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法蘭西特派（二）
勒阿弗爾的夕陽把里亞德·馬赫雷斯的影子拖得長長的。
這座城市迎來了它的黃昏，咸腥味的海風吹過街道，猩紅的落日混合著潮水拍岸的濤聲。
馬赫雷斯拖著疲憊的步伐在街巷裡匆匆穿過。
他抱著皮球從街角轉過，一個壯碩的身影猛地把他按在牆壁上。
「砰……」
馬赫雷斯臂彎里的皮球掉落在地上，他吃驚地睜大眼睛，一聲驚叫被勉強憋回嗓子眼。
「竟然是你。」馬赫雷斯看著面前那張似曾相識的面孔，哭笑不得，「馬蒂亞斯，我沒想到會在這兒見到你。」
「里亞德，好久不見。」馬蒂亞斯·博格巴鬆開摁著馬赫雷斯的手，「我還以為你認不出我了，但我一眼就認出了伱。」
馬赫雷斯打量著馬蒂亞斯·博格巴，這黑人一臉兇相，顴骨高聳，目露凶光，短短的頭髮剃了個圓寸，脖子上還掛個根大金鍊子。
「有沒有人說過你不像個好人，馬蒂亞斯？」馬赫雷斯從嘴裡擠出一句話。
「我？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馬蒂亞斯·博格巴不屑地搖搖頭，「我從來沒指望踢球能踢出什麼名堂。我踢球就是因為它來錢快。哦該死，它來錢實際上一點都不快。」
「你在哪兒混？老兄？」馬赫雷斯不動聲色地挪開馬蒂亞斯·博格巴的手。
「英國，一支叫克魯的小球隊。太他媽寒酸了，老弟，太他媽寒酸了。」
「英國嗎？我可能也……」
「有英國的球隊找上你了嗎？」馬蒂亞斯·博格巴微微驚訝，「是哪支球隊？讓我想想……」
馬赫雷斯張張嘴，沒有說話。
「德比？牛津？劍橋？」馬蒂亞斯·博格巴看看馬赫雷斯，後者似乎沒有要承認的意思。
那幾支球隊都是低級別聯賽球隊。
「哈哈哈……」馬蒂亞斯·博格巴大笑道，「我還不知道你的斤兩嗎，里亞德，看來是更低級別的球隊了，該不會是約克城吧？」
馬赫雷斯無奈地搖搖頭，「你就這麼看不起我嗎，馬蒂亞斯。」
「拜託，老弟，別顯得自己有多能耐。這裡是勒阿弗爾，法乙。法乙的球員能在英冠踢上球都算是撞大運了。」
「先不說我了，馬蒂亞斯，你來法國幹嘛？」
「我？我來找我那個天殺的弟弟。」
「他叫……」
「保羅。這傢伙是個天才，他原本在曼聯，但這傢伙和弗格森那老東西鬧掰了，跑到義大利去了，這混球。」
馬蒂亞斯·博格巴罵罵咧咧，「他簽了尤文圖斯。老弟，保羅是個天才。我靠自己是賺不到多少錢了，但是如果我能給保羅打理他的經紀，我能讓我和他都發大財。」
「聽著挺不錯。那你應該去義大利找他。」
「不，他不在那，賽季結束後就不在了。保羅好像知道我會去找他，他不接我電話。」馬蒂亞斯·博格巴搖頭，「他是勒阿弗爾青訓營出來的，他也許會回這兒度個假什麼的。」
「對了，所以是哪支球隊對你感興趣？」馬蒂亞斯·博格巴突然想起了這件事。
馬赫雷斯看著馬蒂亞斯，他曾經熟悉的哥們正一臉貪婪地看著自己，脖子上的金鍊子一抖一抖的。
「你猜的大差不差，就是一支低級別聯賽球隊。」馬赫雷斯把阿森納這個詞咽到肚子裡，「他們給的比勒阿弗爾多一點兒。」
馬蒂亞斯哈哈大笑，「我就知道，老弟，你沒那本事進大球會。我還不了解你嗎？我們當時，兩個青訓球員，訓練課一結束就窩在屋子裡吃垃圾食品，就我們這種人……」
「唔，美好的回憶啊，馬蒂亞斯。」
馬赫雷斯曾經和馬蒂亞斯·博格巴一起加入了坎佩爾隊的青訓營，那是一家法國第四級別球隊。
兩個人是室友，馬蒂亞斯那時候還沒像現在這樣狂放不羈，甚至還教馬赫雷斯改掉了不少壞習慣。
「里亞德，想想，那是尤文圖斯。」馬蒂亞斯表情複雜，「我是個沒天賦的混球，我想從我弟弟那兒賺錢，我承認。但是只要你踢過球，你就不可能不嚮往那樣的豪門俱樂部。」
「你沒想過試試嗎？萬一……萬一豪門球隊看上你了。」
「你瘋了，里亞德，這樣的事情怎麼可能發生。」馬蒂亞斯怪異地看著馬赫雷斯，「我只是說說，與其讓我成為豪門俱樂部的明星，還是指望保羅這個混球越踢越好，然後讓我撈點錢比較實在。」
「如果，馬蒂亞斯，我是說如果，尤文圖斯也給你發了邀請，你會去嗎？」
「里亞德，你大概真的是瘋了。這樣的假設沒有任何意義。」馬蒂亞斯重重拍了拍自己的少時好友的肩膀，「很高興看到你，我該去找保羅了。」
馬蒂亞斯·博格巴晃悠出去幾步遠，把地上的皮球挑向馬赫雷斯，馬赫雷斯輕巧地卸下球。
「里亞德，你和我不一樣。」馬蒂亞斯轉過頭，輕輕嘆了口氣，「和我不同，支撐你踢球的動力不止是金錢和利益。」
馬蒂亞斯臉上的煞氣似乎都消逝了一些，「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個愛幻想的人，但是如果你說的假設有一天成真了，那麼不要猶豫，里亞德。即使你是個廢物，你也要讓自己被天才們踩死，而不是窩窩囊囊地在哪個犄角旮旯里發臭。」
「再見，馬蒂亞斯。希望有機會再見到你。」
「再見，里亞德。你肯定能見到我的，只要我那天殺的弟弟能踢出點名堂。」
馬赫雷斯望著馬蒂亞斯·博格巴的背影漸行漸遠，鬆開一直緊緊握著的手，從手心裡飄出一張皺巴巴的名片。
名片晃晃悠悠地落到了地上，馬赫雷斯趕忙俯身把它撿起來。
上面赫然印著阿森納主教練的姓名、職位、聯繫方式，還有如假包換的阿森納隊徽。
「對不起了，沃爾什先生。」馬赫雷斯念叨著，掏出手機準備發簡訊。
一百六十公里外。
法國，布洛涅。
「我們來這兒幹什麼？」迪克·勞氣喘吁吁地跳下巴士，「陳，我們是阿森納的職員，我們本應該在辦公室里和人討價還價，怎麼現在和小球隊球探似的，在這一個個城市裡鑽？」
「因為我們要找的就是小球會的蒙塵明珠。」陳耀幫迪克·勞提起手提箱，「迪克，咱們都是老搭檔了，你不覺得我們一起出來滿世界找人很有意思嗎？」
「有意思是有意思，但是……」迪克·勞滿心悲憤，自己一個受過高等教育、專業素養出眾的體面人，自打兩年前被溫格送到了陳耀身邊開始，就仿佛成為了這個年輕教練的淘寶搭子。
看到目標了，就興沖沖地跑過來，然後搞定球員，再把自己丟給對方經紀人和俱樂部，快刀斬亂麻地簽合同。
最糟糕的是，他還一直稱呼自己「迪克」。
迪克·勞搖頭嘆氣，真是沒大沒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