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叔聽後把菸頭丟在地上踩熄，罵罵咧咧就走去，撿起一塊瓷瓶碎片。
只見他還沒看，徑直地把碎片送進嘴裡，用牙齒摩擦其斷裂面，直至磨出一絲粉末。
只是品了一口，董叔頓時臉色就變了，一口唾沫啐在了地上。
「入嘴發酸起泡，明顯是鈦石膏泥，幾百年的人總不能用這玩意做瓷器吧？」他罵道。
他嘗完再看，又挑一塊瓶子底座的碎片，一眼就看出個所以然來。
「底子確實成色舊得很自然，但太圓.潤！一看就是打磨機打過火了。古人使用的時候只會平放平拿，底部只會摩擦出平面，這做的有點業餘了。」
董叔看似對著我說教，實則是在說給裡頭的唐乾聽。
這還沒算完，一塊碎片董叔足以看出十幾種毛病，正當他要說下來，唐乾終於是坐不住了。
「董哥，我心服口服了，別說了，我這瓶就是假的……」他有氣無力道。
現場頓時響起雷鳴般的掌聲，眾人拍手稱快。
「今日真是開眼了，就算沒淘到寶貝，也不算白來啊！」
「不愧是陽眼，以小見大，一塊碎片就能洞悉乾坤！」
「董爺真是寶刀未老啊，我真心佩服！」
雖然眾人的面子是給董叔的，但此時我臉上也添了不少榮光。
「唐老闆，還呆著做什麼，趕緊收攤吧，讓你欺負我家弟弟！」韓菲菲得意道。
唐乾如同喪家之犬，只好灰溜溜地使喚眾人收攤，沒想到自己踢到了硬板子上。
周圍的人也在起鬨，說著難聽的話，還要將他趕出古玩街。
可董叔這時卻發話了。
「買賣還是要做的，他這攤子的假貨都被砸完了，剩下的都是寶貝，大家放心淘吧。」
「這古玩江湖本就是見仁見智的世界，現場哪位行家沒做過舊，誰又沒放過熗？」
「有時候自己看出來了就好，沒必要砸人家飯碗，凡事留一線，你說是不是唐老闆？」
說到最後董叔看向唐乾，眾人亦是心虛地不敢發話。
「別的不說了，董哥您是個敞亮人，我唐乾敬重你！」唐乾嚴肅地朝董叔抱了個拳。
見董叔解圍，眾人也不好再刁難唐乾，紛紛各自散去。
我猜都是趕著回去撤下自己攤裡頭的假貨……
「小兄弟，之前對不住，你一個小男生抱著個大寶貝進我龍鳳閣，哪怕是真寶貝，我也不敢收啊，希望你能理解。」
唐乾突然對我道歉。
「我之前也不懂規矩，莽撞了，唐老闆別介意。」我笑道。
「嘿嘿！以後有什麼買賣，儘管來我龍鳳閣，保證招呼到位！」
「好！」
見此結局，董叔頗為滿意。
完事後，我們找了個茶館坐下，董叔說起他最後的用意。
「六子受委屈了，再讓唐乾難堪並無意義，他只會被壓製得無話可說，但不會真心悔改，更不會跟六子道歉。」
董叔說著給韓菲菲倒了杯茶，知道她還在生剛才董叔數落她的氣。
「江湖不是打打殺殺的，六子要學會買賣，必須得懂拿捏人情世故，像今天這結局，六子不僅討回了面子，還結交了朋友，何樂而不為？」他繼續道。
韓菲菲倒聽不進去：
「我才不管什麼人情世故，我只知道六子受委屈了，我就要干回去！」
「噗！」我聞言一口熱茶忍不住噴了出來，心頭又是一陣熱暖。
「菲姐，我願意給你洗衣做飯！」
「哼！遲來的溫暖一文不值！」韓菲菲冷哼一聲。
董叔看著我倆鬥嘴，無奈地笑了笑。
這時我好奇問道：「對了董叔，方才我聽眾人都稱你為陽眼，這是什麼意思？聽起來很牛逼的樣子。」
「陽眼是我鑒寶的水平，諸如之類還有平眼，洞眼和天眼。平眼水平最低，天眼水平最高，我是差半步到天眼了。」
「那我現在這水平是什麼眼？」我追問道。
董叔笑道：「勉強到平眼了。」
「啊？我砸了唐乾半個攤子，才只是勉強到平眼？」我有些氣餒。
「呵呵，你砸的都是些大瞎活，這就得意忘形了？」董叔無語道。
隨後他道出了鑒寶四個水平各自的境界。
「平眼，即是用人眼仔細觀察全貌後能得出物件的背景。」
「洞眼，洞是指耳洞，可以在眼看的前提下，輔助以聽覺，聽出物件質感，從而鑒寶。」
說著董叔拿起手邊的茶壺，敲了一下。
「你能聽出來這壺是用什麼材料做的嗎？」
我搖了搖頭，自然是沒那麼本事，也意識到自己的確只能算是個平眼。
董叔繼續道：
「至於陽眼，便是能以小見大，以局部得知結果，眼耳嘴並用，達到掌控各種鑒寶手段的綜合能力。」
我點了點頭，心想陽眼就已經很牛逼。
「那天眼呢？」
聞言董叔搖了搖頭：
「我沒達到這境界，不太能描述，只是聽說天眼之人，只要看到物件的一丁點粉末，就能還原出其原貌。」
「不可能吧？我在這茶壺刮下一點粉末，他就能知道壺是什麼樣子的？」
這怎麼說我也不可能相信。
董叔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起身拍了拍我肩膀。
「人外有人啊六子，好好學吧，你們慢慢喝，我不方便在外面待太久，先回去了。」
說罷他老人家就走了。
我不解問道：
「菲姐，董叔為什麼不方便露頭啊？剛才的人也說他不太可能出現，這是什麼情況？」
「你董叔是吸血鬼，會見光死。」韓菲菲突然神秘道。
「啊？」我一愣，才意識她在開玩笑。
韓菲菲這會才嚴肅道：
「他身上背了不少案子，底子不乾淨，自然得少曝光。住在這古玩市場裡也是因為圈裡人都會給他幾分面子，不點他的相。」
「但要是踏出了這古玩市場，或者在市場裡碰到幾個外圈人，你董叔處境就難了。」
我恍然大悟，突然意識到董叔今日為我出面是多大的一份情……
更沒想到的是，董叔今天這一露頭，讓圈裡人都對我頗為好奇。
不少人都看出我是董叔的接班人，他今天會出現，就是在為我造勢，讓所有人今後都給我幾分薄面。
韓菲菲的護短，董叔的救場，種種情義要讓我逐漸重新感受到家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