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人心是把利劍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姚南不再出聲，她忽然想了起來。
原來如此，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當年在靈劍宗里，她明知夏小蠻正為了她與人爭鬥，她卻只敢躲在外面不敢回去。
而現在，她因為父親的懇求，下毒害了夏小蠻。
她原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與她的父親姚泰恩一樣，只是一個小人。
事前的所有猶豫，那並非是出自善心，而是出於畏懼。
在靈劍宗的時候，她不敢進院子，是因為她害怕自己也受到欺壓。
她答應了父親的懇求，是因為她害怕，身為女兒如何面對跪下的父親。
她偷偷下藥的時候在發抖，是因為她害怕，還沒喝下就會被發現。
只是因為害怕而走到了現在。
卻從未想到後果。
已是無藥可救。
看到話音戛然而止的少女，夏小蠻不再言語，她的眼淚自然而然的消失了。
不值得哭泣。
她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自己認作的朋友居然會背叛自己，給她下毒。
為什麼？
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她的心口好痛。
原來遭友人背叛是這種感覺。
在這種荒謬的情況下，夏小蠻忽然好想師門的大家。
這份背叛，仿佛令她的心都支離破碎，急切的需要安撫。
「你是劍修吧。」
聽到那傳來的如寒風般刺骨的聲音，夏小蠻下意識的拔劍而出。
嗡！
劍氣割裂了浪潮，夏小蠻想要逃離，但剛邁開一步便渾身發軟，力氣使不上來。
隨後一掌襲至。
砰！
氣浪炸開，夏小蠻口吐鮮血倒飛出去，撞塌了圍牆，身形跌倒在廢墟之中。
不少僕人被驚動趕來，可未等他們有所反應，浩瀚的元氣便隨著殺意瀰漫而來，輕易地便將他們滅殺。
此地已是狼藉一片，血泊無數，姚家上下數十人皆是遭人殺害。
「畜生！」
夏小蠻咳嗽著爬起身來，她憑藉自己的意志力起身。
嘩！
漫天的元氣捲來，夏小蠻眸光發亮，渾身的力氣都集中在右臂上，她挽起劍花。
「極意。」
極意神竅發動。
「一氣成絲。」
元氣開始凝實壓縮，收劍入鞘，夏小蠻氣喘吁吁，承受著莫大的壓力。
見到這一幕，林翰的臉色也是驟然一變，他頓時認了出來，這是當初此人在天空台上施展出的那一式劍技！
林翰立刻出手。
他感受到了威脅。
「大輪紫陽術！」
自林翰的頭頂凝聚出一輪巨大紫日，一圈黑色圍繞成輪廓，充滿毀滅性的要焚滅萬物。
因為它的出現，整座城池的人都注意到了異常，紛紛逃竄。
那紫日覆蓋了一半的姚家，從天空中墜落下來。
望著那巨大的紫日降臨，姚南感受到了死亡帶來的恐懼感。
但她卻又無能為力，只能跌坐在地上，神色呆滯。
夏小蠻集中精神，拔劍而出，強大的壓力令她的右胳膊掙裂出了血痕。
「一氣意合斬！」
嗡！
刺耳的劍鳴聲貫穿天際，震的城中所有人一陣耳鳴。
與此同時，那一縷刺目的劍光沖天而起，如白虹貫日一般，在紫日之間劃出一道朦朧虛幻的白線！
轟！
伴隨著轟鳴聲，一道滔天的氣浪爆散開來，朝著八方倒卷而去。
夏小蠻的身形猶如斷了線的風箏飛出，撞擊在無數的廢墟石塊中，她口吐鮮血，眼皮也變得沉重無比。
頭疼欲裂，血流而下，模糊了她的眼睛。
最重要的是她的右臂，血痕無數，青筋如青蛇一般涌動，已是到了快要奔潰的邊緣。
夏小蠻的右臂已經快要失去知覺了。
比起天空台的那一次，她這一回乃是用極其虛弱的狀態施展這一式劍技，所以才會釀就這樣的後果。
師尊也曾說過，這劍技不可隨意動用。
解決了嗎？
夏小蠻掙扎著睜開眼睛，凝望著遠處。
在那灰塵瀰漫之中，隱約能見到一個人的輪廓起身。
見到這一幕，她的呼吸都變得更為沉重了。
絕望湧上心頭。
她的劍呢？
夏小蠻想要起身再戰，但卻發現劍已不在身邊，顯然是因為先前的衝擊而丟失一旁了。
她現在連起身都變得費勁。
若是那酒她多喝上一些，恐怕她現在早已成了屍體了。
體內元氣已不可再使用，否則只會對她造成更大的侵蝕傷害。
如今最大的底牌都已經用過了，已是黔驢技窮、窮途末路了。
「了不起的一劍。」
林翰紫袍破碎，臉色陰沉，身上與臉上皆是留下了一道巨大的血疤，甚至有一隻眼已是兩半碎裂，血如泉涌。
即使他有所應對，先前那一劍依舊差點讓他身隕。
不過他此刻卻是笑了起來，完全不顧疼痛。
「如此天驕就要死在了我的手裡，哈哈哈！」
「你咳咳。」
林翰看了眼地上的劍，然後將其撿了起來，咧著嘴，面目猙獰。
「劍道天才？你以為我會讓你這麼容易就死嗎？」
他舉起了劍。
夏小蠻無力反抗，眼睜睜的見著那把劍斬下。
唰！
血色漫天，廢墟中滿是血跡，還有一條手臂飛了出去。
少女瞳孔欲裂，張著嘴巴，發出了沙啞的嘶吼。
「啊」
痛苦令她有了力氣，但她卻抱不得右身的傷口，只能蜷縮在那打滾。
「美妙的聲音。」
林翰左眼眶中的碎珠子都掉了下來，但他依舊笑的燦爛，像是在享受一般。
那痛苦的嘶吼聲讓得遠處的姚南清醒了過來，她不知道自己身上斷了多少骨頭，已是有些麻木。
姚南掙扎著起身，看向那嘶吼聲的來源，眼睛在此刻緩緩縮起。
「小蠻？」
夏小蠻蜷縮在那廢墟之中，不斷地發出低吼。
「手！我的手！」
「啊，對，還有一隻呢。」
林翰像是才想起來似的，他又一次舉起了劍。
而就在這時，一道身影忽然跑了過來，立刻撈起地上的少女，就要逃走。
「哼。」
林翰猛地將劍揮下。
而就在這時，又一道身影趕來，推開了那兩人，獨自被那一劍斬下了腦袋。
「父親！？」
姚南剛爬起身就看到了一顆腦袋滾到了自己的面前，她發出了痛苦的哀嚎。
而下一刻，姚南便又感受到了那恐怖的視線，她聲音戛然而止，像是要窒息了一般。
又不知是從哪裡來的力氣，姚南猛地抱起少女就朝著前方跑去，但沒跑出多遠就又跌倒了被石頭絆倒。
林翰像是在享受追捕獵物的快感，他的笑容逐漸變得癲狂。
「我不會讓你們這麼容易死的。」
與此同時，躲在一邊牆壁後的齊耀福見證了這一幕，他雙腿都在發顫，僅是看了一眼就趕忙轉身逃離。
他本來就計劃著得到開採權後就找機會剷除姚家，可眼下已是沒了這個必要，最後還是便宜了他。
只是可惜姚家的小美妞也要死了。
還是不要與那個人再接觸了，真是個瘋子！
齊耀福逃之夭夭。
此刻，夏小蠻已是神經麻木，單手撐著自己，後挪到了殘垣上，她轉頭面向眼前痛哭流淚的姚南。
「對不起，嗚對不起小蠻！我不知道會這樣！」
如今她能說下的便只剩下這已是沒了價值的道歉。
夏小蠻的眼神開始黯淡，像是逐漸失去了生機。
她是在看姚南，但眼中卻沒有她，隱約間只能看得見輪廓了。
大師姐、白鷺姐、師妹、師弟.
她像是看到了很多人，最後想到了那位雲袍道人。
師尊。
弟子不孝，不能再報答您的培育之恩了。
她不禁想起在離山之前，師尊最後與她說過的一番話。
「萬物可為劍，是你心中所想，可萬物本身便是劍。」
那是她閉關時所悟道理，後又經師尊指點，雖然直到下山都還未悟透。
而在臨死之際，夏小蠻卻是心中頓悟，眼中像是閃爍出一道微光，如黑夜中的一盞燈火。
當年在亂魂淵，她想著手中無劍亦無妨，劍氣劍意皆可是劍。
後來更上一層樓，她覺得萬物皆可視作劍，可拿來使用。
直到現在這一刻她才有所明悟，師尊那句話中的意思。
萬物本身就是劍，她又何必去想萬物可為劍。
只不過在這基準上，她又更深刻了幾分。
劍能護身，亦能殺人。
花草是劍、星月是劍、天地山河亦是劍。
而在得知自己遭受背叛的那一刻，夏小蠻的心境發生了多次變化。
驚愕、憤怒、迷茫.
原來，這世間最利的一把劍……
乃是人心。
夏小蠻乃是至純之人，過去十多年的時間裡未曾經歷過值得她感到痛苦的事情。
朋友，是她最珍貴重視的存在之一。
然而她卻遭到了背叛，何等沉重的一擊。
僅僅只是一擊，便足以令她心碎神傷。
然而，心碎之後若不墮不死，便可重塑重生，如浴火鳳凰。
在這般痛苦的境地下，夏小蠻的心底卻有了大徹大悟的暢快感。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於這一刻，那早已凝聚出雛形的心相天地逐漸變得生動起來。
那柄劍懸於天地之間，綻放光芒。
隱約間可見得那白雲斷層中，劍柄之上坐著一道身影，正是夏小蠻自己。
林翰於此刻腳步一頓，不安感如潮水一般蔓延而出，他的笑容頓失，猛地提劍跨步而去。
立刻殺了她！
這是他內心的魔念在給他警醒。
夏小蠻那黯淡的眸子明亮了幾分，若能仔細觀察便可發現，她的眼裡已沒了聚焦點。
師尊，弟子明白了。
她全然沒有在意自己眼中無物，而是緩緩舉起了左手，她雙指並起豎著。
手指都在微微發顫，像是用盡了力氣。
只有這一次的機會。
劍指對向那迫近之人。
她將那不吐不快的心情打碎。
而後伴隨著那劍指向下一划，一字吐出。
「斬。」
嗡！
那是一道純粹的劍意，沒有任何浩大的聲勢，卻輕而易舉的破去了林翰的所有防禦，連那原本屬於夏小蠻的劍都在此刻崩開。
元氣屏障如瓷器一般瞬間支離破碎，他的身上出現了一道最為刺目的劍痕，血如泉涌，飛濺八尺。
那裡有一道肉眼難見的線條，乃是被劍意切割開來的空間縫隙。
林翰向後倒去。
夏小蠻失了所有的氣力，她靠著殘垣壁面，左手無力地落在地上。
此乃心劍，為世間最利之劍。
這一日，夏小蠻步入浩然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