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倫敦暗流
從西班牙起飛的航班降落在倫敦，陳耀拖著行李箱行走在希思羅機場的大廳里，步履匆匆。
他本該對這趟旅途感到滿意：確定了自己的職位，收穫了兩名助手，還與意向球員完成了私人層面的溝通。
這都給他的執教生涯開了個好頭，但是迪克·勞的那通電話又讓陳耀的心沉了下去。
利略在飛機上聽陳耀簡單敘述了俱樂部內部的情況，西班牙人臉色冷峻，快步跟隨在陳耀身邊。
「教練。」利略說道，「聽完你的描述，我想這樣的事情是難免的。俱樂部經歷了這麼大的變動，幾乎不可能平緩地完成過渡。」
陳耀憂心忡忡地點了點頭。
「伊萬·加齊迪斯。」陳耀冷冷地念出了這個名字，「這一定是他的餿主意。」
對於俱樂部內可能發生的劇變，他早有預期。
這也是陳耀支持溫格進入俱樂部高層的原因，有溫格的聲望和地位的支持，就能壓制許多不利因素，直到自己完成布局。
讓功勳主帥與俱樂部綁定太深未必是好事，因為功勳主帥的名望與管理俱樂部的話語權一旦綁定，就可能深深影響俱樂部的運行。
但是溫格不一樣。
他相信溫格的品行，即使進入高層他也不會肆意干涉俱樂部事務。
可是關於俱樂部新任主席的人選到現在都還沒定論，他的美國之行中，克倫克等人對此也諱莫如深。
陳耀算了下時間，可能這件事情要等到十月份的阿森納股東大會中才能分出結果，而現在的阿森納內部，是一個巨大的權力真空態。
陳耀想到過加齊迪斯會趁這段時間搞事情，畢竟在另一個時空，他也早就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有多熱愛搞這種么蛾子。
比如引入好幾名管理者分權，看他們互相勾心鬥角，排除異己。
再比如，在溫格需要資金和輿論支持的時候，從來不發揮正面作用。
當自己還是一個球迷的時候，陳耀對加齊迪斯和克倫克都痛恨不已，認為這兩人深深阻礙了阿森納的發展。
而即使是現在，他依然保留這種看法。
只是當自己也被牽扯進俱樂部內部的紛爭之後，他意識到，許多看似不合理的事情，反而是一群聰明人各自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事情之後，形成的結果。
合成謬誤。他很無奈，卻也無法改變這一切。
「教練，那你打算怎麼做？需要我幫你嗎？」利略的聲音把陳耀從思考中拉了回來。
「不，我自己能解決。胡安，我們先幫伱安頓下來吧。」陳耀嘆了口氣。
他擔心的不只是加齊迪斯的權力欲，他更擔心的是，是不是已經有不可挽回的後果發生了，而給他的季前準備帶來負面影響。
如果這個夏天不能重構起一支球隊，陳耀完全可以預見，自己在阿森納待不了多久。
……
科爾尼基地。
風塵僕僕地抵達基地，陳耀給利略簡單介紹了一下辦公場所，就找了名俱樂部工作人員，打發他去帶著利略安頓住處。
博格坎普還沒來，球員也還在度假，或者備戰國際賽事。
2012年歐洲杯就要開打了。
陳耀本該安排一支球探組去東歐考察球員，但是他尷尬地發現，自己實際上是有名無實的主教練，因為自己和主要職員幾乎沒有聯繫。
——甚至其實連名都沒有。畢竟還沒有官宣。
頭有點痛，陳耀揉了揉太陽穴，先給蒂姆·劉易斯發了條消息，和他說自己已經回到倫敦了。
蒂姆·劉易斯的回覆很快，讓陳耀在科爾尼基地等自己，他會立刻趕過來。
他保持了良好的職業素質，一直在關注著工作。
之後，陳耀走到一間辦公室門前，推開了房門。
「迪克，你還好嗎？」
這是迪克·勞的辦公室，門牌上還掛著轉會與談判主管的牌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個亂糟糟的房間，一向風度翩翩的老紳士正愁眉苦臉地整理著文件。
迪克·勞從文牘中抬起頭，看到陳耀，苦笑了一下，「陳，你來了？」
他咳嗽了幾聲，把手頭的文件整齊擺好，說道：「我得把東西都整理乾淨。這對俱樂部很重要。」
「告訴我，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陳耀幫迪克·勞把文件搬到柜子里，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呼——」迪克勞擦了擦汗，熨帖的西裝上都沾滿了灰塵，「這是兩天前的事了。」
「你知道的，阿爾塞納離開後，俱樂部的工作都陷入了停滯。我手頭還在牽線的幾名球員的談判工作也暫停了。」
「我們都在等待新任主教練的上任，因為之前的十多年裡，轉會事宜我們都是直接和阿爾塞納匯報的。有時候，我們想調整報價，都得先聯繫上阿爾塞納，得到他的首肯。」
「這是一種慣性，我不好評價它到底好不好……但是伊萬顯然不喜歡這樣的模式。」
「伊萬？伊萬·加齊迪斯？」陳耀插嘴問道。
「是的。」迪克·勞點點頭，「他在兩天前和我們開了一個短會，意思是，他正在聯繫歐洲知名的足球總監，希望派專業人士來主管轉會。」
「另外，他還提出要對財務支出進行更嚴苛的審核，會有一名會計師來監管球隊的流動性風險，最主要的就是轉會上的支出。」
迪克·勞苦笑一聲，「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留給我的工作空間非常狹窄了。」
「但是這還沒完，是吧？」陳耀的擔憂越來越重了。
「對。我沒想到他會這麼過分。」迪克·勞又嘆了口氣，「一天前，加齊迪斯提出，新任足球總監會帶來自己的團隊，要我們和俱樂部解約。」
陳耀咬了咬牙，拳頭攥了起來。
「而且他還要裁撤掉俱樂部的球探團隊。伊萬的解釋是，數位化手段可以替代大量的實地工作，數據分析團隊和新總監的人脈可以低成本替代球探。」
「？？？」陳耀差點沒忍住罵了出來，加齊迪斯這是完全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啊。
他居然連球探團隊也想動？
「史蒂夫和弗朗西斯都被建議離職……我不知道他們接受了沒有，但是俱樂部現在的氣氛就是，老職員人人自危。」迪克·勞低聲道。
史蒂夫和弗朗西斯這兩個名字，陳耀不陌生。
史蒂夫·羅利，弗朗西斯·卡吉高，阿森納最頂級的高級球探。
從早期的托尼·亞當斯，到之後的小法、范佩西，甚至還有在這條時間線上還是小孩兒的馬丁內利和薩利巴……
這些構築了阿森納底座的青年才俊都是這兩位老哥發掘、簽約、拐到倫敦來的。
一名頂級球探的價值是無價的，因為他不僅擁有自己的經驗、判斷和慧眼，更有著多年積攢下來的球探網絡、資料庫和人脈網。
陳耀相信，阿森納多年積累的球探資源和青訓資源是球隊最珍貴的資源之一，不比恢弘的酋長球場差。
至於數據分析團隊……見仁見智吧。
人不是沒有感情的機器，許多東西並不是單純的數據就可以看出來的。
即使有數據，解讀的角度、分析的模型也各不相同，最終也會導出不同的結果。
所以陳耀壓根兒就不相信，單憑數據就可以定義一名球員，實地的觀察和真人的聯繫是不可或缺的。
但是現在，加齊迪斯說裁就裁，這是把阿森納的根兒都刨了啊。
陳耀多少可以理解加齊迪斯的意圖，球探組和談判組雙雙被連根拔起，自己就不可能繼承溫格留下來的資源了。
就像現在的自己，想要開展工作都聯繫不到人。
「迪克……」陳耀無奈地說，「本來我已經聯繫好了兩名球員，就等你去談判了，看來這事兒得擱置了。」
他很擔心卡索拉和格里茲曼的轉會生變，馬上就是歐洲杯了，卡索拉入選了西班牙國家隊，萬一他有什麼出色的發揮，恐怕阿森納就會陷入競價戰了。
格里茲曼倒是暫時沒有在國際舞台發光發熱的機會，但是難保國際比賽中某些球員受了傷，或者某些教練看到了新的戰術契機，從而發現了格里茲曼的價值。
轉會事務，從來都是快刀斬亂麻為宜，夜長夢多。
迪克·勞疲憊地摘下眼鏡擦了擦，「我也很想幫你，陳，我們的合作很愉快，但是……」
陳耀拍拍迪克·勞的胳膊，「迪克，你先別走。事情還有轉機，留下來。」
迪克·勞笑了笑，「謝謝你的安慰。但是陳，很多事情都不是我們能夠控制的，不要替我勞心費神了。我也年紀大了，休息休息也不是壞事。」
「想休息？早著呢。」陳耀笑笑，起身離開，「迪克，記住，先等等。」
「好吧……可是，」迪克·勞嘟囔著，「能別直接叫迪克嗎？」
……
主教練辦公室內。
蒂姆·劉易斯氣喘吁吁地坐在寬大的座椅上，咕嘟咕嘟喝了幾大口水。
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把襯衫領口的紐扣鬆了松，聽到房門打開的聲音後，又趕緊扣上了扣子。
這就是職業素養。
「劉易斯先生，幸會。」陳耀笑容滿面地和蒂姆·劉易斯握手。
「叫我蒂姆就行。」
陳耀回到桌子後面坐下，「蒂姆，說正事吧。」
「好。」蒂姆·劉易斯掏出一本筆記本，翻到其中一頁。
「第一件事，我們要完成簽約。擬訂合同花了一些時間，不過好在這幾天你也不在倫敦，沒有浪費時間。」
「第二件事，完成簽約後，俱樂部會為你安排宣傳事宜，你可以選擇低調處理，也可以選擇高調地開個發布會。」
「第三件事……先算了，我們先聊聊前兩件事吧。」
蒂姆·劉易斯合上筆記本，陳耀問道：「簡明扼要，蒂姆，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你只需要簽字就行。但是，有些事我要先說清楚。」
「說吧，蒂姆。」
「陳，董事會選擇信任你，是承擔了很高風險的。」
蒂姆·劉易斯停頓了一下，良好的職業素養讓他面不改色，但是心底里，他很清楚，陳耀並不欠董事會什麼，這群老狐狸做出這個決定都是有利於自己利益的。
但是明面上，他還是要和陳耀說清楚，董事會為了相信他，並且給他機會，是如何不容易。
「我很感激。」陳耀微笑。
「嗯，所以，我們給你提供的合同是這樣的……1+1的合約，如果第一個賽季戰績足夠出色，我們可以延長條款。」
「有些苛刻，但是我接受。」
「還有……俱樂部有權在六個月內解僱你，而不需要擔責。準確地說，你能在俱樂部待多久，取決於冬窗之前你的戰績。」
「這……太苛刻了吧。」
「對不起，我理解你的壓力，但是為一家一百二十六歲的俱樂部選擇一名歐洲足壇主流聯賽最年輕的主教練，我們需要控制風險。」
「好吧。」陳耀無奈地點頭，「我接受。我也沒有說不的權利。」
「很好。」蒂姆·劉易斯笑了笑，「希望我們合作愉快，也希望你能守住自己的位置。」
「說到這個，」陳耀換了一個姿勢，他的身體微微前傾，盯著蒂姆·劉易斯，「蒂姆，你在俱樂部應該會待很久吧？」
「是的，我現在是管理層的一員了，而且約什·克倫克先生也會加入球隊。」
蒂姆·劉易斯想了想，補充道：「克倫克先生一直非常支持您，他很相信您的能力。」
克倫克先生？
陳耀愣了愣，旋即立刻反應了過來，這說的是小克倫克。
他在腦中飛快地串聯了整件事，已然理清了事情的脈絡。
這麼一想，蒂姆·劉易斯的出現也合情合理了啊。
老克倫克把小克倫克丟到了倫敦，還派駐了蒂姆·劉易斯。
這不僅是要鍛鍊小克倫克接班的能力和聲望，也是要想辦法完成阿森納的私有化控股吧。
而小克倫克支持自己，不管是不是裝模作樣，至少說明自己可以試著從他那方獲取支持，畢竟如果球隊雞飛蛋打的，對小克倫克和蒂姆·劉易斯也不是好事情。
陳耀深吸一口氣，說道：「蒂姆，你也看到了，留給我證明自己的時間只有六個月。」
「對。」
「如果——我能圓滿地完成我的工作，那無論是對你我，對克倫克先生，還是對俱樂部，都是好事。」
「是的。」蒂姆·劉易斯說，「克倫克先生，包括我，最擔心的就是球隊無法順利過渡到新階段，從而在這一階段中造成損失。」
作為球隊的最大股東，阿森納的價值損失，最肉疼的就是克倫克家族了。
就算價值的貶損或許可以幫助他收購股份，但是這是兩敗俱傷的事情，要把球隊價值恢復增長，需要投入更多的資本。
而且，鬼知道烏斯馬諾夫是不是也等著球隊價值低谷的時候發起收購。
因此，克倫克家族最希望的是球隊狀態穩定，能不斷創收固然好，但是至少不要動盪太厲害。
已經占據了近半數股份的克倫克家族，並不計劃直接強取烏斯馬諾夫的股份。
他們的計劃是逐步蠶食其他小股東的股份，形成絕對多數控股之後，再迫使完全沒有控股機會的烏斯馬諾夫釋出股份。
「那麼，蒂姆，我們現在的利益是一致的。」陳耀堅定地說，「我需要你們相信我，至少在這個夏天相信我的能力。」
「沒有人不相信你，陳。發生什麼事了嗎？」
「把加齊迪斯先生叫來吧。」陳耀說，「我們需要講清楚一些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