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歡歡笑笑(二合一)
陳易要離去是遲早的事,他也不可能陪到永遠,殷惟郢如何不明白,既然不是生離死別,那也不必過度悲傷,把秋去當春來,還是要歡歡笑笑才好。
風颳眉角不生悲。
這幾日的蜜月,殷惟郢早就安排妥當了,先領他拜見諸位師叔師伯,再見見太華山上聞名遐邇的五色池,明白何謂「五日行在、朝雲初生」的大好風光,亭間見落葉紛飛,吟詩作對,隨即明里暗裡取笑他不通文墨,陳易經不住殷惟郢的詩詞積累,給整得腦子懵懵,殷惟郢一番暗爽,她出口成章,腦子活絡,半點不懵,就是晚上會懵逼而已。
陳易趁機報復她固然是報復不錯,可凡夫俗子,只能見一時之欲,女冠就能見微知著了,陳易雖是報復,但也分明是離不開她,依依難捨……呵,世間有她這般透徹的人麼?
她很透徹。
陳易也透得很徹,都徹底了。
時間就這樣一點點消磨過去,期間殷惟郢為免閒人俗事煩擾,特別把陸英安排在太華山的僻靜角落住下,眼不見心為靜,去見一次都要走很繞很遠的山路,而如今的陸英也格外識時務,不曾過來打擾。
這樣的日子一直該有多好…
可惜的是,山上來貴客了。
時值黃昏,菀兒忽然把殷惟郢叫去,說是有貴客來訪,她作為這一代的青年才俊,按禮數本就該去接見。
遠遠就能聽到韋師姑與魯師叔與賓客相談甚歡的聲音。
「多虧先生遠道而來,我等才能嘗到這上等的毛尖。」
「不敢當不敢當,是我沐了太華山的仙氣,一介俗人,只怕濁了仙山。」
「人有仙人,山無仙山,死物而已。」
「魯仙長這話說得在理,你看我外甥女,她平時都不點頭的,今兒頭都不曾搖過。」
「哎,這位姑娘跟惟郢同齡吧,想必能說得上許多話。」
……種種寒暄,就像是會客的一種例行公事,既不相熟、也不陌生的人們間,總需要既不疏遠,也不親密的話語。
人怕太過疏遠,不說真心話,又怕太過親密,什麼話都說。
貴為景王女,王府見慣了形形色色的場合,殷惟郢自然得體,先讓菀兒通報,旋即攏著袖子跨過門檻。
「貧道見過魏先生。」
她進門不胡亂環視,朝客座上的男子見禮之後,再望向次座上的人,眼睛瞪大,整個人愣住了。
只見東宮若疏揉了揉惺忪睡眼,接著眼睛一亮,「是你啊,殷姑娘!」
多位師長在場,殷惟郢勉強緩了過來,有禮道:「招待不周,還請東宮姑娘見諒……」
「嗯,我會見諒。」東宮若疏頓了頓,「人好齊,是不是開飯了?」
殷惟郢心裡一團風暴掠過,她萬萬想不到來的竟然是東宮若疏,而若陳易在場,定能認出那客席上的人是喜鵲閣座主魏無缺。
至於魏無缺此次前來,所為何事,便是因為喜鵲閣將從山同城撤出,過來再見一見陳易。
劍池內紊亂劍意平息後,再無崩塌之憂,陳易便不告而別了,畢竟他的身份,屬實敏感,明面是朝廷上定下的大不敬之罪,暗面則是景仁宮內的搜山檢海般的追查,不宜與喜鵲閣過多接觸。
只是陳易做的是陳易的事,魏無缺要做的,卻是喜鵲閣的事,將陳易定為「閔千戶」固然不錯,但若此事敗露,定要有後路可依,他要於上於下都有個交代。
很快,魏無缺到來的消息,便被通報到陳易耳里。
陳易猶豫再三後,還是決定跟魏無缺再見上一面。
二人促膝長談了許久,足足一個時辰三刻鐘,殷惟郢算得清楚,若裡面是女人,她早就衝進去把陳易揪出來了。
至於魏無缺跟陳易談了什麼,殷惟郢不知道,也不甚關心,只是隨意問了一問。
「就是京城裡的事。」陳易簡略道。
翌日後,有一個不好的消息落到殷惟郢耳中。
東宮若疏不知怎麼,竟被安排來太華山住上一段時間,而師叔師伯們也欣然接納。
殷惟郢得知後心煩意亂,恨不得東宮若疏走路磕到腳摔折腿。
可人再缺不能缺禮數,再如何厭惡,都要以禮相待,女冠領她到客房,客客氣氣道:「寒舍鄙陋,東宮姑娘不要嫌棄……」
東宮若疏望了眼樸素的客房道:「我有禮貌的,不好意思嫌棄。」
殷惟郢都氣得胸大一圈,快給氣樂。
東宮若疏過來,自然是會去找陸英,她可不管山路遠不遠、繞不繞,每天蹦躂蹦躂就去見陸英去了,她發現陸英好像變了,比之前更加沉默寡言,有些時候只是微微笑,猜不透到底在想什麼,好似一副煞有其事的感覺,東宮姑娘不喜歡這樣的陸英,於是,果不其然,女冠最不願的事情發生了,東宮姑娘拉著陳易一起去找陸英。
一個太平仙姑誘惑不了陳易,就另外來個能奶孩子的聯合一起,這是要翻天了!
頭幾回殷惟郢還能忍,後面她見陳易一直往外跑,是真忍不了了。
「你這幾天總是出去做什麼。」
「被人拉著,沒辦法不去。」
「你總跟著東宮去見你師姐,看來也不必陪我了。」殷惟郢語氣儘量平緩說著,沉吟一會,擺了擺手道:「反正回來都能見,去就去吧。」
這本是陰陽怪氣,可誰知陳易真走了。
殷惟郢抱著被褥,咬牙切齒。
從前她都不覺自己吃醋,那一回她是真覺自己吃了醋,等陳易回來時,就佯裝漫不經心,待他熱切如常,也不知他知不知道她的心是冷的。
………
陳易隨著東宮若疏去見陸英,根本不是什麼色心大發,他對笨姑娘常常都敬而遠之,對陸英則是師弟待師姐,不跨越雷池,之所以這些天一直往外跑,只是想讓陸英從物我兩忘的狀態中脫離出來。
如他此前跟周依棠所說,過去的陸英其實很怕像師尊那般孤獨,所以她固然天賦異稟,卻礙於心境始終難得寸進,而比起修為,陳易更想這師姐過得快樂些,他從前大放厥詞,說有更好的境界,如今既然已並非虛言,那麼就要付諸於行動。
東宮若疏也同樣如此,不過她想得要更簡單,只因為這樣的陸英很無趣。
只是世事都有個常理,便是想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二人便是想盡辦法,使勁渾身解數,陸英都無動於衷,像是局外人般看著他們。
一來二去,陸英還沒像褒姒般破顏一笑,陳易和東宮姑娘反而關係比之前要更好了。
其實二人間本來就沒多少的芥蒂,更無深仇大恨,再加上之前山同城時的來往,本身就很是親近,現在也算成朋友了。
「我眼下雖有一身功力,但是別人傳來的,消化不了,反而卡在瓶頸上,每晚要受蝕骨之痛。」
東宮若疏自然而然地談起了自己的境遇。
有過前世,陳易對這事也有所了解,便順著話問:「那要如何是好?」
東宮若疏瞥了他一眼,低聲道:「你不是有顆驪珠嗎?咱倆交情好,能不能送我?」
陳易想了好一會,才想起周依棠哪回吃醋時把斬蛟的驪珠給了自己,其實於眼下自己而言,這驪珠也是無用,給東宮若疏便給了。
接過驪珠時,東宮若疏眼睛冒著亮光,沒什麼心房道:「嚇得,我當年還想著勾引你騙驪珠來著,但一直沒什麼機會,不然也不會現在才弄到了。」
她頓了頓,又道:「可惜沒成功。」
陳易掃了眼笨姑娘,笑道:「還好沒成功。」
二人相談甚歡的,彼此取樂,倒也一派和諧。
得了驪珠,東宮若疏便以秘法把蝕骨之痛轉嫁到驪珠之上,到了這裡,她六品到四品的瓶頸終於開了,武功境界一發不可收拾,直衝而起。
如此進展迅速,為免不經打磨,根基不牢,只怕留下大患,這等情況,武夫一般都會連連尋求比武廝殺、甚至生死之戰,當年陳易入四品之時,便在藥師佛塔內以殺人刀殺二人傷一人。
而自然而然地,東宮若疏開始問劍陳易,以此打磨自身武意,去蕪存菁。
整整三日,幾乎都是刀與劍中走過,陳易刻意壓境,與東宮若疏問劍,起初壓到同境,東宮若疏三招敗落,隨後壓到次一境,好一點,但也不過六招,一日能斗上三四十回。
若是尋常人,怕是心境蒙塵,剛剛上去的境界又被生生砸了回去,但東宮若疏似是不知灰心喪氣為何物,輸了就拍拍大屁股,沒心沒肺地起來再問劍。
而到後面,東宮若疏愈發精進,從一開始的六招落敗,逐漸到了三十招、五十招,一日鬥劍的次數也愈來愈少,堪堪不過五六次便太陽西垂,陳易不覺間心意更勝先前,好似不知疲倦。
吳不逾那番對劍道大材的期待,他也有所感懷。
「怎麼,我也成前輩了麼?」
東宮若疏的成長肉眼可見,她的武道修為幾乎一日千里,手中殺人劍之意,更是鋒芒畢露,這從來不知心肺為何物的笨姑娘,像是道佛兩家的高深境界般「行也禪,坐也禪」。
不過這些,殷惟郢都不知道,她修道不修武,於此並不關心。
她只關心陳易跟東宮若疏二人間,短短几日來,竟比以往更親近了。
問劍打架本是好事,最容易出裂隙,可就怕他們打著打著打到床上去了!
殷惟郢隱晦地透露過擔心,但陳易不放在心上。
既然他這邊不聽,反應不過來,那麼殷惟郢就只好在東宮若疏那裡尋一尋突破口,以讖緯卦象旁敲側擊一下,讓他們注意分寸。
於是,當東宮若疏問劍問得大汗淋漓回客房時,殷惟郢私下堵住她道:「你身上的氣息古怪,咦,這般似曾相識啊…」
東宮若疏點頭同意道:「是啊,你老公的嘛。」
殷惟郢臉色一僵,想說的話一時都卡在喉嚨里,好半晌後才到道:
「你境界如何了?」
東宮若疏想了想道:「遠遠不及尊明。」
尊明都來了…殷惟郢雖知這不違禮數,但心裡總覺怪怪的,特別是那大了自己一圈的胸脯格外刺眼。
東宮若疏見女冠一時不說話,便主動問:「殷姑娘是有什麼事嗎?」
女冠強繃面色,輕嘆道:「也說不上什麼事,你滿面紅光,但眉心卻略有暗沉,暗合呂祖靈簽第七十七簽古人渭水訪賢,是一中下籤,若長此以往,必遭大劫。」
說罷,殷惟郢便把簽令抽出。
見籤詩「前車已覆,當為殷鑑」,東宮若疏被糊得一愣一愣的,請女冠進了房內,細說分明起來。
二人席間喝了酒,都醉上了頭。
殷惟郢貴為王女,見過父王如何待客,更知籠絡人心之道,當即口若懸河起來,東宮若疏如何能招架得了,幾下就給女冠弄得暈頭轉向,騙得七七八八。
殷惟郢舉著碗,面紅耳赤,一錘定音般道:「那你我既是女君子,便有君子之約,說好,你不許對他有意。」
「嗯嗯嗯,我不喜歡他,也不去喜歡他。」東宮若疏酡紅著臉,高舉酒碗道:「喝酒!」
「喝酒…咦,怎麼沒了…」
殷惟郢迷糊間低頭一看,酒碗空了。
只有酒罈里還剩一點。
她正欲伸手,卻被東宮若疏一把搶住,女冠連忙握住,卻又拿不動,二人一時僵持不下。
「你為什麼要搶?」殷惟郢臉燙卻冷聲道。
「因為我知道搶過來的才是好的。」
殷惟郢旋即鬆手一推,「但我覺得,讓過來的才是好的。」
「那我一定要搶?」
「那我一定要讓。」
「你要讓什麼?」
「你要搶什麼?」
「一起說?」
「一起說。」
二人深吸一口氣,幾乎同時道:
「讓你喝酒!」「搶著喝酒!」
話音落下後,二人都愣了下,相視大笑起來。
「好一對狐朋狗友!」東宮若疏舉著酒罈一飲而盡,大聲笑道:「我是狐朋。」
「那我就是…」殷惟郢指著自己,面露遲疑,「…狗?」
二人喝得酩酊大醉,女冠驀然發現,其實這個東宮若疏,心思滿單純的,也沒有之前想得那麼難相處。
若非陳易,她們其實也能當個交心朋友。
而有過先前的吃虧,這一回殷惟郢可學聰明了,警告東宮若疏不能說出去,說出去就不靈了,以後都轉不了運。
可惜的是,陳易也學聰明了,見殷惟郢不來,便懷疑她到了東宮若疏那裡去,女冠如何背後耍小手段,誆騙這個笨姑娘,都盡數聽在而內。
女冠雖是酒醉,秋風颳來,衣袖隨風滾圓舞盪,她仍一路步履穩當,好不仙氣翩然。
不過,等待她的,就是陳易了。
沒過多久,女冠的顫音滾在小樓牆壁上,
「你…你怎麼…都聽到了?」
「不行,再怎麼樣,那個地方都不行!」
「你胡鬧,怎能藉此欺負我?!」
春風忽歸來,花開花又敗。
不管遭了怎麼樣的難,殷惟郢到底還是做到了。
哪怕知要別離,陳易沒有哪天不快,書中說別離總是悲愁,可不知多少夜裡,他們都是歡歡笑笑。
因為要寫大綱,來得比較晚,明天十二點一定準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