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二十三章 立場(打滾求月票)

  .

  四阿哥沒好氣道:「不舒坦自己不曉得?逞強喝什麼酒?」

  這應該是不舒坦跟酒醉加一塊了。

  九阿哥曉得,有些話不能對旁人說。

  就算跟四哥是比較親近的兄弟也是。

  這世上,跟他同一立場的只有舒舒跟十阿哥。

  他就繼續閉著眼睛,蹙眉念叨著道:「頭疼……」

  「一會兒喝了醒酒湯就不疼了……」

  四阿哥忍下性子,耐心道。

  「胸口也堵,噁心……」

  九阿哥喃喃道。

  四阿哥道:「迎著風呢,少說兩句,回帳子喝熱水壓壓就好了。」

  九阿哥想起了三十七年的東巡。

  「為什麼……」他的聲音低不可聞。

  為什麼自己會懷念當時兄弟們出了矛盾,就拳腳相向的日子?

  起碼能清楚,誰是跟自己親近的,誰跟自己不親近。

  如今這樣,看不真切,叫人心裡不安。

  老擔心被下黑手,捅一刀。

  四阿哥聽不真切,道:「什麼?」

  「為什麼……」

  九阿哥提高了聲音。

  這回四阿哥聽得真切,自然也聽出來了裡頭的迷惘。

  四阿哥側過身,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依舊沒有睜眼,臉上卻難掩沉重。

  「怎麼了?」

  四阿哥有許多話要問,可話到嘴邊又變了這幾個字。

  九阿哥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帶了暗啞道:「福晉……老十……我福晉呢……老十呢……」

  四阿哥翻了個白眼。

  就這點兒出息!

  九阿哥的帳子距離御帳有百十來步。

  走到帳子門口,一行人就跟取手爐的何玉柱對上。

  「爺……」

  見九阿哥被攙著回來,何玉柱驚得魂飛魄散,忙挑了帘子,讓一行人進去。

  四阿哥道:「你主子醉了,去傳太醫……」

  何玉柱剛要應下,九阿哥已經睜眼,蹙眉道:「不要太醫……不要喝苦湯子,兌碗蜂蜜茶……」

  眼見著九阿哥口齒清晰,吩咐得明明白白,四阿哥有些意外,看向九阿哥。

  到底醉沒醉?

  九阿哥面上帶了祈求道:「四哥,噁心,不想喝苦湯子。」

  四阿哥正色道:「怎麼能諱疾忌醫?你這樣子,就是虛的,不瞧瞧怎麼行?」

  九阿哥歪在榻上,忙道:「喝薑茶!喝薑茶不行麼?估計就是吹到了,肚子裡灌了氣才噁心,再喝苦湯子,可是要命了!」

  他這是想到了三十七年三阿哥吐血的那次診脈。

  這憂心驚懼,脈像都能看出來。

  落到脈案上,要經御前的。

  四阿哥還要再說。

  九阿哥已經將躺在榻上,道:「發發汗就好了,明早不好我再傳太醫還不行麼?」

  何玉柱見主子可憐,也眼巴巴地看著四阿哥,小聲道:「四爺,我們主子胃口本來就小,每次吃藥,都要敗了胃口,吃不下正經飯,跟著熬瘦了……」

  四阿哥看著這主僕兩個,也曉得九阿哥的臭毛病,倒是沒有堅持己見,只對九阿哥道:「那就醒酒湯喝了再喝薑茶,早些歇了,不舒坦可別熬著,你自己個兒的身體自己當愛惜。」

  九阿哥忙點頭應了,怕他反悔,對何玉柱道:「快去預備啊……」

  何玉柱應聲下去預備。

  九阿哥睜眼開眼,眼神依舊有些直。

  四阿哥拉了凳子,在榻前坐了,看著九阿哥,猶豫了一下,道:「是下頭奴才不服順,還是十四阿哥又拿話頂你了?」

  怎麼瞅著一副憋氣樣?

  九阿哥看著四阿哥,好一會兒才小聲道:「四哥,老十四……不大對勁啊!」

  四阿哥一愣,隨即擰著眉頭道:「怎麼不對?他對你說什麼了?」

  九阿哥搖頭道:「沒對我說什麼,就是……就是覺得他往大哥身邊湊,用意有些不大對……」

  四阿哥沒有吭聲,看著九阿哥,不解道:「好好的,你琢磨這些做什麼?」

  九阿哥移開眼,看著帳子頂兒,道:「他從小挺聰明的,這幾年怎麼顯得笨了?他那點心思都露在外頭,就不怕汗阿瑪收拾他?」

  那是皇父立的太子,皇父可以挑毛病,大阿哥因是長子心有不服可以對上,其他人對太子不恭敬,皇父不會容的。

  四阿哥也曉得十四阿哥這兩年進退失據。

  他想了想,道:「膽子小,沒經過事兒吧……」

  九阿哥看了四阿哥一眼。

  十四阿哥倒太子之心昭然若揭,只是眼下不在前頭,太子沒有留意到他罷了。

  若是留意到,哪裡會有十四阿哥的好?

  在太子跟十四阿哥之間,四阿哥會如何選擇?

  只看太子對四阿哥的親近友善,就曉得四阿哥沒有偏著十四阿哥。

  九阿哥曉得,這是正確的選擇。

  就算是同胞兄弟,也不必同進同出。

  況且十四阿哥不占理。

  就是覺得怪怪的。

  四阿哥見他又開始琢磨,也是無奈,想著他這幾次在御前的話,道:「太閒了是不是?整日裡琢磨這些沒用的,往後與你不相干的事兒少開口,省得惹火上身!」

  九阿哥閉上嘴巴。

  他也不想說了,怕一不小心說露了。

  他這憂心忡忡的樣子,能瞞過誰去?

  四阿哥曉得他愛操心,這陣子擔心太后受慢待,又擔心十三阿哥被嚇到,道:「你先顧好你自己兒,再操心旁人,大家都好好的,本不用你閒操什麼心……」

  九阿哥看著四阿哥,道:「真都好好的?」

  四阿哥點頭道:「都好好的,不用擔心,汗阿瑪慧眼如炬,就算一時失察,終究也會洞悉一切,不會叫小人得逞。」

  九阿哥眨了眨眼。

  洞悉一切之後呢?

  繼續發落站隊的皇親國戚跟大臣?

  對起了爭端的兒子這裡,繼續和稀泥?

  九阿哥懸著的心,放下一半。

  汗阿瑪最是慣兒子。

  兒子跟旁人不一樣。

  踹幾腳、罵幾句,過後該翻篇還是翻篇。

  如三阿哥的降爵,找機會也升回來了;八阿哥的「禁足」,兩三回了,最後也派差事了。

  九阿哥身上鬆快許多,吐了一口氣,對四阿哥擺手道:「四哥回去吃席吧,弟弟沒事了……」

  正好何玉柱端了茶盤進來,上面是溫開水沖好的蜂蜜橘子水,還有一碗滾熱的薑茶。

  九阿哥坐起身,端起橘子水,「咕嘟咕嘟」喝了。

  入口有蜂蜜的清甜,還有橘子的酸香,壓下了心裡的噁心。

  就是有些開胃,他的肚子一陣腸鳴。

  「爺……」

  何玉柱見狀,道:「奴才打發人去膳房要吃的?還是沖麵茶?」

  九阿哥沒有胃口,道:「現成的月餅拿一塊墊墊就行了,不想吃飯……」

  四阿哥在旁道:「月餅不好克化,讓膳房預備白粥,不用配葷菜,配兩道小鹹菜就行了。」

  九阿哥正端著薑茶,小口喝著,聽著白粥,忙道:「粥里加點兒小白菜吧,白粥吃著嘴巴發酸。」

  何玉柱應聲著,準備出去傳話。

  九阿哥見四阿哥屁股沉,沒有要走的意思,就對何玉柱道:「要雙份……」

  這有個不善飲的,不想回席上就別回了。

  何玉柱止步應了,出去傳話。

  四阿哥也確實不想回去了。

  沒有叫太醫給九阿哥看過,就這樣走,他不放心,也不好在御前回話。

  少一時,菜粥跟小菜到了。

  兄弟兩個對坐,一人一碗菜粥。

  九阿哥又是蜂蜜水又是薑茶的,已經灌了個水飽,喝了小半碗菜粥,就喝不下了。

  吃的這麼素,九阿哥想到了方才的席面,道:「今兒席上有烤鵪鶉,還想著吃兩個腿的,倒是錯過了!」

  四阿哥也吃得差不多,放下了筷子,道:「既是腸胃不舒坦,這兩天吃清淡些,烤的炸的,遲幾天再吃……」

  九阿哥點頭道:「好吧,我得養得好好的,省得折騰瘦了,我福晉見了擔心。」

  四阿哥:「……」

  這是沒治了,老婆迷……

  幸好只是弟弟,這要是兒子,這娶了媳婦忘了爹娘的架勢,就應該一天敲三回!

  九阿哥吃飽了犯困,四阿哥就讓何玉柱服侍他躺下。

  眼見著九阿哥氣色如常,額頭也沒有起高熱,四阿哥也就放下心來。

  他就回了御帳,不過眼見著聖駕已經離席,也就沒有入席,直接去後頭請見。

  康熙果然不放心九阿哥,正打算吩咐梁九功過去探看。

  見四阿哥過來,他就關切地問道:「九阿哥如何了?聽說方才還吐了,太醫怎麼說?」

  四阿哥道:「這兩日降溫,不小心著涼,腸胃有些不舒坦,喝了醒酒湯,也喝了薑茶,不肯傳太醫,怕藥湯子苦,喝了半碗菜粥躺下了……」

  康熙搖頭道:「旁人都好好的,就他一個人添毛病,真是叫人不省心。」

  不過這兩日天氣確實涼了,聽說和嬪跟王貴人也咳嗽。

  康熙想了想,就對四阿哥道:「一會兒你去找內務府的人問問炭火存量,明兒開始,各處再添個炭盆,太后處添兩個,馬車裡的炭盆也用起來,不夠的話打發人從密雲運來,只是要仔細吩咐了,叫下頭的奴才小心炭毒……」

  四阿哥應了,出去往內務府值房去傳話。

  這會兒工夫,前頭的席也散了。

  眼見著大阿哥大踏步往九阿哥帳子方向去了,十三阿哥就放慢了速度。

  他在局中,本沒有選擇。

  汗阿瑪給他安排的立場,就是他的立場。

  十四阿哥見狀,眼睛眨了眨,勾了十三阿哥的肩膀,道:「十三哥,您也喝多了?快走啊,看看九哥去,省得去晚了,九哥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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