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黑了。
皓月凌空。
駐紮淯水畔的曹軍聯營,不少地方燃起篝火,火光碟機散了黑暗,更使寒冬多了幾分暖意。
「都給某打起精神來!」
「好好巡值!」
彼時的曹軍聯營各處,負責輪值的統兵將校,率領麾下將士巡視各處。
「子脩從征張繡,為某省去不少事啊。」
在一處,披著大氅的曹操,眉宇間生出幾分欣慰,不加吝嗇的誇讚,說著,伸手對身旁一人道:「子桓,要多向汝兄學學。」
「喏!」
年僅十歲的曹丕,在一些注視下作揖拜道:「父親放心,孩兒定會多向大兄學,今後也為父親分憂。」
「哈哈…」
曹操大笑起來。
只是曹操哪裡會知道,他這次子在低頭作揖之際,眉頭緊皺著,眸中更是掠過一道不滿。
「主公,可還要巡夜?」
一旁站著的魁梧壯漢,表情漠然的朝曹操抱拳一禮。
「巡!」
曹操收斂笑意,看向魁梧壯漢道:「某要去各處瞧瞧,這子脩也是,都到現在了,還沒歸帳。」
說著,曹操皺眉看向一處。
不遠處的營帳,帳外點起數堆篝火,但帳內卻黑漆漆一片。
曹丕亦扭頭看去。
「誰!!」
就在此時,一道呵斥聲響起,讓曹操生出警覺。
「仲康將軍,是某。」
心裡揣著事的曹安民,從不遠處的黑暗裡走出,本握刀警惕的許褚,看清來人是曹安民後,眼神不似剛才那般凌厲。
「拜見司空!」
迎著道道投來的注視,曹安民硬著頭皮,朝眼神閃過狐疑的曹操走來,不知該怎樣解釋的他,對曹操作揖行禮。
「汝…不歸帳,為何會來此?」
對於曹安民的到來,曹操心生疑惑,這個時候他不該來此啊!
「侄兒~」
曹安民一時不知該怎樣開口,尤其是此事還牽扯到了曹昂。
他不是冷血之輩。
誰對他好,誰對他不好,曹安民是能夠感受到的。
「嗯?」
曹操冷哼一聲,直直的盯著曹安民。
「請司空移步!」
曹安民心下一橫,對曹操低首道:「侄兒有事要稟。」
見曹安民如此,曹操看了眼左右,遂皺眉道:「這裡沒有外人,有事就說!」
「請司空移步!」
曹安民能感受到曹操的不滿,亦感受到投來的很多注視,但他一想到曹昂,硬著頭皮堅持道。
這事哪怕是要稟於曹操,也不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講。
不然今後曹昂該如何自處?
「走!」
曹操冷哼一聲,不滿的瞪了眼曹安民,遂甩袍袖朝一處走去。
曹安民見狀,看了眼曹丕、許褚他們,忙轉身追去。
這是出什麼事了?
見曹安民這般,一些人心底不免生出狐疑。
「說吧。」
曹操負手而立,在看了眼許褚他們,遂不滿的對曹安民道:「叫汝辦的事,汝沒有辦成?」
「辦…辦成了。」
曹安民喉結蠕動,忙開口說道。
「那汝在此作甚!?」
曹操皺眉斥道。
「侄兒~」
曹安民的頭更低了。
對曹操而言,巡夜就是個幌子。
等見到曹昂,出言教育一二,以彰顯當爹的權威,就將曹丕交給曹昂,他好領著人去找寡…呸,找美人談心!
宛縣就要從張繡手裡接收過來,暗中收買胡車兒已見成效,聽許褚通稟今夜胡車兒背著張繡偷偷來營,去尋下值的典韋喝酒,曹操心情很好。
只要胡車兒願投效自己,哪怕張繡不是真心納降,縱張繡有別的心思,他也能做到有備無患!
南陽郡治宛縣奪下,則南陽北部諸地必歸,到時他所謀種種就塵埃落地,唯一讓曹操憂慮的,就是該派遣何人坐鎮南陽!
畢竟荊州劉表斷不會坐視他拿下南陽北部的。
所以坐鎮南陽之人,必須要慎重考慮。
在曹操的內心深處,尚無與劉表徹底交惡的打算,他首要考慮的是己部後方的絕對安穩。
待解決了南陽北部,要設法解決汝南北部!!
曹操眼裡的強敵有兩個,一個是雄踞河北的袁紹,一個是盤踞江淮的袁術,他做的種種皆是圍繞此二人展開的。
四世三公的袁氏,底蘊實在太強了!
一想到面臨的這兩個強敵,即將奪占宛縣,重塑南陽北部的喜悅就沒了,所以曹操要緩解心情。
女人,他從不看重。
任何影響他所謀霸業的女人,那就該捨棄!
這就是曹操。
寧教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
「司空,子脩去見鄒氏了。」
在遲疑了很久,曹安民講出了令曹操震驚的話。
「你說什麼?!」
曹操雙眸微張,瞪眼看向曹安民。
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適才他對曹安民有不滿,是以為曹安民沒有把事辦好,壞了他想要紓解心情的好事。
倘若連這等小事,曹安民都辦不到,那要之何用?
何況在曹操的內心深處還藏有一個心思,他就是想通過強納鄒氏,來看看張繡會有什麼反應,只是這話他沒有對外說過。
曹操自始至終都沒有把張繡放到眼裡過。
依附於荊州劉表的西涼軍餘孽,又能在南陽掀起什麼風浪?
「子脩在巡營時,意外撞到侄兒了。」
曹安民忍著驚懼,低首道:「子脩誤以為是侄兒想……」
「這逆子!!虧得某還擔心他。」
然而曹安民的話,曹操根本就沒聽進去,破口大罵道:「打著巡營的旗號,給某幹這等事去了,還有你,你就不會攔下!!」
曹安民低下頭。
沒有人能理解曹操此時的心情,到嘴邊的肉,眼瞅著就要吃進嘴裡了,卻被自家兒子給奪走了。
這算什麼事?!
「仲康將軍,父親是生大兄的氣了?」與此同時,在不遠處站著的曹丕,隱約間聽到了什麼,抬頭看向許褚道。
「末將不清楚。」
許褚的表情漠然,目不斜視的看向曹操所在。
曹丕眉頭微蹙,也不好多說別的。
而在許褚身後站著的一人,卻表情複雜的盯著曹丕。
「逆子!!」
迎著道道注視,曹操心情煩躁,朝自己所在營帳走去,「歸帳!!」
「主公,不巡夜了?」
許褚聽後,朝曹操走去。
「不巡了!!」
曹操煩躁的擺擺手,但餘光瞧見低首跟著的曹安民,立時停下腳步,伸手對許褚身後那人道:「許定!!」
「末將在!」
許定忙快步上前,沖曹操抱拳一禮。
「去,跟著曹安民,把那逆子給某帶來,若敢推諉,就拿下!!」
曹操冷哼一聲。
嗯?
這下,不止許定心生驚疑,在場之人無不生出驚疑。
離許隨軍討伐張繡的曹操子嗣就兩個,一個曹昂,一個曹丕,可最得曹操喜愛的,那非曹昂莫屬。
眼下曹操卻講出這話,這真是出奇了。
曹操麾下文武誰不知曹操看重曹昂啊。
這是出什麼事了,能讓曹操當眾說曹昂是逆子?
「快去!!」
見許定不動,曹操皺眉斥道。
「喏!」
許定不敢遲疑,當即抱拳喝道。
「歸帳!!」
曹操一甩袍袖,轉身朝所在營帳走去,對他而言,不管曹昂跟鄒氏幹什麼沒,他都不會再想鄒氏這人了。
不過這口氣要出。
本來是他用來紓解心情的女人,順帶去試探張繡一二,卻被曹昂誤打誤撞給見了,這氣要不出,當爹的權威何在?
至於因為一個鄒氏,就讓曹操對曹昂生出厭惡,那不可能,一個女人而言,還沒有重要到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