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先登依照先前的承諾,在陳銘治好他女兒之後,交出萬家和自己的性命。
在他死前,這些都跟萬敏兒交代過。
所以如今面對一無所有的現狀,萬敏兒並未有多大的反應。
她的命是父親用家業和自個兒換來的。
能有一條生路,已經是上天待她不薄。
只不過,值得嗎?
如果不是她,現在萬先登還活的好好的,家裡的產業也不會被侵吞。
在見到陳銘之前,萬敏兒腦子裡亂的很。
不知道該感激,還是要怨恨。
陳銘救了她,卻也在同時收走了她的一切。
「我們好像快十年沒見過了吧?」
細細打量著面前高大挺拔的男人,萬敏兒彎著眼笑了一下。
「嗯。」
陳銘頷首,臉上沒什麼表情。
「你變了很多,以前你經常帶我到處亂竄,」萬敏兒回憶,「記得咱們學校後門嗎?操場角落有個小門,每次上體育課,你都拉著我從裡面鑽出去玩。」
「偶爾有幾次碰到我家司機,我爸還罵過我幾次。」
「因為明明是兩個人一起逃課的,但每次考試的成績都是我不及格,你還是高高在上的第一。」
說到這裡,萬敏兒笑意更深,「我爸給我找了十幾個補課的老師,結果還抵不住你給我複習一個月的成果。」
「你小時候是真的很厲害,長得好學習也好。」
「後來怎麼就沒有繼續念書了呢?我聽說你從軍了?也挺好,就是你結婚太早了,明明我倆還玩過家家酒的。」
萬敏兒嘆氣。
她實在病的太久了。
從最初的不舒服,到後來站不起來,最後甚至大半天的時間都沉浸在昏睡中,渾渾噩噩,不知今夕是何年。
現在看到陳銘站在她面前,更是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肆意打量著對方,從冷峻的眉骨,到側臉猙獰的疤痕,幾乎要將他看個透。
「你的臉是怎麼回事?」
「初中的時候,你是當之無愧的校草,學校里暗戀你的都能繞好幾圈。給你送情書都得排隊。」
萬敏兒歪著頭問,似乎根本不怕他臉上的刀疤,甚至還想站起來湊近了瞅。
陳銘皺眉,大步上前摁住她肩膀。
「你太虛弱了,身體沒有恢復之前儘量不要下床走動。」
他習慣性的叮囑,將萬敏兒當做自己的病人。
經過了幾天的調養,她比起剛送來明銳醫院的時候,要好上不少。
臉色不再是蠟黃蠟黃的,身上的皮膚也逐漸褪去暗沉。
但要想恢復到從前的狀態,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改變的。
至少得要個三五年。
「你終於說話啦?我還以為你不願意搭理我呢!」
萬敏兒眯著眼笑,然而沒過多久臉上的笑意褪去,充滿了苦澀。
「你為什麼要救我呢?讓我死了一了百了不好嗎?」
這樣也不用搭進去萬家的家產,和她老爸的性命。
不值得。
「你父親欠我的總是要還。」
「或早或晚而已。」
陳銘扶住她的肩膀,讓她靠在病床上。
「可是,你現在不是活的好好的嗎?為什麼非要拿我爸的命?」
萬敏兒脫口而出,眼底閃爍著晶瑩的淚花。
在萬先登跟他說這些的時候,萬敏兒幾乎崩潰。
她哀求著自己老爸,希望將她自個兒的命收回去,能在生命的最後清醒一下已經足夠。
可是萬先登勸她,說她還年輕,都沒走出去看過外面的世界,就這麼死了太不值了。
從始至終,她老爸都是笑著的。
萬先登是真的很高興,能看著自己寶貝女兒重獲新生。
陳銘終於正眼看她,冰冷的眼神跟一盆冷水似的兜頭澆下。
「你們姓萬的,是會噁心人的。」
他能活到現在是因為命大。
萬先登見死不救,並且派人趕盡殺絕,這事兒陳銘一輩子都不會忘。
「能留你一命是我心情好,如果你不想要的話,我隨時都可以收回去。」
說著,陳銘彎下腰貼近萬敏兒,他的手也摸上了對方纖細的脖頸。
只要稍稍用力,這條鮮活的生命就會消失在世界上。
他溫熱的手掌帶著薄繭,貼上萬敏兒皮膚的時候,引得對方條件反射的抖了一下。
「現在告訴我,你想死,還是想活?」
「我……」
萬敏兒不受控制的顫抖,她抿唇盯著陳銘,眉眼之間依稀能夠看出年幼時天真浪漫的模樣。
她不懂,好似睡一覺起來什麼都變了。
父親沒了,家也沒了。
熟悉的小夥伴也變了個樣,不再是當年成天追在她後面哄著她玩的樣子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
大顆大顆的眼淚從她眼眶落下,萬敏兒就這樣執著的盯著陳銘,死死咬著嘴唇不吭聲。
「嘖。」
陳銘蹙眉,終於是鬆開手。
他對這種小白花觀感一般,沒什麼好多說的。
「你的後續療養方案,我已經和趙科打過招呼。」
「今後每隔一個月,我會為你診脈確定新的治療方向。只要你積極配合,很快就能出院。但要想徹底康復,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在此期間,你所有的治療費用都由明銳承擔,你大可放心。」
「還有,康復之後,我會給你一筆錢,到時候你要去哪裡想做什麼都隨便。」
「你也不用謝我,錢是萬先登死前讓我轉角的,數額不多,但足夠你安穩的過完下半生。」
「萬家在京城的房子我也沒收,你要是想回去住都行。」
陳銘一口氣說了一長串話,見萬敏兒傻愣愣的沒反應,他抬腿就想出去。
可是沒走開,就被對方一把握住手腕。
細瘦冰涼的手還在發顫,陳銘偏頭看她,「怎麼了?」
「我們,不可能回到從前了嗎?你對萬家的恨意就那麼深?」
萬敏兒不死心。
還未生病之前,她就到處打聽陳銘的下落,一直想去找他。
可惜這會兒見到了,一切都不一樣了。
「在你父親見死不救,還瘋了似的追殺我的時候,結局就註定了。」
「珍惜你這條命吧,本來你也是該死的。」
扔下這句話,陳銘甩開萬敏兒的手,頭也不會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