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不後悔的決定
米克爾·阿爾特塔走出訓練中心，找到了自己的轎車，拉開車門。
鑽進車門前的一剎那，阿爾特塔望了一眼天空，倫敦的天空。
一年多之前，當阿爾特塔結束每天的訓練時，他看到的是默西賽德郡利物浦的天空，他一度以為自己終其職業生涯都沒機會進入一家豪門球隊了。
而現在，他是阿森納的隊長。
他和其他球員們扭轉了賽季初期的困難局面，度過了瘋狂的兩個月，高歌猛進。
「嘿，米克爾！」
阿爾特塔抬頭望去，阿隆·拉姆塞沖他揮了揮手，走出訓練中心。
「阿隆，時間很晚了。」阿爾特塔向拉姆塞笑了笑，「你練的很勤奮。」
「應該的。」
威爾斯人的臉上顯現出一絲窘迫，「米克爾……我……我必須再勤奮一點兒，我們的球隊很棒，但我很糟。」
阿爾特塔收斂了笑容，關上車門，走到拉姆塞的身邊。
「阿隆，不要妄自菲薄。」他拍拍威爾斯人的肩膀，「你是這支球隊的一員，我們是一個團隊。只要你的態度盡力了，沒有人會責備你。」
「但我會責備自己。」拉姆塞苦笑，他活動了一下自己的雙腿，「我……從那以後，我就覺得我跟不上大家的節奏了。」
阿爾特塔知道拉姆塞說的是什麼事情。
2010年2月的一場比賽中，肖克羅斯鏟倒了拉姆塞，並且導致了拉姆塞的右小腿骨折。
這次重傷幾乎毀了拉姆塞，他在病床上躺了九個月，而再次復出後，他昔日的靈氣與天賦都消磨殆盡。
「這不是你的錯，阿隆。別想那麼多，你依然是這個團隊的一員。」
「謝謝你的安慰，米克爾。」拉姆塞惆悵地搖搖頭，「可是我知道區別。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樣靈活，那次受傷……影響了我的很多。身體，心態，勇氣……我和大家沒法到同一個節奏上。」
「看看安東尼，看看桑蒂，還有若熱，馬爾科……他們都很有天賦，而且勇敢，靈活，而我和他們一起在場比賽的時候，我覺得我做不到和他們一樣。」
阿爾特塔靜靜地聽著拉姆塞說話。
不久之後，拉姆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抱歉，米克爾。我是不是打擾你了。」
「這不是什麼大事，阿隆。你永遠可以來找我說說你的想法。」阿爾特塔摟著拉姆塞的肩膀，「另外……我想告訴你，你是這支球隊的一員，你就不會比這支球隊的任何一個人差。」
拉姆塞感激地點點頭，「米克爾，那我走了。」
「再見，阿隆。」
阿爾特塔笑了笑，鑽進轎車，踩下油門。
車燈亮起，照亮了科爾尼基地的道路，轎車駛向前方。
他要回家。
在球隊裡，他是隊長，是更衣室的領袖。
在家裡，還有他的妻子和孩子在等著他，那才是他的港灣。
……
「如果我們回顧阿森納神奇的表現，我們不能忽視一個人——米克爾·阿爾特塔。」
「每日比賽」節目中，加里·萊因克爾坐在演播室中央，分析著阿森納與阿斯頓維拉的比賽。
這場比賽發生在11月25日，阿森納擊敗多特蒙德的歐冠三天之後。
阿森納做客維拉公園球場，二比一小勝對手。
「加里，許多人都把阿森納的復甦歸功於前場攻擊手們的卓越表現。但是支撐這支球隊的球員，還有隱藏在幕後的英雄。」嘉賓伊恩·賴特說。
「伊恩，我猜你要說的就是米克爾。」
「是的，沒錯，就是他，米克爾。」
伊恩·賴特清了清嗓子，「每一場比賽中，想要取勝的那支球隊都要尋求攻守兩端的平衡。這賽季的阿森納踢得很有侵略性，但是，哦，他們在平衡性上保持的不錯。」
「阿森納的高位壓迫是他們這賽季鮮明的特點，中前場的大量球員都投入到壓迫中去，試圖從對方的球門開始就阻斷進攻。以及——」
畫面來到了比賽中的一個片段。
阿森納的前場進攻人數很多，他們覆蓋了球場每一寸可利用的空間。
阿斯頓維拉的防線被完全壓了回去，阿森納的球員逐漸到位，包圍著對手的禁區。
「陳耀教練非常敢於在進攻端投入兵力。他把中衛線推到了更高的位置。」
「左路的格里茲曼、左右兩肋由卡索拉和若日尼奧分別占據、右路則是沃爾科特。而在強壯的中後衛身邊，他放上了吉魯。維拉的每一個區域銜接處都有阿森納的球員等待伺機進攻。」
「而這種冒險激進的進攻帶來的後果就是……阿森納中後場的寬闊空間很難被覆蓋到。一旦球權丟失，他們就面臨被快速打到禁區的危險。」
畫面開始播放，阿森納的進攻被打斷，門將謝伊·吉文把球開出，越過了後衛線和阿森納逼搶球員的頭頂，掉到了中場球員法比安·德爾夫的腳下。
德爾夫拉開了阿森納的回追球員一個身位，他卸下球回頭朝著阿森納禁區衝去，場邊的維拉主教練保羅·蘭伯特大聲喊著揮手，示意維拉的球員推動反擊。
德爾夫看到了身前的兩個前鋒，達倫·本特和克里斯·本特克都全速衝擊阿森納的禁區。
阿森納處於失位防守的狀態，如果德爾夫能夠傳出這腳球，阿森納的禁區就徹底暴露在維拉的反擊之下。
德爾夫減慢了速度，準備擺腿傳球。
可是他踢了個空——米克爾·阿爾特塔飛身滑鏟，把球從他的腳邊鏟飛出去。
德爾夫失去重心，狼狽地摔倒在地上，他舉起手示意這球犯規，但裁判沒有理會他。
阿爾特塔爬起來，擺頭啐了口唾沫，跑向前方。
「上個賽季，阿森納在後腰位置上擁有亞歷山大·宋。這個賽季，宋轉會巴塞隆納，若日尼奧又在進攻端展現出了成熟的視野和天賦，阿爾特塔就在防守端承擔起了更大的責任。」
伊恩·賴特感嘆道：「阿爾特塔從來不是一名聲名卓著的球員。他甚至從未入選過西班牙國家隊。他加盟阿森納的時候正是這支球隊最艱難的時刻。而現在，他沒有得到進攻核心的位置，而是把自己的力量消耗在無窮無盡的攔截和搶斷中。」
「一個勤勉、努力、可靠的球員。」加里·萊因克爾笑道，「當我們在討論陳的魔法，討論阿森納的復甦時，我們也不能忘記這名阿森納隊長的貢獻。」
他看了看伊恩·賴特，「每一支球隊都需要有經驗的老將。」
「對。」伊恩·賴特點頭，「而他們會感謝老將的。」
……
11月29日，古迪遜公園球場。
阿森納對陣埃弗頓。
賽前部署的時候，陳耀就感覺到阿爾特塔的情緒有點波動。
「一切都好嗎，米克爾？」他走過去問道。
「不錯。」阿爾特塔說，「不用擔心我，教練。」
他摸了摸更衣室的衣櫥，「畢竟……我在這裡待了很多年。又以對手的身份回古迪遜公園，感覺很奇妙。」
阿爾特塔套上球衣，起身活動了一下肌肉，「我在這裡做了七年球員。莫耶斯先生教會了我很多。我很感謝他。」
「我也感謝您，是您和溫格先生把我帶到了酋長球場。」阿爾特塔認真地說，「阿森納給了我機會，莫耶斯先生和埃弗頓尊重了我的選擇。」
「米克爾，對大衛，對埃弗頓最好的尊重，就是告訴他們，你在這裡很好。大衛培養出了一名好球員。」
……
大衛·莫耶斯時常感慨，自己此生是不是只能在小俱樂部工作了。
他的聲譽讓人敬佩，在埃弗頓的十年裡，莫耶斯從初入足壇的菜鳥教練成長為一名成熟的中生代主教練，但是似乎沒有人認為他有執掌豪門的實力。
莫耶斯和陳耀在賽前簡短地交談過幾句，比陳耀大了將近二十年的莫耶斯在年輕的阿森納主帥面前總覺得有些嫉妒。
為什麼面前這個這麼年輕的教練，能在職業生涯的起步就有機會執教這麼大的俱樂部？
莫耶斯當然知道這個工作的挑戰，可是到了他這個年紀，想要在職業生涯更進一步的念頭愈發強烈，他常常會忘記執教一家豪門俱樂部索要面臨的困難與挑戰，他只想有機會。
現在的英超豪門還有幾家是有機會的呢？
切爾西？他們的老闆一言不合就愛炒教練，自己又以小本經營和長期建隊聞名，而不是奪冠，阿布未必看得上自己。
利物浦？這支球隊倒是挺糟糕的，肯尼·達格利什下課之後，他們的狀態也沒有恢復多少，或許自己可以等待一番。
曼聯？弗格森爵士和自己的關係很好，也許他退休後會考慮自己。
相比於仍然在埃弗頓踟躕的自己，莫耶斯偶爾也會思考，自己放走阿爾特塔的決定是不是正確的。
上個賽季夏季轉會窗結束前，當阿森納提出收購阿爾特塔時，莫耶斯原本不想答應的。
阿爾特塔是埃弗頓的中場核心，如果失去了他，埃弗頓的新賽季會很艱難。
可阿爾特塔也在埃弗頓踟躕了太多年了。
莫耶斯親手帶著阿爾特塔成為了這支球隊的核心球員，他深知漂泊多年的西班牙人走到這一步有多艱難。
當作為球員，有機會更進一步時，自己又有什麼資格阻撓他呢？
他愣神的功夫，阿爾特塔從他面前掠過。
米克爾的年紀大了。
莫耶斯看了兩眼就明晰了這一點。
阿爾特塔的動作速率比起之前有了細微的下滑，但是他的處理球，他的穩健，他的鎮定一如往昔。
這也是莫耶斯最看重阿爾特塔的地方，他沒有驚艷的創造力天分，但他可靠。
相比兩年前，阿爾特塔的年齡邁過了三十歲。
他是一名徹底的老將了。
阿爾特塔剛剛斷下羅斯·巴克利一腳隨意的傳球。
十八歲的英國小將被莫耶斯視為埃弗頓的未來中場核心，他沒有錢去買明星，莫耶斯只能給小將更多機會。
巴克利被阿爾特塔上了一課，他的每一次處理球意圖都太大意了，阿爾特塔總能保持合適的距離，然後在他出腳的一剎那跑過去，截住球。
阿爾特塔帶球走了幾步，直塞給前面的若日尼奧，隨即自己又退到了保護位置。
莫耶斯看得出來，為了球隊的平衡，阿爾特塔犧牲了很多。
他如果留在埃弗頓，現在是球隊的老大哥，隊長，戰術核心。
而在阿森納，有一群比他年輕、比他富有才華的球員要在前場拼殺。
他要為他們留出位置，留出空間，讓小將們能後顧無憂地在前場馳騁。
他並不強壯，也沒有怪獸般的身體素質，但是他必須覆蓋大片空間，成為球隊的屏障。
阿爾特塔是在用自己的消耗，去干髒活累活，換取球隊的平衡。
莫耶斯明白，這時候的阿爾特塔其實是阿森納的弱點。
他不是那種覆蓋面無限的後腰，如果能衝擊阿爾特塔的位置，就能夠獲得優勢。
可是埃弗頓做不到。
阿森納的前場進攻一如既往的流程和富有壓迫性，而埃弗頓的幾次反擊，竟然都被阿爾特塔成功破壞了。
他的體能消耗很快，他的身體對抗次數是場上最多的幾名球員之一，可他從不躲避。
阿森納直到比賽結束前十分鐘才完成破門。
這次破門來源於埃弗頓中場的失誤，馬魯萬·費萊尼和羅斯·巴克利的配合出現了誤會，他們的傳球錯開了。
費萊尼以為巴克利會前插接球，但巴克利退了回來，向費萊尼要求準備自己組織。
奔跑了八十分鐘的阿爾特塔從中圈後加速，閃到了費萊尼和巴克利之間，搶在他們重新控制球權之前，把球推向前方。
莫耶斯在場邊嘆了口氣，那是他曾經的愛將，是他曾經的核心，而現在，球隊卻要輸在他的手上嗎？
奧利維爾·吉魯硬扛著菲爾·雅蓋爾卡拿住球，他腳後跟一磕，把球做給了奔入禁區的格里茲曼。
就和本賽季多次上演的場面一樣，格里茲曼抹過了門將蒂姆·霍華德，把球推入球門。
一比零的比分維持到了終場。
……
阿爾特塔站在主隊更衣室的門外，這裡是他熟悉的地方，不時有工作人員路過，還能認出他來。
一些工作人員友好地和阿爾特塔打招呼，另外一些則臉色難看。
畢竟，是阿爾特塔的關鍵搶斷造成了這場比賽的結局。
他曾經是古迪遜公園的一員，但現在不是。
阿爾特塔猶豫著要不要推開門，他的手伸到門上，又緩緩退了回來。
「米克爾？」蘇格蘭教頭喊著他的名字，大衛·莫耶斯剛剛結束完採訪，匆匆走向更衣室。
「教練……不，大衛。」
「很高興見到你。嗯，順便一提，那是一個很不錯的搶斷。你還是能夠觀察到對手的漏洞，即使你要做的事情比這困難很多。」
「大衛，我很抱歉。」
「不，不需要道歉，這就是比賽，這就是足球。」莫耶斯爽朗地笑道，「米克爾，我很為你高興。去阿森納是值得的。」
「謝謝你，大衛。」阿爾特塔把想說的許多話都咽進了肚子裡，他還套著阿森納的球衣。
莫耶斯在埃弗頓的日子不算好過，埃弗頓本賽季的排名是十四名，他們很需要積分。
「不用同情我，米克爾。去追求勝利，追求榮譽。我曾經是你的教練，我想要看到的就是我教出來的球員證明我的眼光。」
「大衛。」阿爾特塔看了看莫耶斯，蘇格蘭人的頭上冒出了不少白頭髮，「我很感謝你……我對這個決定不後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