薩摩軍隊，他們已經翻不起風浪了。」
轉過身走進來的奧萊茵心煩氣躁的朝宮廷舞女揮了揮手，讓她們趕緊滾下去。
然後，招來傳令官，將他剛才的話，派快馬過去通傳。
金薩部落三萬多人，被東方人給宰了，腦袋全立在天峰嶺，別問他如何知道的，去年下半年，金薩部落一去就是數月沒有消息，他派出幾支小隊過去搜尋。
然而，還未到達東方，就在西面那座巨大的山脈當中，看到了金薩部落所有人的頭顱，包括金薩部落首領薩波的人頭被放在最上面。
金薩部落是神聖洛薩征服的一個野蠻人部落，似乎對這支部落不感興趣，收降之後，便交給了奧萊茵，他對這支部落極為慷慨，攻打撒提拉時，他們也出力最多。
神聖洛薩的命令來時，他理所當然的覺得這樣的重任當交給金薩部落。
可眼下，東方騎兵僅僅隔了差不多一年，竟然殺過來了。
他心裡很清楚，一旦讓東方騎兵殺到這裡，自己這個督軍很難活命，可壞就壞在他手中還有兩支軍隊，約莫兩萬多人在薩摩東南方，跟薩摩帝國的反抗軍戰鬥。
歌舞揮退之後，奧萊茵招門外的掌握情報的書記官過來詢問最新的情報。
那書記官上前，躬下身子。
「督軍暫時還沒有最新的情報，但根據昨日的消息，東方的騎兵下阿米爾山脈之後，按照時間，已經進入薩摩國地界，或者在交界處駐紮。」
「督軍，有緊急情報！」
正與書記官說話的奧萊茵被大殿外忽然傳來的話語打斷，一個士兵匆匆進來，在他耳邊低語幾句。
奧萊茵臉色先是微微變了變，隨後迅速恢復過來，這座薩摩王殿裡的將軍們，也都紛紛站起身，朝這邊圍上來。
「我們的一支軍隊被東方騎兵打的潰散……」
奧萊茵看著面前的幾個將軍，他口中那支潰敗的軍隊，共計兩千人左右，並不是精銳，只是放在那裡駐紮，監視東面的阿米爾山。
「立刻徵調所有軍隊，東方軍隊懷著惡意來的！」
在去年的時間裡，他率軍從北面趁虛而入，亡了薩摩國，攻陷了其首都撒提拉，之後的時間，整頓薩摩四周城邦，剿滅殘餘的薩摩國軍隊，同時做為統帥，他也一直提防東方。
原以為隨之而來的是東方人的報復，可一年來安靜的出奇，幾乎讓他快要將這件事遺忘，或者放下了警惕。
眼下，他聽到消息，也做出了布置，可奧萊茵並不知道，他即將面對的是誰，更不會知道對方有多麼的瘋狂，以及血腥。
……
一場並不起眼的戰事，已經在速不台出天峰嶺，來到這邊駐紮時已經結束，麾下的一名千夫長還為他獻上了戰利品。
那是一件從死人身上拔下來的，是一件精緻的鐵甲，速不台伸手摸上纖細的鐵絲綴合而成的金屬，看了片刻，朝那千夫長問道：「誰的？」
「下面一個騎兵射殺的西方將領，應該是將領，或許還是一個貴族。」
「給下面的人穿。」速不台抓起那件鎖子甲，丟到帳外：「我的勇士衝鋒陷陣，需要它們，以後繳獲到任何一件像這樣的鐵甲，都讓士兵們穿上。」
年前，他向蘇辰申請了一批精鐵，用來打造蒙古鐵騎，但也只能勉強裝備一萬人左右的怯薛軍。
或者說，只能打造護胸的甲片，便不夠了，下面的蒙古輕騎，大多還是原來的陳年皮襖充當甲冑。
但就是這樣，來到西方的第一場仗，便直接將一支兩千人的西方蠻夷打的潰不成軍，僅有數十人逃走。
「不管他們真弱還是裝的，依照之前的計劃，我們打我們的！」速不台轉身走回毛墊坐下。
帳里舖著皮氈、獸毛，架上還有弓箭、刀槍妝點，充滿了野性和殺氣。
周圍臉上有著刺青，或穿戴獸皮，耳朵吊著銅環的蒙古千夫長們已經兇狠的笑了起來：「希望他們能多來一些，殺的才過癮！」
這一年來，速不台將他們養成了滿手血腥的屠夫。
夜色深邃下去，到的翌日天還沒亮，一頂頂蒙古包里，人影走出，翻身上馬，更遠的方向，已有數支蒙古輕騎背弓挎刀奔行而出。
為數五千的騎兵，分作五股呈輻射狀往西面掃蕩過去，靠近薩摩人口中的阿米爾山，屬於人煙稀少的地方。
這裡也不是來往東西兩邊商旅常走的貿易路線，又多林野和山丘，由東向西地勢漸漸拔高。
已經屬於高海拔地區，好在西戎草原地勢同樣較高，來這裡的蒙古騎兵，起初有點稍微不適，不過在途中已經漸漸適應。
到的天光漸亮，五支蒙古輕騎已經掃蕩了八十多里，中途偶爾有零零落落的幾個村落，村裡的人並不多。
掃蕩過來的蒙古輕騎，沒有任何話語，衝進這些村落，直接放火殺人，而做為草原人，只有近幾年才接受華夏教育，身上仍舊保持著野性，長時間的行軍壓力，對於他們來說，極為壓抑的。
多多多少少需要洩慾，廝殺搶奪只能滿足一部分、當沖入村落里，這些騎兵多少會搶女人，拖進屋裡，或就地行樂。
這在草原騎兵里是司空見慣的事，沒人會去勸阻，甚至還會一起加入進去。
五股騎兵一路燒殺，以最快速的朝西面蔓延，當到達最近的一座城邦，將該城四周的村落全部屠殺殆盡，甚至還擊潰了一支出城迎戰的西方軍隊，對方數量並不多，只有一千多人，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被擊潰，大部分人在潰逃里被追上來的蒙古騎兵一一射殺。
動靜越來越大，烽煙四起，奧萊茵派出的四支軍隊，約莫兩萬七千人，在十月二十這天下午趕來增援。
五支蒙古輕騎並不接戰，而是不斷騷擾、迂迴，或與對方派出的騎兵對射一陣，便撤出戰場。
這把前來督戰指揮的奧萊茵麾下副官托尼諾氣得大罵東方騎兵狡猾，不過他還沒被氣到上頭的地步，知道對方騎射厲害，當即原地紮營，發動士兵挖溝壑，以此來阻擋對方騎兵的騷擾。
與此同時，也向後方發出求援令，讓奧萊茵大公再派出軍隊過來，和他配合，想辦法將這幾支東方騎兵困住。
奧萊茵在接到消息，知道副官托尼諾穩下了陣線，將東方騎兵擋下後，不久，便陸陸續續再次派出三支，為數六千的隊伍趕往那邊，同時也讓從薩摩東南面回援的一萬多人直接趕去東面，協助托尼諾圍殺東方騎兵。
從天空俯瞰而下，一支支軍隊由西往東朝哈賽城方向聚集，由托尼諾率領的軍隊將東方人拖住，然後形成一個合圍，形成剿滅對方的大戰役。
就算失利的話，也能退入哈賽城自保，不信騎兵還能強悍到攻城？
而哈賽城這邊，五股蒙古騎兵已經合為一支五千人的騎兵群落，浩浩蕩蕩的奔行原野，想要隱藏都不可能做到，但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過來騎射騷擾。
做為跟隨奧萊茵大公，打過十多次大仗的托尼諾，對此也有自己的見解和看法，連夜召開了議會。
「東方騎兵一直騷擾，其實他們是在試探我們的防禦薄弱，試圖引誘我們離開防禦工事，到外面跟他們戰鬥！」
「但是，我並不會中他們這樣粗劣的計謀。」
「何況，我們的援兵就會趕來，依照計劃，會在這裡，圍死這支騎兵！」
托尼諾在三面敞開的遮陽大帳里，拿著短棍在地圖某一處畫了一個圓圈，對帳內的麾下將領如此說道。
外面，天色漸暗。
往東上百里之外，漸漸漆黑的原野上，是一支支一隊隊騎兵，分成數十上百隊列緩緩前行。
直覺敏銳的蒙古游騎，已經擴散到了二十里之外。
浩浩蕩蕩在黑暗裡行軍的某支隊伍里，速不台迎著晚風騎在他的戰馬上，一手壓著刀首，一手握著韁繩，偶爾他抬起目光，望向西面。
輕聲呢喃：「人應該聚集的夠多了吧。」
他身後一字排開促馬緩行的數十名千夫長，咧嘴冷笑。
西面那五千蒙古輕騎，實則只是誘餌，不斷的製造混亂、殺戮，就是要讓這邊的軍隊大量的往這邊來。
只有這樣，才能一鼓作氣，殺崩對方，完成戰略目的。
而對於這一切，自有猜測的托尼諾浸在自己的戰略目標里，望著地圖一支支標明身份的軍隊，露出了頗為得意的微笑。
他舉止優雅的轉過身，朝帳內的眾人說道：「東方騎兵再慢一點，很快就會全軍覆沒。」
然而，就在他話語落下不久，後半夜，托尼諾就被親兵叫醒，對方帶來了幾條驚恐的消息。
趕來增援的幾支軍隊，在距離哈賽不到二十里的地方，被東方騎兵同一時間伏擊。
托尼諾微微張著嘴，好半晌才擠出一聲：「哈？」的疑惑聲調。
而在他營地的正面的數里之外，速不台撫著戰馬的鬃毛，掐著時間抬頭看了一眼有些微亮的天色。
這位曾經縱橫東西兩個世界的軍神，在黑夜裡緩緩抬起手掌。
「給他們最後一擊，傳令探馬赤軍！」他促馬前行幾步，手掌握成拳頭壓下，「沖陣，打亂那四四方方的營盤，我要活捉他們的將領！」
夜色之中，號角聲吹響。
密密麻麻的洪流在原野上奔行起來——
……
「精彩！」
前方戰報在七日過後，翻過天峰嶺，送到了蘇辰的手中，此時的營地正是速不台離開時特意留下的。
「有西征經驗的將領打前鋒，果然很爽。」
蘇辰將手中戰報放下，走出大帳，「告訴全軍，前方已經拿到了第一場勝利，而我們，繼續翻山越嶺！」
西域南道，左翼的數支軍隊，十餘萬人匯聚成龐大的海洋，腳下踏出的動靜如同雷霆般震動這片清晨。
無數的刀光、旌旗，無數的人影正浩浩蕩蕩拔營而出，蔓延前方的山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