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我心仍在(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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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8章 我心仍在(二合一)

  愈演愈烈,越發焦灼。

  驚鳥排林,閔寧猛側過身,一片落葉飄過臉頰,她躲開樹葉,似是躲過劍尖,旋即又出一劍,劍鋒直指,似是貫穿破開的皮肉。

  她與眼中的「陳易」幻象交手多少招了?

  一劍、兩劍、三劍,

  閔寧腳步虛點,先左而右,險而又險地繞開半弧,橫過一斬,

  成千上百劍!

  她清晰地感覺到,隨著時間的推移,「陳易」變得越來越慢,越來越滯澀,也越來越泥濘。

  好似即將得勝,閔寧心緒平緩,步履不停,劍隨人動,斗得正酣,劍勢連綿不絕間一漲再漲。

  隨著那「陳易」露出破綻。

  閔寧盪開劍鋒,暴喝一聲,劍鋒掠過瑰麗寒芒,直直穿開「陳易」胸口。

  待她低垂眸子,而後抬起。

  眼前一棵參天巨樹,迎劍栽倒。

  閔寧習慣性抹了抹額間汗水,自語道:

  「真正的他會更強。」

  閔寧知道他不是不知變通之人,待生死搏殺之際,定是手段頻出。

  她摩挲樹口斷痕,失笑了:

  「絕不會像豬一樣中這一劍……」

  正想著時,山坡那邊忽然冒出一個豬頭。

  只見陳易頂這個大豬臉面具,運起絕巔踏雲,飛躍到了閔寧身前。

  閔寧呆了一呆道:

  「真是豬啊。」

  「什麼?」

  陳易聽女冠說閔寧瘋了,便怕她走火入魔,曾經秦青洛那一回走火入魔便傷了經脈,也就是女王爺有琉璃光護體,方才無甚影響,但閔寧可不一樣。

  閔寧瞧著陳易的面具,撲哧一笑道:「不就是頭豬嗎?」

  陳易愣了下,才發現面具還在臉上,用力摘下來。

  閔寧收劍入鞘,不經意般問道:「特意為我戴的?」

  陳易眨了眨眼睛道:「算是吧。」

  總不能說自己忘摘下來吧。

  陳易看了眼那斷裂的大樹,再看一眼閔寧,發現她根本就沒所謂的走火入魔,

  「所以…你只是在練劍?」

  「練劍?算是吧。」閔寧嗓音放低了些。

  陳易道:「那就該找我練,我已把青霄劍法學到十成像。」

  閔寧沒有回話。

  陳易看著斷口,自顧自道:

  「我見過吳不逾了,相信我,他的劍由我來破。」

  閔寧面容先是一停,側過臉看他道:

  「你是說…你先上?」

  陳易笑道:

  「不然呢?難道我要去看你們白白送死?」

  且不說自己死後,或許會觸發天道的時間回溯,不過一次刪檔重來,哪怕是不將這些計入其中,陳易也絕不願見她們死在自己面前,

  「放心,我不會死。」

  閔寧沉吟不語。

  好半晌後,她有意無意道:「你沒以前那麼自私了。」

  她還記得,以前他是分擔,如今卻是要承擔。

  陳易點了點頭,反問道:「不好嗎?」

  「…有些不好。」

  陳易詫異了一下,還以為閔寧知道後會很高興,轉過頭來就見她面上嚴肅,不似說笑。

  「哪裡不好,我這樣不像個大俠嗎?」陳易面上噙笑。

  閔寧略微琢磨,接著道:

  「先不談這個了,喝酒。」

  說罷,她從懷裡取出酒葫蘆,就地坐了下來。

  陳易也不跟她磨嘰,隨即坐下。

  兩碗酒落地,陳易托起其中一碗,輕抿酒水,出聲道:

  「到時我先上,隨後再到你上。我師尊曾跟我談過吳不逾,談過她當年的一戰,所以我也算有點經驗。」

  「…她如何做到的?」

  滿地劍墳,吳不逾遇到多少劍道大材,卻唯有周依棠活了下來,閔寧不得不好奇。

  陳易略作回憶。

  前世他問過周依棠很多很多話,她有的願回答,有的不願回答,便是怎麼欺弄都沒用,而關係緩和之後,她願說的多了不少。

  「她斷去一臂,但福禍相倚,因此斬了三屍,來到一種新的境界之中。」

  陳易遠眺起來,回憶著道:

  「劍道是座高山,奇險危峻,上山的路雖多,但越到之後,便越是狹窄陡峭,僅容一人走過,正因如此,她回頭一望,便見許多人站在山下,平白仰止,人手中有劍,卻並無上山的心,而她有。」

  「高山…」

  呢喃這二字,閔寧從中隱約體會到什麼,指尖微顫,這酒鬼連酒液灑落都未曾察覺。

  「她說…她登上高山了。」

  閔寧不由問:「那山上有什麼?是劍嗎?」

  「沒有劍,沒有刀,那裡幾乎什麼都沒有,她說得很玄乎,」

  陳易一笑,像是覺得可笑,便道:

  「…天空,一望無垠的天空,除了她和天空以外,什麼都沒有,慢慢地,連她也沒有了,只剩下天空。

  所以那一刻,

  她站在了山巔上。」

  陳易回憶著周依棠說這話的情形,他首先記起的不是周依棠的平靜,而是她光滑如雪的臂膀,以及微微翹起的美妙弧度,嗯…這些話都是事後說的。

  她說過玄而又玄的話很多,他本來不怎麼記住這些話,只是那一夜跟她很是融洽,她無意間流露出的柔腸就更顯動人。

  只是其後,留給陳易的便唯有深深的漠然,輪迴轉世成爬滿山林的葛藤,糾纏如斯,直至下一世都未曾全然化開。

  「她說,她的劍太小,天地太大了。」

  陳易回過神來,繼續道:

  「那時她手中無劍。」

  「手中無劍,心中有劍?」

  閔寧回過神來,出聲猜測。

  著雨曾說過,自己偶爾也能做到手中無劍、心中有劍。

  這樣一看,周依棠說的雖然玄虛,但也絕非難以抵達的境界。

  「不。」

  陳易搖了搖頭,

  「是手中無劍,心中也無劍。」

  閔寧瞳孔微縮。

  她的指尖旋即顫抖起來。

  心潮數次澎湃,她兀然想要出劍,好似出劍足夠多,便足以攀登到這種境界,然而待她冷靜下來,卻又發現出劍越多,反而離這種境界越遠。

  唯有看到天空,才知自己站在山巔。

  「無形無相亦無我。」閔寧頓了頓,「是嗎?」

  陳易也不知如何回答,自己從未抵達過那般境界,或許殺死藥上菩薩時,曾離得相當之近,只是在這之後,卻又拉遠了起來。

  閔寧也知道陳易無法回答,吐了口氣,劍道終歸是要自己悟的,她捧碗喝了口酒。

  抵達周依棠那般物我兩忘的心境,方才能活下來,想要破去吳不逾的劍,又是何等的天方夜譚?

  閔寧不知道,只是默默垂眸思索。

  忽地,陳易湊到她面前,直見他直直看著她,輕笑道:

  「吳不逾縱有天大的劍道,我都能破開。」

  閔寧看了他一眼,知道他這句話無非寬慰,像往常一樣。

  她正想回應,卻又覺他似深邃的漩渦……

  話語卡在吼間,最後,她搖了搖頭。

  陳易一時停住,錯愕片刻,類似的話他說過許多遍,閔寧每每都是點頭。

  她…變了嗎?

  近一年過去,她應當是變了,陳易莫名奇妙地沒了話。

  他只能低頭喝酒。

  一年分別,閔寧進境得極快,如履平地,離了京城,猛虎脫籠入江湖,所見的天地更是寬廣遼闊,本來就會變,也本來該變……

  片刻後,陳易勾起笑著開口:「武功會改變人的秉性,天生悲憫會變得殺人如麻,嗜殺如命亦有可能立地成佛,其實武功跟銀子、權勢、情愛都不無區別。又或者說,死物也會輪迴轉世,銀子成了輕功,權勢成了硬功,情愛成了劍法,把人的秉性給變了。」

  哪怕閔寧再怎麼變也好,他總得接受她。

  她到底是他愛的人。

  閔寧沉吟片刻,忽然一句:「可是,心就在那裡,又怎麼能變呢?」

  陳易先是疑惑,而後定住原地。

  厚厚黑雲壓在天穹之上,整座山都被壓低數分,樹影混成一體,團團圍繞在陳易四周,連雷鳴亦被濃鬱黑雲吞沒。

  黑雲壓城城欲摧。

  「我心仍在。」閔寧凝望著他,「如此,你又去哪了呢?」

  ………

  林風匆匆拂過絕劍窟,陸英抱著雙腿坐在原地,低垂下頭,怔怔失神。

  做了場夢,雖被陳易撞見略有尷尬,但幸好誤會解除了,陸英這般想著,抬眼又間天色暗沉,陰雲密布,隔絕天與地之間,她盯見孤零零飄落的枯葉,不禁想到夢裡陳易要跳崖的身影,又想到自己不留情面的回拒。

  他不會尋個地方跳崖了吧?

  陸英搖了搖頭,想把雜念晃出腦袋,來到山崖邊上。

  隱約雷鳴滾動黑雲,漫無天際的暗沉仍舊漫無天際,她回絕陳易時,後者轉身離去,面容沒入到了黑暗裡,像是墜入到深淵一般,再也不見了。

  窟中刀劍劃痕仍舊凌厲,沛然劍意隨風而起,頃刻間木石飛舞,似在咆哮怒吼,然而…陸英卻隱約聽見寂寞的啜泣。

  刀劍仿佛將她團團包圍。

  然而,陸英仍舊孤零零一人,她恍惚想起自己回絕陳易的話,好似驀然地把夢裡的他給推下山崖,如今陳易走後,她亦在山崖邊上,無人立於身側,罡風拂過,只有刀劍縈繞在她周身,不給人溫暖,唯有冰冷死寂。

  她忽然沉入到深邃難言的寂靜之中。

  黑雲壓過山峰。

  她不覺間抽劍出鞘,指尖拂過劍鋒,冰冷的金石中透露著千萬年來無言的寂寞。

  一人、一劍、絕劍窟成千上萬森森的劍痕,女道像是也溶入到這寂寞之中。

  她心底一空,

  無形無相亦無我。

  ………

  慢慢地,陳易終究回過神來,打了個哈哈道:

  「我還以為你變了,現在想來是我多心。」

  閔寧也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隨意道:

  「我一直沒變,是你想多了,陳尊明,你在怕什麼?」

  「我怕閔大俠始亂終棄。」陳易戲謔道。

  閔寧挪了挪身子,往前靠近了些:

  「哪怕你棄了我,我也不會棄你。」

  說罷,她將碗中酒一飲而盡。

  陳易微怔了下,心跳加快幾分,接著含笑道:

  「那…證明一下?」

  他很懷念調戲閔寧的感覺。

  閔寧稍帶英氣的眸子狠瞪了他一眼,臉龐因醉酒微紅。

  她單手按住陳易的肩頭,纖薄的唇微微抬起,本欲迎接,可似是想到會被他得寸進尺,便提起一氣,迎面吻去。

  薄唇落來,他撬開那齒關。

  良久唇分。

  二人彼此對望,閔寧直直盯著他,不服輸地不願錯開,陳易呼吸略微急促,若是可以,恨不得就地把從來不認命的女俠哭聲討饒。

  閔寧覺察到那玄衣之下微微隆起,啐了一口道:

  「好色這份上,倒是沒變。」

  時至今日,她仍記得那一夜的感覺。

  陳易自然也懷念,猶記得閔寧英氣卻泛潮紅的容顏如團活火撲朔床幃之間,別具一番奇妙滋味。

  閔寧抬起手中酒碗,出聲道:「喝酒?」

  陳易不會拒絕,自然而然地攬住她的腰肢,道:「喝酒。」

  是要借一下酒意,濕潤下彼此乾燥的喉嚨了,陳易把自己的酒碗遞過去,閔寧會意,將她的酒碗遞到自己的唇邊,仿佛大婚時的夫妻交換合卺酒。

  這一幕仿佛在此刻定格……

  一道不輕不重的清冷嗓音突兀地落下,

  「你們…很恩愛嘛?」

  陳易的手停了一停,碗中酒水微抖。

  「小別勝新婚啊……」

  閔寧側過臉來,詫異過後,眉頭輕蹙。

  一襲白衣飄然而來,女冠面色泛青,狠狠盯著這仿佛在喝合卺酒的二人。

  明明她跟他早就成婚了…

  可是,心底怎麼這麼…這麼…酸澀……

  陳易略有些僵硬,不知怎麼為好,腦海里掠過許多話語,頃刻百般糾結。

  然而,只見閔寧挑唇一笑,竟就當著殷惟郢的面將酒水一飲而盡,旋即含酒吻了過去。

  殷惟郢雙瞳瞪大,從沒想到閔寧竟敢如此大膽,當著她的面耀武揚威!

  久違地,她心底感受到被搶奪道侶的驚怒。

  唇分過後,閔寧擦了擦酒漬,半是挑釁、半是得意。

  「你、你…不要臉!」

  閔寧慢悠悠道:「我泥腿子出身,本就不要臉。」

  殷惟郢心裡氣急,猛地盯向陳易,目光即憤憤不平,又難言委屈,無疑是要他溫言相待。

  她囁嚅後,儘量平靜吐字道:「…你過來。」

  陳易脊背冒了些汗,正想起身安慰,又見閔寧把手中酒碗往前推了一推,挑眉示意,仿佛在問:不陪我喝完嗎?

  呼!

  寒風吹拂,兩相夾擊,陳易的脊背冷汗大冒,棘手得腦子都快放得一空。

  自己跟她們曾算冤家就罷,

  偏偏這兩女人,竟還是仇家……

  春秋劍主、太華神女…

  以後的日子沒法過了。

  來晚了一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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